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下了一場連綿不絕的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只是趙戎并沒有多少感受,
體內,象征著先天元氣的赤色小蛇化龍的趨勢,讓他切實的感受到了體魄的變化。
從講經亭回來后,當夜他就喝下了那一小竹筒的井水,變化果然又再次發生了。
赤色的蛇身之上,斑斑點點金色的鱗片,像紅楓林中漏下的金色夕陽。
模模糊糊的蛇唇旁,金色的紋路愈來愈來長,幾乎就要離體而出,化為長須 用兩天前書藝課上,朱幽容的茶杯丈量,那便是趙戎目前為止一共喝下了三杯正冠井水。
只是用歸的話說,這些尚且不夠。
鱗片的面積至多是約莫達到了十分之一,龍須尚未成形,且數目也不多。
但是即便如此,趙戎能感受到的變化也是切切實實的。
先天元氣本就與修士的體魄掛鉤,對于登天、扶搖二境走武夫路子的修士來說,更是無比重要。
不過一般它的修煉途徑,是武夫強健體魄,來拉動先天元氣,使其壯大提升。
因為體魄的強度,決定了體內先天元氣的量的天花板。
一些點燃氣血、輔助沖境之物,例如趙戎不久前喝的未知蓮子粥,便是短暫的提升先天元氣的量,使赤色小蛇狂暴,沖擊經脈。
這種提升先天元氣的方法并不能持久,甚至平日里也不易用太多。
可是目前,趙戎體內赤蛇化龍引發的狀況是,先天元氣發生了未知的變化,帶動了他體魄的增強。
之前趙戎若是大半夜脫光衣服還會感覺到一點刺骨的深秋之寒,而如今,他覺得赤色小蛇變得炙熱起來了,在經脈間游走,暖暖和和,不再感受到寒冷。
趙戎也不知道這種變化算不算大,有些好奇其他修士在這幾境的修行變化,好和他自身做個對比,只是曾經那個帶他入門修煉、算是半個師傅的柳三變已經離去了,什么,問另外半個師傅是誰?
當然是…某只笨狐妖了,雖然小小沒有教過他修行,甚至還差點破了趙戎的戒,讓他再也進不了扶搖境,可是這丫頭一直是激勵趙戎修行的主動力之一——他再也不想再被她把褲子給扯破了,力氣還沒她大,差點沒反抗過來屈服于她,太羞恥了。
至于某個歸姓劍靈,趙戎覺得壓根就沒它什么事,這算是哪門子師傅,這家伙只會給他畫大餅和看見好東西就大呼小叫讓他心神震顫,一點關于登天境的修行心得都沒有。
你要說幫助,那一部它千思百想了半天才決定下來的《螻蟻登天決》,書院門口的書肆就有的賣,前不久趙戎還看見騰鷹兄偷偷買回來了一本…至于前兩日又給他畫的‘依稀想起一部年代很久的絕世功法’的餅,誰知道是不是…螻蟻扶搖決?
所以說,請教它有個屁用,問就是‘這一境過的太快了沒留神你換個有深度點的問題吧比如元嬰境如何孕養陽神身外身’,如果你硬要揪著‘登天境的小兒科問題’問它,這便宜劍靈八成會反過來陰陽你兩句‘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連登天境都要問吧…’。
因此趙戎現在登天境的修行有些兩眼一抹黑,三變兄走之前只留下了一些關鍵的破鏡感悟,至于‘赤蛇化龍’,估計他打破腦袋也想不到趙戎會撞到這種事情…
清晨時分,下了兩天的小雨驟歇。
趙戎和往日一樣,點燈讀了一夜的儒經注釋,伸了個懶腰,洗簌一番就推門而出,去湖畔散步晨讀,回到東籬小筑后,看了眼籬笆后到菊花,便隨手摘了根水嫩嫩的青瓜,和賈騰鷹、范玉樹一起上課去了。
這幾日夜里他都沒有馬上嘗試沖脈,而是準備先把朱幽容拿走的那杯有些尷尬的茶水先想辦法弄到手,等這第四杯井水下肚,再一鼓作氣的沖一次脈,看看這個異變赤蛇有多厲害…
此時,三人走在去墨池學館的路上。
一陣秋風拂過。
趙戎轉頭看了眼身子打顫的賈騰鷹,“沒事吧,藤鷹兄。”
賈騰鷹搖了搖頭,“等會到了學堂就好些了,謝謝子瑜兄。”
趙戎點了點頭,這方世界,山下讀書人秋冬讀書確實難熬,除非是富貴人家。
他低頭看了看手掌,此刻,只覺的整個人就像一個火爐一般。
趙戎記得柳三變說過,凡人修行就是要脫凡入圣,武夫的終極目標更是要步步登山,以九尺之軀,容納萬丈鯤鵬的浩瀚氣血,成為鯤鵬武夫。
只是他目前這體魄變化,到哪一步了,趙戎隱約感覺,吸收三杯井水的龍氣后,他目前這路子好像有些野,不像是登天振衣期的正常體魄。
也不知道青君的浩然境巔峰劍修的體魄是什么程度,之前抱著她的時候只顧著感受暖和軟去了,也不知道青君若是和他一樣,大半夜脫光衣服會不會感受到一點刺骨的深秋之寒,若是覺得冷,咳咳,沒事的,趙戎不冷身子像只火爐可以讓她抱著…
趙戎走在路上,下意識的一陣胡思亂想,隨后連忙止住了念頭。
他想了想,忍不住在心湖中出聲道:“喂,歸,你在登天、扶搖二境,不是走武夫路子的正常修士體魄,若是現在這樣的秋冬之寒,會感覺到冷嗎?”
