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德嵐號游輪上。
花盛確認一遍身上血流不止的傷口,疼痛感倒是其次。他開始懷疑,該不會自己這大老爺們,今晚要死在這艘游輪上。
對于死亡,花盛雖偶爾會想起,但對他而言就像去計劃八十歲會做什么一樣,屬于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事。事實上,人這種生物在面對大多問題時,都不會考慮哪天會離世。而世上多數欲望,前提條件亦是建立在永遠占有這前提之上。如果每人都悟透所謂占有都只是一時一刻,那占有欲就會少許多。
人即使過了九十歲,也很難會將死亡當作前提放在所要考慮的問題前,何況花盛還只是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在汪洋上一艘鬼船中被傳說中的怪物送了命,那這種死法也頗具傳奇色彩吧!可惜的是,也許不會被人知道。何等諷刺,為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自己上了這艘怪船還搭上性命。
而且一旦我送了命,雙眼失明的小清和這小蘿莉恐怕都命不久矣。但命不就是這樣么,世事無常。死到臨頭的時候,有誰能真正做好準備。
花盛心想,哪能這么快認輸!老子手里好歹還有一疊靈符,不能算手無寸鐵,和這鬼婆婆模樣的無妄以及異獸窮奇,斗個魚死網破倒不能說一點本錢沒有!
小清緊緊抓著花盛的手臂,此時的他已經成為這失去雙目的女孩的唯一依靠。
“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小清縮成一團。
“你妹妹應該在別的什么地方。剛開始一直跟著我們的小美,想不到是個老巫婆變的!”
“啊!”小清驚呼出聲,“那我妹妹呢?”
“我也…不知她在哪。”花盛用力壓住自己的傷口止血。
小清雙手捂著臉:“妹妹一定死了!”
“別亂想!或許和其他乘客一樣。你看這船上的人都不在,一定是逃下船了。”花盛自己泥菩薩過江,卻還想著安慰小清。
眼前鬼婆一般的無妄站在比猛虎兇惡百倍的窮奇旁,用手撫摸著窮奇的頭部:“乖!窮奇,你說我們先吃哪一個呢?”
花盛緊握著手中的鐵棒,怒喊道:“呸!死老太婆!我從小吃粗糧,皮糙肉厚,怕你們消化不了!”
“這小孩子還嘴硬。”無妄咯咯地笑了起來,聲音像幾百年沒有上油的古宅木門發出的轉聲,聽起來毛骨悚然。
花盛強忍疼痛想到,看來是要先吃我的陣勢么?得和這老妖婆搏命了!
“想反抗?”無妄嘴里發出嘖嘖聲,“可惜我突然想到有正事要先辦。”她指了指那邊昏倒在地上黑衣小女孩,“等我們先吃了她,再來吃你們也不遲。”
“要吃她,你得先吃了我!”花盛用鐵棒指著無妄。
無妄拍了拍窮奇:“看來咱們得加快速度。若是歲星紗完成,恐怕我們就奈何不得這小孩了。既然現在半路殺出這個‘見義勇為的少年英雄’,那盡快除掉便是。”
窮奇立刻心領神會,發出陣陣低吼朝著花盛走來。花盛艱難地用一只腳站起身,跳了幾跳終于站穩了身體。他掏出那疊靈符,準備殊死一斗。
未曾想到,無妄看了看他手中靈符,只是輕蔑地伸出根手指,對著船外一揮,那疊靈符竟像被線勾住一般,整包都從花盛手里脫手而出,數十張靈符頓時雪片般飛到了游輪外的漆黑夜空中。
眼見保命的希望頓時化為烏有,花盛氣血倒涌,差點沒站穩也要跟著翻出欄桿。
“混、混賬!”花盛恨得咬牙切齒,這無妄看來深不可測,自己可能絲毫不是對手。但當務之急是先得解決這大怪物,殺死窮奇才有資格考慮能否活下去。
窮奇率著那些蠱雕步步緊逼,距離花盛已經不足五米。花盛已分不清滴落到自己眉毛上的,是頭發上的雨水還是自己額頭的冷汗。
窮奇突然身形離地,猛撲而來。花盛知道自己無法躲閃,反而舉起鐵棒迎了上去。
只聽咔嚓一聲,窮奇的利爪將那根脆弱的鐵棒一折為二。同時在花盛的身上留下一道新傷口。
花盛喘著粗氣,他的視線有些不清,是困乏還是身體失血過多?抑或兩者兼而有之。
周圍的蠱雕也從花盛背后逼近,花盛將左右手各半截的鐵棒來回揮動,擊退了兩只打算趁其不備偷襲自己的蠱雕。但深陷包圍圈,恐怕仍寡不敵眾。
但花盛唯有將大多數注意力放在最難對付的窮奇身上。
這時,無妄顯得有些不耐煩,焦躁地催促了一聲:“窮奇,趕快收拾這惹事的。別忘了正事!”
