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成片的宅邸之中。
道子們悄無聲息的融入人來人往的三陽會信徒中。
張驕借助道子們的眼睛,恍惚之間,竟是見到了一位舊識,柳浩。
只是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
此刻從他身前走過的柳浩早就不是張驕印象中的模樣了。
他臉呈三色,身穿華袍,身后跟隨著四名身材壯碩的信徒,大步匆匆的往宅邸深處走去,一副精干十足的模樣,哪還有半點當初在北關城時的稚嫩。
張驕望著他眼底盈溢著三色交替的瞳孔后,終是搖了搖頭,但在心里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
早在認識柳浩的第一天起,張驕就知道他是一個真正的三陽會信徒了。
只是沒想到,半年多前還能與他有所交談的朋友,此刻已經徹底沉淪進這巨大的污潭中了。
張驕盯著一路宅邸深處走去的柳浩,心中一動,附在這具信徒身上的道子,立刻飄悠悠的貼在柳浩身后的隨從背上,然后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就穿過重重走廊房屋,來到了恒安城中最奢華最氣派的宅邸中,謝家大宅。
只是這座原本仿照江南山水園林所建的宅邸,早已不復先前之貌,精致、淡雅、寫意的亭臺樓閣被人毀之一旦。
山石倒塌,園圃被焚,只余下幾棟主樓保留了下來。
樓閣庭院的殘骸之前,更是隨處可見一尊尊如同泥塑一般的三陽會弟子們站在其中。
他們皆木著表情,三色的臉上,瞳孔睜得好似要凸出來一樣,仔細的盯著來往的一切事物,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陰森詭異感。
柳浩卻仿佛未覺的走在他們之間,渾然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不一會兒功夫,他就來到了大宅左邊的一棟建筑里,大步的走了進去。
三進三出的大屋中,一道道人影正在其中忙碌著,但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一片寂靜無聲。
依附在隨從身上的道子立刻飄落下來,它好似活人一樣的走進屋中,隨意的來到一處正在忙碌的人員身前,就見他正低著頭不斷的在略顯泛黃的皮紙上抄錄攥寫著。
在他旁邊,一張張書寫完畢的紙頁正被人收集了起來,裝訂成冊。
道子立刻來到他的身后虛抱著他往上一坐,書寫的三陽會成員立刻怔在原地。
道子當即朝他筆下看去。
“天地初開,即有三陽。三陽與道同,與天地生。世有多難,眾生皆苦。唯信三陽,方得救贖......”
唰唰唰的紙筆接觸間,一行行改編出來的三陽會的教義內容,就被他熟練的書寫了出來。
張驕只是借助道子的視線看了幾眼,心中就立刻升起一股想要誦讀下去的欲望。
他當即穩了穩心神,不再關注這些文字,心中不斷猜測著。
“這三陽會已經如此暴力的攻城伐地了,為何還要編寫這些經意書冊。”
迷惑之中,身前一直默默攥寫的三陽會成員臉上,忽然浮現出無數道密密麻麻的縫織痕跡。
他突然站起身,神色狂熱而又扭曲的大喊一聲禮贊三陽后,立刻像是被抽空了精氣神一樣,身形干癟無光,瞬間癱軟在地上。
俊美的不似人類的道子當即從他身上飄出,越發的好似活人一樣。
它如同張驕第一次見到他們時那樣,俊美圣潔之余,口中更是不斷的低頌著《三陽救世經》,悄無聲息來到身前的另一位攥寫人員身后。然后雙手抱住,合身一撲,就這般入了他的身。
攥寫人員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毛筆,站起身子,如同先前那位一樣,也是一聲高呼,就癱軟倒在地上。
從他身中走出來的道子周身香火愿力繚繞,顯得越發慈悲圣潔起來。
它們望著眼前的三陽會成員,一個接一個扭曲的面容從它身上浮出,齊齊發出一聲聲連綿不絕的禱告聲。
“禮贊三陽。”
“禮贊三陽。”
聲音回蕩中,它又走向身前不遠處的另一人。
感應到了道子們的異常,張驕當即從思索中回過神來。
他看著變得越來越兇戾的道子們,身后的四臂邪物立刻浮現出來。
它四臂虛張,光華如玉的手臂上,忽然裂開數十道嬰兒小口般的傷痕,滴滴鮮血立刻從傷口中流淌了出來,化作一個個血色大字,密布在它手臂之上。
“約,誓,契......”
