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這兩位大姐給做個證啊,我來的時候這些字已經有了。要不是大姐人美心腸熱,特意帶著我上來,我還找不到你家呢。順便告訴你一聲,你愛人已經報過警了,看到沒,我就從來沒說過要跑,身正不怕影子歪!我相信人民政府不會錯漏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洪濤既然敢來肯定就不怕報警,除了膽大之外主要是他有人證,不是一個,是二個,還不是外人,就是這座樓的住戶。兩位年過五十依舊描眉畫眼、穿的像土鱉一樣時髦的女士。
“對,這位大兄弟在小區外面和我們打聽路,我和周姐剛要去廣場跳舞,一聽是找咱們樓的,干脆就給帶過來了,誰想到一出電梯就看到這么多字。金妹妹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得說,可不能為了錢就什么人都往家里招,你說這要是三天兩頭有人上門討債,影響多不好啊。如果再把社會上那些人招來,誰家沒個孩子,這可怎么住啊!”
被洪濤稱贊人美心腸熱的大姐還真是正義感爆棚,標準的向理不向人,都不用帶節奏,馬上出面幫著作證,同時也沒忘了討伐一下不良現象,矛頭直指李福林的房東大姐,順便再把李福林歸入了不安定因素之類。
“我說小山家的,你這是怎么說話呢,誰亂往家招人了?你什么意思啊?別血口噴人,你家房子也沒閑著,那你算什么!”
房東大姐真不怵這種規模的指桑罵槐,腰一插…不對,她沒腰,反正就是往胸口以下一插,并沒做出太大身段,聲壓級就足矣震撼整個樓道了。
“呦,你不提我還忘了,原來我家房子租給了大學老師啊…不信可以去我們單元里問問,看看人家三口是怎么過日子的。你聽過人家女兒彈鋼琴嗎?你聽過人家女兒說英語嗎?人家閨女才上小學…嘖嘖嘖,不比不知道啊,你倒是有本事呢,讓人家追著要賬,還有臉說!”
帶路大姐身材比較瘦,底氣也沒房東大姐足,但她也有優勢,嘴皮子特別利落,且吐字清晰。古人咋形容來著,就像珍珠落玉盤。
讓她這么一比較,得,李福林家全面被壓制,順帶著也把房東大姐的眼光貶低了,到底有沒有人品問題,那就得看在場各位的理解了,反正含義太豐富了。
“我…我…搬家,給你們一周時間給我搬家,這事我還不管了!”在一起住了這么長時間,帶路大姐敢帶著洪濤來鄰居家要賬,事后還不溜號,拋頭露面的幫洪濤作證,說明啥?只能說明這位大姐和房東大姐有個人恩怨,且經過多年斗爭一點不落下風。
結果和洪濤猜的一樣,別看房東大姐面相挺兇、氣勢也足,可耍起嘴皮子真不靈。不過她也是狠人,不肯白白受冤家的氣,總要找個發泄點,誰呢?得,就是李福林一家吧。是不是真的逼著搬家無所謂,反正話是說了。
眼看房東大姐肉滾滾的身體擠進了電梯,洪濤決定一會兒必須走樓梯下去。這兩部電梯每天工作太辛苦,自己就別再給它們增加負擔了。
但不能就這么冷場,趁著李福林被房東大姐一頓數落,血氣正在上涌的機會,再刺激刺激他,如果能逼著他動手打了自己,那不光孫家的錢得吐出來,搞不好還能弄點幸苦費呢。
“李總,和兄弟認識挺有感觸吧?我不是說了,咱倆投脾氣。這是你兒子?哦,望京試驗中學,一看就是乖孩子,學習肯定不錯吧?考了多少分啊?呦呦呦,還害羞呢,沒關系,叔叔認識你的學校,改天就去轉轉,順便問問你老師,要是不好好學習,就回來告訴你爸,嘿嘿嘿…”
用什么去刺激李福林呢,洪濤覺得縮在母親身旁滿眼都是惶恐的小男孩是最佳目標。但不能用語言恐嚇,被人聽到不合適,沒關系,咱還有長相呢。嘴上說的是一回事兒,臉上的表情又是另一回事兒。看看看,小男孩的眼淚掉下來了,聰明啊!