窮奇低吼像是答應一聲,隨后來回踱了幾步。猛然發現一旁正瑟瑟發抖的小清,頓時目露兇光,跳去一腳將小清踩在利爪之下。
小清頓時慘叫著雙手掙扎,胡亂地拉扯著窮奇的爪子。但只過了不到一秒,窮奇忽然一口咬住小清脖子,小清凄厲地叫出一聲啊,便被窮奇叼在嘴上。
花盛大叫一聲不好,但為時已晚,小清脖子上的動脈被窮奇的利齒咬破,鮮血頓時從她臉下噴射出數米遠。場面頓時血腥不堪,花盛眼前整個畫面都被染成血紅色!
“不要啊!”花盛憤怒地周身顫抖,“你這畜生!”
小清突然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用雙手死命抱住窮奇脖子大叫道:“花盛,快!快!”
被卡住脖子的窮奇一時動作竟遲鈍了幾分。再一看,原來窮奇被小清抱住時往后退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踩在剛才花盛用靈符布下的法陣內,一時法陣長出幾十根藤條緊緊纏繞住了窮奇。窮奇瘋狂地扭動軀體,企圖從法陣中掙脫。
而窮奇此時的注意力,也被小清弱小軀體回光返照所展現出的最后一絲力氣吸引過去。
花盛看準時機,顧不得周身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瘸一拐沒命地沖過去。然后跳起身,將手中兩截斷裂的鐵棒,猛地插進了窮奇的雙眼!
伴隨著噗的一聲悶響,窮奇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吼!
也許是法陣加上鐵棒上仍粘有的靈符神力,那兩根鐵棒在窮奇眼眶中散發出金光。窮奇猛地來回翻滾扭動,而再無力氣的小清被遠遠地甩出了游輪,帶著渾身鮮血落入海中。花盛也被窮奇碗口粗的尾巴,撞飛到一旁。
瞎了雙眼的窮奇,惱怒地來回撲咬。甩下半截鐵棒后,這怪物撞在欄桿上,最終重心不穩,一腳踏空撲通落入漆黑的海面。
花盛一身是血,撿起剩下半截鐵棒,像是握著僅剩的半條性命。
他沖著無妄用已沒剩下多少的力氣喊道:“你這個死鬼婆!怕了吧!”
雖然他對于無妄完全不了解,但對于這無法躲避的危險處境,花盛做好同歸于盡的覺悟。
或許以他能力根本做不到同歸于盡,只是希望能在臨死前斗個魚死網破,給出全力一擊!就像小清對著兇惡的窮奇那般。
而對于失去惡煞窮奇,無妄似乎并不在意,她用難聽的聲音咯咯地笑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愚蠢凡人的樣子。死到臨頭,還不忘占些嘴上便宜。難怪你們凡人最終都要落得悲慘下場。”
這時,花盛和無妄同時聽到一聲孩子的呻吟。花盛扭頭一瞧,原來經過剛才一翻大動靜,那黑衣小女孩從昏睡中慢慢醒來。
小女孩的蘇醒被周圍幾只蠱雕第一時間發現,怪物立刻撲上去想撕咬,但咬到小女孩的同時,蠱雕竟然像被靈符觸碰一般,落嘴的蠱雕紛紛哀嚎一聲化為淤泥。
盡管看上去周身被某種力量保護,但小女孩仍被咬傷,胳膊上立刻流淌下鮮血。蠱雕看到同伴死于非命,剩下的只是低吼地圍著,一時也不敢上前。
看到蠱雕傷害不了女孩,無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驚恐。但當她同時發現女孩也受傷后,隨即便說:“看來元神還未完整,得盡快收拾這小東西!”
說著無妄伸出右手,手臂開始漸漸變得扁平,化作一柄鋼刀。
花盛剛才就被鋼刀刺中過,此刻仍然心有余悸。僅靠剩下這半截鐵棒,不知如何應付。
花盛還沒細想,只見無妄朝著他左手一伸。花盛頓覺得身上像綁住鋼絲一樣動彈不得。而且一旦掙扎,反而越勒越緊,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身上原本被鮮血浸透的衣服也像擠毛巾一般,滴滴塔塔往地面滴血。
“小子!看我切下你頭顱,丟到海里喂魚去。”無妄輕蔑地笑了一聲,猛地揮舞鋼刀沖了上來。
但說話同時,無妄臉上笑容突然凝固住。僅僅走了兩步,她自己卻像只木偶停在了半空。
無妄掙扎了一下,仍然是紋絲不動。仿佛是被繩子牽住的傀儡。
花盛也無法動彈,本以為大限已到,不知道為何這鬼婆無妄也和自己一樣被綁住手腳。
他看了看那黑衣女孩,受了傷的黑衣女孩只是趴在地上喘氣,似乎并不是她所為。
此時,無妄背后響起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唉!話說我蘭公子真是勞碌神仙,一艘破游輪這么多乘客,忙完那頭忙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