趙戎去遠處湖畔的路上,遇到了在太陽底下的青石上,抱著小被褥碎覺的狐眼少女。
青石下還掉了本翻開的才子佳人書。
趙戎路過時,蹲下,替她撿起。
隱約間瞧見書上有不少‘趙郎趙郎’的字眼。
他笑了笑,幫助‘不愛困覺、不愛才子佳人書,不愛壞趙郎’的狐眼少女,牽了牽被子,把她露出來的白嫩小腳丫塞了回去。
路上,趙戎還看見了飲酒南望的陰騭武夫,亭內奏琴的頎長儒生…
這些似是而非的奇異場景,趙戎聽從某劍靈的話,視為一場深夜的夢境。
隨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戎平靜抄手路過了多少‘風景’。
他在湖畔一座熟悉的高樓前停步,
瞇眼抬目,匾上卻是無字。
那座叫承恩的公爵府后宅高樓,也不知承載了趙戎幼時多少回憶。
是記憶中最神秘難有踏足之地。
此刻,樓門半掩未鎖。
年輕儒生伸手推門,拾階而上。
登至樓頂。
忽然停步。
只見,樓頂有一襲紫衣靜立,正負手身后。
背對來者。
它大袖飄飄,紫氣縈繞。
似欲乘風而去。
湖畔有高樓,高樓有紫衣。
身下,是一湖蛟龍。
“喂,怎么看不見你的臉?”
“你要看本座臉干嘛?”
“廢話,當然是看你長什么樣。是青面獠牙還是玉面小生,亦或是胡渣大漢。”
他娘的,網友見面不就是現行看臉的嗎?不會真有人是奔著有趣靈魂去的吧不會吧咳咳…
牌匾無字的高樓上,年輕儒生繞著那襲紫衣轉了一圈,好奇的上下打量。
這身影一襲紫衣,腰間系著根亮青色的腰帶,身姿極高,瞧著有兩米左右,然而卻又不顯得魁梧,像顧抑武那樣,而是有些纖瘦。
但就是很高,比八尺二寸的趙戎還要高小半個頭。
它身上那襲紫衣,紫氣縈繞,朦朧似霧,一刻不停的翻騰,大致保持長袍的形態。
然而卻也看不見紫衣下的大致身形。
年輕儒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暗道:
歸是玄黃界萬年前的人士,古人身高比今人都高大一截嗎?
趙戎沒由來的想到了在這離地曾經生活過的離族先民,聽說也是高大神俊。
“是青面獠牙怎樣,是玉面小生怎樣,是胡渣大漢…”
一襲紫衣的歸悠悠轉頭,面向趙戎,輕聲問:“…又怎樣?”
趙戎挑眉,又端詳了下它的模糊面部。
那兒是一團紫色霧氣,只能瞧清楚大概的五官形狀,知道什么是鼻子什么是眼睛。
識已久的毒舌劍靈,讓人難以看清具體的面容。
也不知道是它是刻意如此,還是它眼下虛弱,只有魂體狀態,此刻是借助紫氣勉強現行…
不過他仔細瞧了幾眼,發現歸的臉型好像挺小巧的,下巴略尖…
年輕儒生抄著手,悠然上前一步,與紫衣劍靈并肩而立,站在樓頂的欄桿邊。
此處視野極為開闊,廣闊的平湖一覽而盡。
趙戎瞥了眼下方一池蛟龍的奇異景象。
他想了想,誠懇道:“本公子免費讓你欣賞了一張俊美容顏,你還想白嫖不成?讓我也看看你的。”
歸:“……”
趙戎好奇,“話說,你是不是陰柔娘娘腔型?”
