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排排火把連成了長龍。
從并州軍區出發,穿過并州城數十米高的外墻,沿著風雪彌漫的天氣,一路北上。
這是不斷向云中區域行進。
徐茂功很可能要預備沖入汗國境內了。
出示令牌之后,城門口給予了通行釋放,李鴻儒騎著老黃嘚啵嘚啵跟隨在了后方。
此時一陣陣軍令的吆喝,諸多乘騎不斷向前奔行。
高儉強行征調的軍馬起到了作用。
此時,啟動的并州軍團有三萬多人,幾乎人人一騎。
在隊伍的后方,是一排排拉動糧草的后勤軍團。
數萬人齊齊而動,仿若螞蟻搬家,難以看到頭,也難于看到尾。
“咱們真能撈到油水?”李鴻儒不確信的問道。
眼前是數萬人,并非精銳的突擊團,若是齊齊打搶起來,便如同蝗蟲一般掃過,想在這種洶涌的人流中撈到好處,難度無疑巨大。
“應該能吧!”
秦懷仁看著遠處,心中也難于完全定下來。
若是用于偷襲,三五千人的軍團完全足用。
但眼前的軍團人員數量幾乎讓并州軍團出動近半,還有糧草先行,似乎存了連續作戰的念頭。
這不是打一仗,很可能要打許多仗,甚至深入到汗國腹地之中。
他們跟出來顯得有些快。
若是長時間在外,這日子可能比想象中要難熬。
“咱們這是夜行軍,似乎像是卡時間”裴聶亦是疑道:“莫不是在等待其他戰區的情報?”
三人短短交流,亦伴隨著不斷的縱馬奔行。
雖然遭遇了風雪,但夜行軍的速度并不算慢。
被最前方的行軍隊伍踩踏,后方幾乎走的是平地路。
臨近中午,李鴻儒已經看到了位于云中的荒廢驛站。
此時前方的隊伍已經停下,正處于進食和整備狀態的過程中。
諸多將官不斷清查著自己小隊伍中的人,李鴻儒亦看到了正在巡視的通漠道行軍大總管徐茂功。
見得李鴻儒等三人,徐茂功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又舒展開來,只是朝著眾人點點頭,就去了其他之處。
“大總管似乎有點嫌棄咱們。”
“我看到他眼神中的不善。”
“那不叫不善,應該是莫要讓我們充當二愣子。”
“你們想多了,就是簡單的打個招呼,哪來那么多學問。”
三人低聲交流了數句,啃著硬蒸餅,又去討要了一些糧草喂馬。
從云中往北,便會踏入汗國境內。
來回過一次,還用腿走過一遍,李鴻儒極為熟悉這條路,即便此時大地蒼茫一片,也不影響他識路。
將隨手帶上的干糧啃完,李鴻儒這才聽得徐茂功開始訓話。
“昨夜,定襄道行軍大總管李靖將軍大破汗國主力團,此時正在進行連路的追殺。”
“汗國主力軍團潰敗,此時朝向偏西,第一選擇很可能是白道城。”
“都將刀劍磨起來,此番養精蓄銳,我們第一打擊目標就是白道城,而后需要擊潰汗國潰敗的主力團。”
直到軍馬進入云中地帶,徐茂功才大聲宣告行動的計劃,一個個軍團長將他的話語傳遞到四處。
唐國的騎兵團不如汗國,正面交鋒幾乎是必輸。
也不知李靖如何大破汗國主力軍團。
在大唐當前的軍團配置中,更多是依靠城墻防護在作戰,并州軍區也不例外,在這方面發揮尤為出色。
此時轉向正面交鋒,一些軍士心中不免有幾分膽寒。
那是汗國人連年打出來的名聲。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汗國游牧軍團的機動性和強大性仿若一團陰云,重重壓在了唐國的頭上。
但若是應對潰敗的軍團,那便是另外一種情況。
何況李靖已經擊潰了汗國主力團。
徐茂功的話引發一陣騷動,但又迅速平息了下來。
“李靖將軍真不愧是咱們大唐的軍神,也不知他是如何大破的汗國主力團。”
雖然屬于大世家的行列,但秦懷仁崇拜的對象并非勇武的父親,而是能文善武的李靖。
他嘀嘀咕咕,感覺自己應該去定襄道,或許在那兒才能見識到往昔難以看到的場景。
“一會兒咱們就能見證了”裴聶低聲道:“汗國軍團雖然潰敗,但以他們妖馬的機動性,只怕還保存了大半戰斗力。”
“咱們需要先拿下白道城,才有固守打擊的可能,發揮到并州軍團的優勢。”
“也不知道白道城里有什么好東西!”
“別想了,白道城連城墻都沒有,就是一些帶轱轆的流動房。”
“你又沒去過白道城。”
“去看過呀。”
三人低低嘀咕,只是半旬,隨即聽得軍營中一陣陣吆喝上路的聲音。
李鴻儒對白道城描述得太仔細,這讓秦懷仁對攻打白道城沒了什么興趣。
游牧民的城市就是這么不遭人喜歡。
這些人也不喜歡存錢財,有用就用,沒用的就搶,搶回來了繼續用,簡直是個惡性循環。
金銀細軟什么的不能做太多想法,但若是尋幾匹好馬就沒問題。
“我這次一定要找一匹不會死的一日看盡長安花。”
秦懷仁對自己的坐騎耿耿于懷。
他此時乘騎的只是普通黃驃馬,質量還遠不如李鴻儒的老黃。
“鴻儒兄,你也給我坐騎取個名唄。”
李鴻儒給人取名,給馬取名,前者揚名并州,后者在長安諸多世家子弟中也是美談。
雖然秦懷仁的坐騎死的很快,但裴聶覺得自己可以整一個詩意的坐騎,以詩助威,殺敵定然兇悍一籌。
“賤名好養,你看我坐騎叫老黃,要不,你坐騎叫小黃?”
“小黃太老土了。”
“那就忽如一夜冬風來,冰天雪地一小黃。”
李鴻儒隨口胡謅,顯然難有多少詩興可言。
裴聶最終悶悶不樂的接受了這匹新坐騎的名字。
迎著呼嘯的北風,臨近黃昏,他才見得遠處的點點燈火。
這是汗國的白道城。
如同李鴻儒講述的沒區別,只是一處用柵欄圍起來的大型聚集地,彷佛就像圈養牛羊一樣。
“白道城幾無防守,諸君將士隨我沖,先斷汗國人后路!”
在眾人附近,一個管轄的軍團長大喝了起來。
眾多坐騎頓時飛奔沖刺起來,如同沙塵暴一樣迅猛推進。
李鴻儒拍動著老黃夾雜在軍團中。
此時,他也看到了那遠處的天邊,無數的小黑點如他們一樣在瘋狂奔跑。
那是汗國潰敗的主力軍。
徐茂功行軍的速度稍慢一籌。
此時難以提前拿下白道城以逸待勞。
李鴻儒第一次覺察到了滾滾的洪流。
夾雜在沖鋒的軍團之中,沒有任何后退可言。
他的身后就是奔馬,任何掉頭都會形成瞬間的撞擊,而后被后方的軍馬踩踏而過。
在洪流之中,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