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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發,兄弟們早些睡……

  紅燭,香爐,珠簾半卷。

  婚床,喜窗,美人紅妝。

  趙戎再次揉了揉自己迷蒙的雙眼。

  我,我是在夢里?

  但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屋子,有很多他從未見過的古典器物。

  屋內裝飾繁瑣,在燭光的照應下,明亮大氣,但卻都一個刺目的主題色——紅!

  腳下的地毯是紅色的,腳踩在上面仿佛陷入了一團晚霞。

  前方不遠處小圓桌的桌布是紅色的,桌布火紅的流蘇低垂至地面。

  四方墻上,木窗上,家具上是紅色的囍字剪紙。

  最后,是屋內最里面的一張深紅色的…婚床?

  床簾向兩側卷起,床內又是一片喜慶的紅色,更別提床邊坐著的那個暫時讓他不敢去多看的紅衣女子。

  趙戎突然驚奇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束。

  額,沒跑了。

  他雖然是個母胎單身犬,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古代婚禮還是在影視作品里見過的。

  嗯,看來自己估計是個新郎,所以說此時此刻我是在洞房?

  床旁那位蓋紅蓋頭的小姐姐是我的新娘?

  趙戎踉蹌著站起身,伸手揉了揉臉。

  之前剛剛醒來坐在門旁的地上時還不覺得什么,現在一起身便感到眩暈頭痛,口干舌燥。

  趙戎低頭找了找,果然,一只酒壇倒在地上,壇內還剩一些清澈的液體,倒映門外的明月,周圍地上布滿一塊塊水跡。

  難怪身上一股酒味。

  宿醉?

  他晃了晃頭,轉身移到門前,兩只紅燈籠懸掛廊下,周圍似乎是一處庭院,晚風微涼,遠方夜色如墨,斷續傳來幾聲蟲鳴。

  趙戎抬頭望去,明月高懸,暫時肉眼看不出和自己那個世界的月亮有啥區別。于是他便合上房門,回身步入房內。

  還是先搞清楚自己目前這具身體的情況吧。

  趙戎左右看了看,發現床附近有個精致的梳妝臺,銅鏡反射燭光正好照射到這個角度的自己的眼里,微微刺目。

  他忍不住又瞥了眼端坐在床上的嫁衣女子。

  之前自己鬧的那些動靜,她似乎都毫無反應,紋絲不動。

  女子婚服繁瑣,但依舊遮不住她身形的纖瘦與高挑。全身唯一露在外部的,是那雙交疊于腿上的玉手,芊細如雪,點抹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精致小巧,不知為何,這讓他聯想起小時候愛吃的一種雪糕。

  趙戎搖搖頭,驅走這些奇怪的念頭,向銅鏡緩步走去。

  我睡前不是在熬夜寫畢業論文嗎?怎么一覺醒來到了這個地方?

  是清醒夢,還是拍戲惡作劇?該不會是穿越吧?這也太離譜了!

  這種事他只在網文或影視劇里見過,現實生活中誰會相信?

  況且他雖然是學人文專業的,愛好網文,喜歡幻想,但也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碰到這種事,簡直震撼三觀。

  念頭及此,趙戎已經走到了銅鏡旁。

  他深吸一口氣,側身看向銅鏡。

  鏡中是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青澀面孔。

  頭戴一種爵弁形狀的新郎帽子,黑發褐瞳,五官端正,臉龐消瘦,皮膚白凈。

  這…這不是高中時代的我嗎?自己變年輕了?

  趙戎驚奇地微微張開了嘴,看見鏡中的那個少年也隨之微張著嘴,終于才敢確認這就是現在的自己。

  似乎是被這張面孔喚醒了什么,漸漸地,一陣抽離感襲來,眩暈與頭痛如同滿月之夜的潮水,在他腦海中席卷,一波接一波。

  趙戎痛苦地抱頭。

  “叮!”

  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輕響,他感覺腦海中憑空浮現出了一堆記憶碎片,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

  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叫趙戎,字子瑜,十七歲,大楚王朝乾京人,從小隨母親寄居在乾京靖南公爵府,如今是國子監太學監生......

