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還沒沏完劉嬸就聽明白了,合算是房東把孫家被騙的錢給要回來了,不僅一分不少,還多了一千五百塊錢利息。
孫家兩口子這是剛剛從那家公司回來,錢已經打到了卡上,把欠銀行的錢還上之后,雖然說還得搭上點信用卡的滯納金,但和原來的損失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從心里講劉嬸很不喜歡孫家這兩口子,自己好歹也住過來六年多了,記憶中就找不到他們的好。誰家倒霉了,他們肯定是第一個說風涼話的;誰家走運了,他們必須是第一個說怪話的;誰家要是不倒霉也不走運,他們倆也不會忽視,傳個閑話啥的,管它是真是假呢,只要能讓別人家里起矛盾,必須起早貪黑、不辭辛苦。
遠了不說,光是這家小賣部就沒少招他們的閑言碎語,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出自這夫妻倆的嘴。老話不是講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用在孫家太貼切了。
但是吧,可恨之人也總有可憐之處,尤其是孫佳慧。如果孫家真的垮了,這孩子肯定是第一個倒霉的。到底是該可憐還是該可恨,劉嬸也搞不清。但她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院子里必須跟著房東共進退。房東好了自己家跟著好,房東倒霉了自己肯定也得倒霉。
“這可是大好事,冰柜里還有兩條魚,要不晚上做了一起吃吧。”那怎么才能讓房東好呢,劉嬸覺得有些話房東不好說,就得自己上,比如說吃飯。孫家兩口子也太不懂事了,幫你們要回來十多萬塊錢,眼看到了飯點,怎么連個表示都沒有呢!
“成,再去鼓樓前面買點熟肉,有金錢肚最好。侯哥,今天不值班吧?和嫂子請個假,就在我這兒湊合點得了。”
洪濤還真沒體會到劉嬸這句客套話的另一層含義,主要是腦子里全是各種恭維話,臉皮再厚也架不住連續聽一個多小時,稍微有點飄飄然了。
“那哪兒成啊,怎么還能讓您破費!別忙活了,咱出去吃,也不去太遠,舊鼓樓大街上那么多飯館呢,隨便挑!侯警官,您可必須一起,這次要是沒有二位幫襯著,我們家可就…”
其實大部分不懂事的人都能懂事,只看他們想不想。孫連勝現在就變懂事兒了,聽完洪濤對晚飯的安排立刻起身攔住向外走的劉嬸,不是虛攔,是真攔,死死攔住不讓走,非要去外面請客。
“成,今天也破個例,這頓酒不請我就不走了,誰請都成!”侯警官倒是真給面子,也確實算破例,都敢在管片里吃吃喝喝了,可見他也非常高興。
“孫哥、嫂子,不是我謙遜,這事兒最該感謝的就是咱們侯大警官。光吃飯可不成啊,您二位怎么也得弄面錦旗送所里去,和所長指導員好好夸夸咱這位為民、愛民的好民警不是!”
高興歸高興,洪濤對吃什么不太感興趣,而且鼓樓附近稍微有點特色的館子也基本都吃遍了,也沒啥想吃的。但有件事兒還得提醒一下孫家,到底誰是關鍵人物必須搞清楚,別寒了好人心。
“啪…哎呦,我就是個混蛋,怎么把這事兒給忘了。放心放心,明天我就找去,必須做個和被面差不多的,掛上就得占半面墻,小一點都不干!”
一言驚醒夢中人,孫連勝先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好歹也是上過這么多年班的人,很明白該用什么方式感謝侯警官。人家不缺這口吃,更不缺幾盒煙幾瓶酒,錦旗這個玩意看著沒用,但有時候就真有用。
“別別別,千萬別…實話實說,這件事兒所里不知道,也就別給組織上添麻煩了。要說感謝啊,只該有一個人。連勝,遠親不如近鄰,你有洪濤這樣的鄰居是大福分。以后要是有拿不準的事兒就多問問他,能占多大便宜不敢說,肯定不吃虧。”
和答應吃飯相比,侯警官對錦旗的提議反應非常大,除了言語上的推辭之外表情也跟著嚴肅了起來。還沒忘了始作俑者,話鋒一轉就把皮球踢向了洪濤。
“都該謝、都該謝,要是沒有您二位,我家連勝可就慘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么過啊…”
對于洪濤和侯警官的相互推讓,孫連勝媳婦并沒當真話聽,她人品不高是肯定的,但也不是徹底的混蛋,平日里張牙舞爪其實更說明心虛、自卑,真碰上受人恩惠的時候也能說句發自內心的人話。一旦外面的硬殼被打碎,馬上就顯現出了女人的軟弱,眼淚如開閘的洪水,怎么擦也擦不完。
“佳穎,那么大個兒藏什么藏啊,過來過來,趕緊勸勸你媽!”孫連勝媳婦這么一哭,孫連勝又不會哄,洪濤和侯警官還就真沒啥辦法了,總不能當著人家丈夫的面兒就和個大老娘們促膝長談。
正好,院子里有個人影就藏在石榴樹后面,早就被洪濤發現了。想偷聽是吧,成,進來正大光明的聽,反正也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的事該知道的必須知道。
“劉嬸,咱還是老規矩吧,院子里擺一桌!這回就別烤了,改成涮!孫哥,您也別閑著,我家就一個鍋子,這么多人吃肯定得打起來。您幫著給張羅張羅,看看誰家還有銅火鍋給借過來用用,燒炭的。”
只要不是故作悲切,洪濤就不覺得此時真情流露有啥可不合適的。但是吧,到了飯館里再哭哭啼啼的就真不太合適了,所以飯還得自己請,這就是命啊。
雖說請客的理由不一樣,但結果和上次如出一轍,租客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表示必須參加,并主動請纓下班回來時順路采購食材。洪濤當然不會客氣,有他們幫忙自己就更清閑了。
還有個清閑的人就是劉嬸,別看孫連勝媳婦是個悍婦,做家務卻是一把好手,平日在家里也是干的最多的那個。但她和洪濤有個地方很像,管不住嘴。結果活兒沒少干,人也沒少得罪。有她在,劉嬸這個不太熟悉京城口味的主廚立馬就下崗了,頂多幫著洗點青菜。
身體清閑了,大腦就得忙,洪濤并沒真的閑下來。孫連勝騎著電動三輪去馬甸張羅真正的口外羊肉了,孫佳穎又一頭扎進了書房和電腦較勁兒,客廳里只剩下侯警官,審訊時間到了。
別看這件事兒是侯警官私下鼓動洪濤去做的,但他真不知道洪濤是怎么干的,更沒法像王雅靜那樣以嘉賓身份客串出場,對于剛剛四天時間就把錢要回來肯定好奇。
“哎呀,我知道你小子不是個東西,但真沒想到能這么不是東西。要是他們還不答應退錢,你不會真去嚇唬人家孩子吧?”
洪濤也沒打算隱瞞什么,除了思想根源之外基本都按照實事交待了,結果不光沒獲得贊譽,還遭到了侯警官的譏諷和質疑。
“為什么不呢,當著明人不說暗話,要是他們還不退錢,我就去李福林兒子學校里宣揚他爹是如何能掙錢了。他兒子百分百是靠贊助費獲得入學名額的,多了不敢說,這個學校是別想上了,有本事就再花一筆贊助費,再找個學校唄。”
對于自己的行為方式會遭到別人的何種評價,洪濤早就沒奢望了,只要不犯法,愛咋說咋說,自己覺得對就成。這次也一樣,即便面對現役警察,洪濤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把計劃中的缺德招數統統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