血字流動間,邪物好似抓著一條條看不見的絲線,立刻操縱起來。
謝家大宅中,正變得越發肆無忌憚的道子們當即止住了步伐,娟娟血流忽然從它們額頭淌下,化作一個個血色大字蝕刻在它們身上。
道子們眼中的猙獰最終還是被血色大字掩蓋了下去,不甘的消失在它的臉上。
它們佇立在倒下的三陽會成員身旁,靜待著指示。
時間不斷流逝,唰唰唰的攥寫聲不絕于耳。
雖然一前一后有兩個抄寫人員突兀的暴斃在屋子當中,但周圍抄寫的人群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動靜一樣,仍埋頭苦寫著。
直到有人前來收集寫完的章頁時,這才發現倒落在地上的家伙。
他只是摸了摸拽住他的腿腳,往屋外丟去。
佇立在兩旁的三陽會弟子立刻貪婪的望了過來,他們抓住丟出來的尸體,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將其清理的一干二凈。
血色消失,道子看著前方收集完章頁的人員,卻是在邪物的操控下,飄悠悠的附身了上去,跟著他一直走進了里屋。
里屋之中。
一位位三陽會信徒正把收集上來的書頁夾訂在各類書籍畫卷當中。
這些寫滿三陽會經意的淡黃色皮紙在一接觸到書頁畫卷上時,就如同印紙一樣立刻的沾了上去,然后就被拿到一旁,用法香烘熏起來。
裊裊升起的煙霧中,這些像是被印上去的文字立刻融化開來,化作一個個比發絲還要細小的污點,緩緩地滲入書冊畫卷的筆墨之間,看不出絲毫異樣之處。
旁邊的箱子中,夾帶完成的書冊整整齊齊的被擺放在其中,然后再檢查了一遍后,立刻封箱鎖上。
張驕望著眼前近乎流水線般的作業,眼神微微瞇起,越發的好奇了起來。
“這三陽會到底想干什么?”
疑惑中,道子悄然離身,如同換衣物一樣又隨意的換了一個附體對象,來到了隔壁的屋中。
這間屋中的人員并沒有夾訂書冊,反而是將一錠錠銀子在眼前散發著詭異氣息的黑色粘稠液體中浸泡一番,然后拿出來擦洗干凈,在將其一錠錠整齊的碼在箱中。
銀光閃爍間,這一錠錠銀子越發光亮起來,耀的人眼都花了起來。
帶著深深的疑惑,道子們又悄無聲息的來的別的屋中。
就見的隔壁屋中,琳瑯滿目的珠寶玉石隨意的散落在房間中,數十名三陽會的符員小心翼翼的在這一件件珠寶玉石上留下印記后,才將它們裝入一個個抽屜大的小箱子里。
張驕望著他們的舉動,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這是拿來準備送人的嗎?只是誰還敢和現在的三陽會打交道?”
兩日后。
臨近中午時分,恒安城一如既往的“平靜”,喧囂沖天的頌唱聲中,忽然有一道銀光自天外遠遠破空而來。
浮現在恒安城上空的詭異身影望著飛來的銀光頓時有了反應。
祂如虛如幻的身影周圍頓時浮現出斑斑污濁的三色光華。
三色光華立刻自天穹落下,化作一片斑斕之色,想要將這道銀光攔住。
但這銀光卻如水中魚兒一樣,靈活的躲過種種襲擊,但天穹上降下的三色光華越來越多,將城池的上方盡數渲染成一片三色光華。
銀光頓時避無可避,眼看就要被三色光華抓住之時。
忽然之間,這銀光驟然散開,顯露出一把無柄短劍。
短劍上寒光閃爍,然后暴起數丈劍芒,竟是瞬息破開了這三色光幕,一頭扎進這恒安城中。
謝家大宅的正廳中。
一張巨大的香案正擺放在大廳當中,數十道人影跪坐兩旁,身前皆放著一尊三尺見方的香爐,不停的禱告著。
裊裊香氣自爐中緩緩升騰而起,飄往香案之上。
煙霧繚繞的香案里,隱隱有一尊人影正盤膝坐在上方,接受著供奉。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陣劍鳴破空之聲響起,還未等大廳中的眾人反應過來,那柄剛剛飛入城中的無柄短劍已經爆射至香案之前。
香案上的人影猛地睜開眼,就見刺目的寒光已至眼前。
他眼中立刻三光顯化,匯成一輪光日。
無量的光輝自他周身散發出來,如同一道無形的立場,死死的擋在身前。
但那無柄短劍忽的一漲,竟顯化出一道人影,手持短劍,迎面刺來。
咔擦!
咔擦!
無形的碰撞當即在大廳中掀起一陣氣流涌動,擋在香案前的光輝頓時如同遭到重擊的玻璃一樣,立刻顯露出道道裂紋。
但短劍也未能刺穿光輝,反而被光輝死死的卡住。
顯化出來的持劍人影頓時有點驚訝的“咦”了一聲,手中的短劍卻毫不猶豫的再次往前一刺。
劍尖之上,一道銀白之色的劍氣立刻穿過光輝,直刺香案上人影的眉心。
“蘭大人,近日可好?”
擺放在正廳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