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望闕帶著幾位侍從去往高臺另一側后,木槿上前一步,在獨孤蟬衣的耳畔低語了句什么。
“她們要走了…”
后者頷首,像是松了口氣,這位站在權力頂端的大離太后回過頭的同時,若無其事的看了眼山頂的兩輪明月。
隨后,獨孤蟬衣安靜了會兒下方膜拜明月的臣民,轉頭朝等待的木槿輕輕頷首。
木槿默契上前,站在獨孤蟬衣身側,利用靈氣修為,能將其聲音傳入了方圓數十里每一位傾聽的觀眾。
木槿一身宮裝,繼續贊頌起了明月與皇權。
她是樂坊司的大司樂,獨孤蟬衣創立的這個機構本就有傳播離地本地先民信仰的職責,這本就是木槿的分內之事,只是在今日之前,不少離地百姓都將信將疑。
然而這一次封禪大典,與頭頂驀然升起的兩輪明月卻是徹底擊碎了場上每一個百姓心中懷疑的堅冰,甚至包括少數有些動搖的弦樂離女。
因為二分明月真的出現了。
大司樂木槿繼續朗聲歌頌了一番大離太后與幼帝的正確統治與應運而生,為這一次的祥瑞異象定調。
她說這一次降臨的兩輪明月,是天上的太古先民們感召到了娘娘、幼帝還有樂坊司眾多弦樂離女們的真誠信仰,于是投來了神圣的目光。
隨后,木槿又提到了樂坊司已經收到了月宮先民的某種神啟,最重要的是,已經有小一批信仰無比虔誠的弦樂離女被太古先民接引去了月宮。
而留下了她們將繼續協助娘娘與幼帝,一起戴天行事,播撒明月的光輝。
此言一出,就宛若朝裝滿熱油的鐵鍋里滴入一滴清水,剎那間徹底蒸騰了。
已經有人被太古先民接引進了傳說中的九天月宮?
從半山腰到山下廣闊的平原,人山人海的群眾紛紛跪地大拜,從半山腰獨孤蟬衣所在高臺看下去,這聲勢宛若排山倒海。
無數百姓們朝山頂明月更加熱情虔誠的祈禱,就連在重要崗位維護秩序的普通弦樂離女們,都眼神火熱起來,難以按捺。
木槿面色平靜,暫時停住話語,默默目視下方,待山下的聲浪低了一些后。
她繼續開口,還若有若無戒告了一句,頭頂‘二分明月’的異象不會持續太久,神圣的月宮先民為幼帝的封禪大典投下的目光會暫時收回,但是她們潑灑的榮光會依舊照耀著眾人的身上,只需飽懷誠懇,靜待下一次神啟,又會有一批最虔誠的信徒完成‘飛天’夢想,被接引進月宮…
就在祭月山慶典盛大舉行,山上山下被人山人海包圍住的時候,某座古老遺跡內,某道身形弧度似女子但卻比人族女子體型高大神秀的身影正久久回望,注視遺跡深處,然而寂靜依舊。
沒有得到任何回答的她輕輕轉過身,緩緩步入水晶亭內。
水晶亭攜帶著這道青金色的女子身影,漸漸升起,脫離了九天寒宮花遍布的草地,飛到了整座的依舊的上方,然后,它開始演化為了一輪新的‘明月’…
此時此刻,被樂坊司遣散所有人的祭月山巔,半月形月潭的上方,那兩輪孤高的明月其中又一輪突然融化了,速度極快,以致于下方凡人的肉眼之中,它是剎那間消散不見了。
這一輪明月融化后的‘璀璨月魄’落入了月潭中,消失不見,潭水深邃不見底。
于此同時,位于未知位置的石洞內的遺跡,半月形的琉璃弧頂上,那一陣凝聚成乳白色的‘璀璨月魄’再次浮現,離開穹頂,宛若水滴般‘滴落’。
‘璀璨月魄’的水滴正好鋪蓋住了半空中的水晶亭上,讓它光輝越發亮眼。
最后匯聚為了一輪新的‘明月’,高懸遺跡上空,似是永不熄滅。
而在這耀眼月輝中,亭內高大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見了,她的離去與來時一樣,最后只獨留下了一件名為霜天曉角的青金色仙裙,懸浮在水晶亭中,被月華溫養…
某個惆悵離去的高大女子沒有看見的是,在她攜帶一輪的‘月魄’走后,祭月山巔剩下的那輪不知是何人帶來的明月也驀然降落了。
但是卻沒有融化為這世上萬千‘月宮裔’們夢寐以求的精純‘月魄’。
宛若海上落日般,這輪明月落入了月潭中,然而它也并沒有在某一座遺跡出現,而是在水中越來越小,緩緩沉至光線難照入的潭底,最后悄然的‘落入’了某座三足鼎爐內。
所有光華都收斂了,潭底再次陷入無邊的幽暗,仿佛無事發生…
此時,見那兩輪明月異象果然眨眼之間相續消失,祭月山半山腰以下的萬千群眾在一陣短暫的慌亂后,平息了下來,他們也愈發堅信木槿剛剛的話語了。
慶典高臺上,見明月消失后,眾人這么快鎮定下來,獨孤蟬衣唇角微彎,輕輕頷首。
她四望而去,下方是發至內心跪拜臣服的百姓,后方是高臺上不敢與她眼神對視分毫的文武百官。
還有貴為四品武夫的李明義與金丹修為的木槿,在尋常山下王朝修為早就可以呼風喚雨凌駕朝綱的二人對她亦是恭敬低頭。
除了正在認真接待沉默到來的張會之的小皇帝外,獨孤蟬衣視野所及之處,眾人皆俯首。
這讓她油然而生一股掌控欲。
這才是精神與身體雙重潔癖的獨孤蟬衣心目中最完美的大離局面,連某些奇奇怪怪之人的亂瞄視線都不能有。
于是此刻,獨孤蟬衣舒服了。
女子不自覺的就高抬起了尖俏的下巴,又因為鼓鼓的胸脯,而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一點層層禮服內的皎白細頸和一小部分可愛精致的鎖骨,只是此時沒有人敢隨意亂瞄打量,發現這個驕傲如天鵝般的美人身上乍露的風光了。
獨孤蟬衣輕笑著上前一步,看了看即將落日的天色,準備開口再說幾句收尾的場面話,然后宣布散會開始晚宴,讓下方的百姓們各自慶祝。
可就在這時,她俯視的眸光突然頓住了,似是被某處的動靜吸引。
那是下方一處接近山腳的人群里,是上山的必經之路,此刻,場上萬千百姓沉寂在剛剛的震撼中,在朝高抬跪拜行禮。
然而此時獨孤蟬衣視野里,下方的那一處山腳,正有一陣略微不符合眼下場面的騷亂,傳出的聲音在此時基本寂靜的場上顯得頗大,引起遠處不少人好奇張望。
那一處跪地膜拜的百姓們好像…在四散起身,要讓出一條路來供人走?這是有人急著退場了?
掌控欲比大多數男子還強的獨孤蟬衣秀眉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