“你先帶孩子進去!”可惜洪濤的小伎倆沒成功,李福林不愧是個合格的騙子,唾面自干的基本功非常扎實。即便看到兒子被嚇哭了依舊沒沖動,而是讓妻子帶孩子進屋。
“鎖壞了…打不開…嗚嗚嗚…”李福林的妻子和房東大姐比起來就太柔弱了,性格好像也不怎么堅韌,兒子還沒掉淚呢,她倒是先哭成了淚人。剛開始還不敢哭出聲,讓丈夫一關懷委屈立馬就忍不住了,捂住嘴渾身亂抖。
“…帶著東東去車里,把門鎖上!”看到李福林妻子的梨花帶雨和哀怨傾訴,洪濤馬上就擺好了挨打的姿勢,外表上看不出來,但脖子上的肌肉已經繃緊,就等著掄圓的大嘴巴抽上來。可惜還是沒有,李福林掏出車鑰匙,親自送妻子和兒子進了電梯。
“姓洪的,本來公司已經在研究孫家押金的問題,說不定過幾天就能退還一部分。現在你跑我家來鬧,那我就陪你鬧,要錢一分錢沒有!”電梯門剛關上,李福林也像變臉一樣突然爆發了,沖到洪濤跟前大聲咆哮著,根本不顧樓道里還有鄰居看熱鬧。
“…嘶,你的嘴皮子有點松,說話噴音太重,還帶著吐沫星子。你聽我的啊…孫賊!爺爺是嚇大的啊?你媽X個騙子還有理啦,我詛咒騙子都死全家,兒子上學出車禍、媳婦下班遇歹徒,還都別死,都變成高位截癱,讓你丫挺的伺候一輩子!看到沒,一點吐沫星子都沒噴吧?每個字都吐清楚了吧?這才叫罵街呢,一般人我都不讓聽。不是說了嘛,咱倆投緣…各位大哥大姐,我剛才就是給他演示演示,有事兒好好聊,干嘛非要扯著脖子喊呢,您說是不是?”
面對表情猙獰、氣喘如牛、雙目圓睜的李福林,洪濤連眼都沒眨,等對方吼完才伸手擦了擦面皮,輕聲輕語的提出了批評。
然后深吸一口氣,用比李福林高幾個八度、惡毒幾倍的咆哮還了回去,一整套罵完之后,樓道里還有余音繞梁,久久不肯散去。
“…”但洪濤的倡導沒人附和,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這頓突發高分貝噪音給嚇住了,有兩位白發蒼蒼的直摸胸口,要是洪濤再來一套,說不定就的先叫救護車了。
現在大家望向洪濤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層東西,他們剛剛意識到這個穿得干干凈凈、說話和和氣氣的男人不一定是好脾氣,人不可貌相,這位顯然是個笑面虎,可能更不好惹。
通常碰到不好惹、還說不清來路的人咋辦呢?很好辦,溜唄!看熱鬧固然很過癮,但要是冒著濺一身血的風險看,就不那么快樂了。不到三十秒,原本還在樓道里聚集的人群就陸續散去,有的說家里還坐著鍋,有的說得回家吃飯。
“咱不比嗓門了是吧?那就好,其實搬家也挺好的,這邊明顯警力不足,你看都二十五分鐘了還沒到。但你放心,你搬到哪兒去都不會失去我這個朋友。而且我英語特別好,有些英語國家來的人都不一定說的比我標準。這樣吧,我抽空教教你兒子英語,這門課必須得學好,說不定他長大之后光在國內騙已經不成了,那就走出國門,面向世界嘛,父業子承多好!”
李福林沒走,他也沒法走,得等著警察來。洪濤自然也不走,掏出煙遞了一次,對方不接受,那就自己抽,邊抽邊聊,語氣像極了兩個朋友飯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