“滾!”劍靈沒好氣道。
不想理他。
趙戎一笑。
“嗯,那八成是了。”
他自顧自嘀咕了句。
紫衣劍靈猛的轉頭,目視著他,不說話,也看不清表情。
不過趙戎卻是立馬閉嘴了。
咳咳,看歸這氣勢模樣,如果此刻能夠顯現表情的話,它肯定是在怒嗔著他。
再說下去,趙戎毫不懷疑,歸真會把他丟進樓下的奇異之湖里。
“咳咳,你這一身衣服…是我送你的‘無為’?”
趙戎咳嗽兩聲,緩和了下氣氛。
“哼…”
紫衣劍靈回過臉去,負手而立,傲氣昂首,睥著下方的一池惡蛟。
它沒有回答趙戎,不過,過了一會兒后,還是微微點了點下巴。
樓上氣氛安靜下來。
片刻后。
年輕儒生瞥了眼樓外這處小天地的奇異之景。
除了這平湖外,周圍一切都是陽光明媚,鶯飛草長,桃紅柳綠。
讓人心情舒暢。
然而樓下的這座平靜湖泊,卻是能讓人不知情之人毛骨悚然。
湖底,一條條猙獰面目的惡蛟擺尾游走,不時抬起可怖龍首,森然血目與湖外之人對視。
奇異之處是,湖面風平浪靜,湖水清澈。
似乎湖底這些惡蛟都是幻影。
沒有被蕩起絲毫波瀾,攪起半粒泥濘。
另外,這所謂湖底,其實也是幽黑一片,明明是清澈湖水,卻是看不見底,沒有絲毫光線能跑出來。
于是湖底從幽黑之水中游蕩的一頭頭惡蛟,宛若神龍見首不見尾似的,難以看清全軀。
視野之中,密密麻麻。
“歸,是你養的?”
趙戎挽起袖子,指了指下方。
“不。”
紫衣劍靈搖搖頭,認真道:
“是你養的。”
趙戎安靜片刻,輕輕點頭:
“我說它們去哪了,還以為明心見性之后,這些東西都不見了。”
他從這似潛淵般的平湖上移開目光。
轉頭看了看周圍的明媚春景,瞇眼長呼了一口氣。
歸沒回頭,輕聲道:
“這片小天地,就是你明心見性之后的心湖,它的樣子都是你潛意識中具現出來的,它可以是任何模樣,甚至你和本座正看見的景象都是不一樣的…
“剛剛你路過的那些景物與人,都是心湖內一些表層的東西,而下面的這座‘平湖’,就是你心湖最深處的具象。”
“呵,其實確切來說,這不是平湖,而是一座永遠也探不到底的淵,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這潛淵中會冒出些什么古怪之物來。”
趙戎想了想,“你是說,眼下除了這些惡蛟外,這座淵里還藏著些其他東西?”
紫衣劍靈安靜片刻。
它轉過頭來,看著趙戎:“本座怎么知道?這個是你的心淵,最了解它的,只會是你自己。”
趙戎點頭。
他這時注意到,歸的手里似乎還在把玩著某個小物件。
也是由紫氣幻化而成,像一只小葫蘆。
它一手負后在腰間,一手靈動的翻玩紫氣葫蘆。
動作十分自然熟練,似乎是種難改的習慣。
歸悠然道:“不過你最好祈禱下這座心淵內不要再冒出些其他古怪東西了。”
趙戎面色好奇,“什么意思?”
紫衣劍靈伸手,指了指樓下道:
“這心淵惡蛟,已經是山上大多數所能找到的與心湖相關的修煉典籍中,所記載的最可怖的心淵兇物了。”
它越看越滿意,點頭道:
“嗯,是七大心淵兇物之首。其他的,還有赤龜,血猴,角蛇等兇物,不過都沒這惡蛟厲害。”
某人扶欄桿的手微微抖了抖,“???”
紫氣劍靈轉回頭,面朝趙戎。
它的臉龐一團紫氣,看不清此時的具體表情,不過卻能聽出語氣十分開心:
“怎么樣趙戎,本座厲害吧,這次給你在心湖里養了九九八十一條!你該怎么感謝本座?”