“什么是冷?本座都忘了冷是什么感覺了,等等,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登山修行后會感覺到冷吧…”
趙戎:“…”
就知道不該問。
心湖之中,歸習慣性的陰陽了一句,又安靜了片刻,似乎是看出了趙戎這幾日在心神不寧什么。
它沉吟道:“你這體魄卻是便的有些奇怪…本座還是與你說說,到底要不要繼續收集那些古井之水喝吸這龍氣,趙戎,你自己決定。”
趙戎抬頭看了眼前方不遠處的學館建筑,又轉頭瞧了瞧周圍同樣是來上課的學子同窗們,
他夾在這茫茫人流之中,毫不起眼。
“與我說說。”
歸沉默片刻,“據我觀察,你體內的先天元氣并沒增長分毫。”
“那為何體魄會增強?”
“你體魄的突然增強并不是先天元氣的量變造成的,那些龍氣是讓你的先天元氣…質變了。”
趙戎不語。
歸忽道:“你應該知道異類妖族的體魄,是先天比我們人族強的。”
趙戎緩緩點頭,因為想到了小小,那么小的身子,從未可以鍛煉過體魄,卻力氣那么大,突然,他怔住了:
“等等,你是說…”
歸接道:“沒錯,你體內的赤蛇吸取這親近龍氣而開始化龍后,是發生了質變,向著異類妖族的體魄轉變了,同樣的先天元氣,異類妖族的體魄都比人族強,現在的你,也是同理,而且,莽荒種的蛟龍之屬,更是妖類中體魄強橫的佼佼者。”
趙戎舔了舔嘴唇,沒有說話。
劍靈微微一嘆,“所以萬一你體內的赤蛇吸收足夠的井水,化龍成功后,那么你便是這龍氣所屬的異類體魄,大差不差了。”
趙戎突然問道:“那我會不會也變成妖族?還是半人半妖?”
歸思索片刻,“你會不會變成人妖…”
“你給我換個詞!”趙戎打斷道。
“…好吧,你會不會變成妖人,本座也不確定,但按道理說,應該只是體魄變化,畢竟只是被先天元氣被龍氣感染,又不是換了血脈。”
歸躍躍欲試道:“本座還真沒見過這情況,趙戎,要不咱們試試?”
趙戎:“……”
歸慫恿道:“本座見過的龍裔都是挺俊美的,要不就試試吧,至于這種鱗類身體會長的鱗片、尾巴什么的,你藏好就沒事了。”
趙戎臉一黑。
什么都敢讓本公子試,你巴不得我涼!
劍靈笑了會兒,不再開玩笑,正色道:“按道理問題不大,有風險,但是和收益相比,嘖嘖,脆弱人身卻是蛟龍體魄,與九尺之軀鯤鵬氣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以嘗試。”
它的話音落下后,心湖之中,再次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
趙戎換了問題道:“這井水,我要收集多少,才夠轉換體魄?”
歸悠悠道:“多多益善。”
趙戎:“…”
今日上午只有一門藝學課,是詩賦課。
趙戎抄著袖子,心里思量著某事,表情平靜的走進了率性堂。
不少率性堂學子們側目。
前幾天那次卻是出風頭有些大,不過可能是因為他是插班新學子的原因,除了兩個好友外,也就魚懷瑾、李雪幼、蕭紅魚三女會向見面趙戎打個招呼,其他這些同窗,似乎都還在觀望他,并沒有要馬上接近的意思,一些率性堂的集會,也是沒有主動來叫他。
不過,像是在書藝課之前,那種明面上的排斥,和吳佩良那樣的出聲嘲諷,倒是沒有了,現在吳佩良不小心和趙戎的目光撞到一起時,都會率先逃開。
因此,目前這樣,趙戎也樂得輕松,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正在這時,率性堂外,走進了一道身影。
趙戎抬頭看去,是一個面目和藹的中年男子,長長的胡須,黑發全部披在身后,穿著對襟寬衫,一根長帶隨意系著,腳上踩著木屐。
如名士般,裝扮瀟灑。
趙戎微愣,此人正好是之前他被拒在書院門外時,見過的那位買酒被書生們圍著的諶先生。
他依舊是一手提著墨色酒壺,一手抓住一摞卷起的紙稿,模樣似乎和當日沒太大變化。
諶先生走到講臺上,將東西放好,看了眼率性堂學子們,他輕咳一聲,提起酒壺,笑道:“就一口。”
趙戎瞧見周圍同窗們都笑著點頭。
諶先生打開酒壺,抿了口,咂巴了下嘴,一笑,問道:“諸君要不要也來點?”
率性堂學子們連忙搖頭。
趙戎見狀一笑,跟著搖頭。
諶先生點頭,將酒壺放在桌上離得最遠的地方,“那就上課,今日繼續講那本詩經。”
很快,詩賦課開始。
下午的時辰漸漸過去…
詩賦課結束了,諶先生拿起墨色酒壺和書卷離去。
率性堂內,聲音漸漸響起。
正在這時,最前排的魚懷瑾突然起身,端著手,扭身向后方走來。
堂內大多數學子的目光被她吸引。
很快,只見,魚懷瑾來到趙戎的桌前,端詳了他一會兒,突然道:“朱先生找你有事,她在猗蘭軒。”
趙戎眨了眨眼。
他正好找她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