  這個世界的思想和文化方面有些類似于春秋戰國時代,活躍繁盛,諸子百家彼此詰難,相互爭鳴,盛況空前,而他就是一個儒家門生…

  “呵,倒是和我有些專業對口。”趙戎自嘲地想著。

  前世,他考上大學后,不顧父母反對,選擇了自己感興趣的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等臨近畢業,才體會到這個專業有多難就業,不過,他也并不后悔。

  咦,這方天地竟然有超凡力量,他的母親就是一位修士!是靖南公爵府四房的供奉,但已于三年前去世…

  他一邊為母親守孝一邊刻苦讀書。如今孝期已滿,他要服從母親當初的安排,嫁入靖南公爵府。

  沒錯,是“嫁入”…

  他要入贅給靖南公爵府的二小姐——趙靈妃。

  在他的記憶中,趙靈妃是老靖南公第四子唯一的孩子,且與其相似,從小父親便不在身邊,母親在她幼時也撒手人寰。

  而他的母親與趙靈妃的母親關系極好,在后者離去后,便充當起趙靈妃的半個母親,一直照顧她長大…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趙戎在“閱讀”完這段記憶后不禁想到。

  但是為何在想起她的名字時,腦海中便泛起一股復雜的負面情緒?

  厭煩,憎恨,不甘,羞恥,屈辱。

  “我靠,他為什么這么討厭她?”

  咳咳,難不成是他反對封建禮教父母包辦婚姻,渴望自由戀愛?

  不對!他本就是這方世界的儒家門生,恪守禮儀,注重孝道,甚至連母親讓他入贅他都遵從…等等,入贅!

  大量塵封的記憶在趙戎腦海中翻涌。

  他從小對修行不感興趣,卻癡迷儒家學問,渴望成為名儒,施展才智,輔助君王,治國安邦。

  但卻在十二歲時被母親強行安排要入贅趙府,雖然對方是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關系親密,但深受儒家思想感染的他,無法接受自己要成為一個地位卑賤的贅婿的事實。

  在這方世界,贅婿的身份等同于奴婢,地位低下。

  即使是大楚王朝靖南公爵府的贅婿又如何?不還是低人一等,被同門嘲笑,仕途斷絕,建功立業淪為泡影!

  他想不通一直痛愛自己的母親為何執意要讓自己入贅趙氏,但他難以反抗母親之命,于是便只能把憤慨和埋怨發泄到趙靈妃身上。

  都怨你,你從小就和我搶母親,母親一直遷就你、更疼愛你也就罷了,畢竟我是兄長,可以讓著你,但現在竟然還要讓我做你的贅婿?奇恥大辱!

  于是二人在十二歲訂婚之后,關系便逐漸惡化。

  三年前,母親逝世,趙戎入國子監,戴孝讀書;趙靈妃一襲素衣去往一個叫紫氣閣的地方修行,依稀聽說后來又去了別處。

  如今三年已過,趙靈妃歸來,二人如期成婚。

  至于醒來為何躺在門旁的地上…嘶,頭好痛,自己這是喝了多少酒?

  趙戎揉了揉太陽穴,大體消化完了這些記憶。

  他愣愣的看著銅鏡里的年輕面孔,這些記憶仿佛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

  黃粱一夢,大夢初醒?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趙戎深吸一口氣,再用力呼出,轉身向婚床上的嫁衣女子走去。

  等來到床前,他發現女子交疊于腿上的玉手似乎在用力攥著什么東西,幾條彩色的絲帶從玉指間露出。

  趙戎微微抬眼。盯著隔絕二人的紅蓋頭看了會兒。

  剛要抬起手,突然頓了頓,左右瞧了瞧,果不其然,在床邊一張矮桌上擺放著一只系著紅緞帶的玉如意。

  他拿起玉如意,輕輕揭開了紅蓋頭。

  一霎那。

  他摒住了呼吸。

  只見伊人鳳冠霞帔,盤發流蘇。

  眉如遠山含黛,眼如一汪秋水,鬢如浮云,膚若桃花含笑。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俊眉修眼,冰肌玉骨,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趙戎曾在網絡上見過很多明星網紅的精修照片,什么“四千年一見的美人”,什么“古典氣質美女”,本以為自己早已經閱盡千帆,沒想到重生一次,所見第一人竟是如此人間絕色!

  最最撩趙戎心弦的,是她左邊那只秋水長眸下,一顆淡褐色的淚痣,不僅沒有破壞紅顏的精致,反而給人一種楚楚動人之感,沖淡了冷淡的氣質。

  如此伊人,我見猶憐。

  他突然身子感覺有些燥熱…

  “青君。”

  趙戎鬼使神差般輕輕念道。

  紅燭下,趙靈妃微微一顫。

  兩只玉手攥的更緊了。

  她繼續低垂著眼瞼,不去看他,但小巧的耳朵和修長的頸脖確宛若涂抹了胭脂一般,嫣紅如血。

  不知是因為這聲許久未聽人念過的閨名,還是因為身前那人赤裸裸的注視。

  又是一陣寧靜,氣氛開始變的有些旖旎。

  終于,嫁衣女子忍不住先打破沉默,玉唇輕吐,聲音空靈冷清,仿若千年霜雪,卻又帶著一絲顫音。

  “玉…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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