劍靈的語氣十分傲嬌得意。
某年輕儒生:“……”
樓上的氣氛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家伙,心淵最兇之物?
別人心湖里要是誕生出一條都得‘哦豁’了,你他娘的給本公子一次整出了八十一條來?我…
少頃。
扶欄桿的年輕儒生瞅了眼下面的一湖惡蛟。
他仔細瞧了會兒,回過頭來,語氣和藹善良道:
“真是個好心湖啊。嗯,蛟也是,條條都眉清目秀的。”
劍靈點點頭,語氣帶著被認可的開心:
“那可不,本座做事,你還不放心嗎?”
趙戎點頭,十分感慨道:
“確實,還得是你啊。”
紫衣劍靈抬了抬下巴,手里把玩著紫氣葫蘆,語氣傲嬌。
“哼,你也不看看本座是誰。”
趙戎轉頭,笑容滿面道:“哦?您到底是誰,在下必須得好好實名感謝一下。”
“本座…你管本座是誰,咱們做好事的留什么名?這不是下賤嗎?”
“嗯,不愧是你。”
年輕儒生朝它豎起根大拇指,然后他指了指樓下,‘虛心’且‘好奇’的請教道:“你剛剛說這是明面上的心淵最兇之物,什么意思?難不成還存在比本公子心淵這群惡蛟還厲害的?”
歸昂首想了想,纖長且彌漫紫氣的五指,拍了拍欄桿。
“嗯,還真有一些,不過很少很少,知道的人更少。”
趙戎表情真誠,表揚夸贊道:“那您肯定是一個了。”
紫衣劍靈瞥了眼識趣的他,輕笑一聲,“呵,咱們這玄黃修真界可是隱秘不少。”
它繼續道:
“據本座所知,曾有位古之大帝,心淵之中誕生出一張染血的青銅獸面來;嗯,還有一位道教的圣人,心淵之中浮現出過一座無首的破敗神像,聽說這神仙還是道家某位祖師爺的…嘖嘖。”
劍靈語氣稱奇,還帶著些笑。
旁邊的年輕儒生終于滿意的點點頭。
“好家伙,還是前輩們會玩啊。那這么看來,本公子也不是最慘的那個了,不錯不錯…”
他笑了笑,打量著樓下的一池惡蛟。
一旁的紫氣劍靈看起來似乎也在笑。
氣氛歡快了起來。
這時,趙戎忽然朝下方一指,語氣禮貌而不失誠懇道:
“話說,它們接下來要怎么搞我?”
紫衣劍靈:“……”
趙戎抬手揉了揉有點僵硬的笑臉,想了想,認可似的點點頭,“嗯,勸它們別搞的太過分了,做事留一線…至少不能讓本公子死的模樣太難看。”
“咳咳。”歸咳嗽兩聲,“你在說什么?”
趙戎沒理它,他耷拉著眼皮,板著手指,自顧自安排著后事:
“嗯,得去和青君小小她們交代下,對了,還有芊兒那丫頭,嗯之前還嘀咕著本公子掛了她該怎么喊,沒想到啊,這么快就能做‘哀家’了…可惡,這烏鴉嘴的臭丫頭…”
趙戎嘴角抽了抽,他低著頭,看不見表情,拍了拍袖子。
紫衣劍靈眨了眨眼,無語道:“喂,你想啥呢?誰說你要死了。”
“哦?”趙戎眼皮抬了抬,伸手指了指樓下,“它們不會搞我?”
語氣半信半疑。
名義上的心淵最兇之物,一次性來這么多條,你說不會搞本公子?誰信呢。
果然,紫衣劍靈搖搖頭,稍微委婉道:“影響還是會有點的。”
它想了想,真誠道:“講道理,你說這么多條蛟在心淵里游啊游,也不能當作它們不存在不是?”
語氣帶著些玩笑。
不過某人卻是沒笑,面無表情的看著‘講道理的劍靈’。
你以為你很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