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和他幾乎同時發現對方。蠱雕立刻張開血盆大口咬向花盛的腦袋,此時正巧閃過一陣電閃雷鳴,花盛便在這彈指之間用鐵棒往異獸頭部死命地刺去,瞬間貫穿了怪物腦袋,蠱雕兩眼一翻低哼一聲隨即倒了下去。
生怕蠱雕摔倒的聲音驚動餐廳內的同伴,花盛撐著鐵棒用舞龍式的動作扛舉沉重的腦袋,慢悠悠地輕聲放到甲板地面。
“萬幸萬幸,有驚無險!”花盛心里暗暗慶幸,看著正化作爛泥的蠱雕,他繼續招呼小清和小美低著腰往船艙前方的泳池平臺走去。
只是大約百米的距離,但甲板濕滑又要避免響聲。三人心驚膽戰地走走停停,竟走了五分鐘才來到平臺上。平臺一邊是作為游輪上熱門游樂項目的露天泳池,池子上漂浮著各種充氣小船和救生圈,除此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
平臺四周都設有大型探照燈,因暴雨的吹打已損壞將近一半。那些外殼碎裂的燈泡,正噼里啪啦地冒著火星,不時發出電流短路的嘶嘶聲。
原本供人休息的躺椅和桌凳,由于游輪的顛簸都滑到平臺邊緣,橫七豎八凌亂地倒在角落。此外,地板上散落著砸碎的玻璃杯還有已不知主人是誰的衣物、電子產品等,能猜想出此前平臺上是何等混亂的景象。
花盛讓小清和小美在餐廳窗沿下坐著,順手撿起旁邊一根斷掉的桌腳交到小美手里,說:“待會我先去布陣,小美你聽我口令拿著棒子去敲打朝向泳池的那扇玻璃門,隨后就躲到剛才我們經過的那條甲板走廊里。窮奇被聲響吸引必然會走出來,我布好法陣就到船頭去吸引它。窮奇如果走到船頭必然要踩到法陣,到時…”
花盛停了停,說:“就指望那叫蘭公子的沒有坑我們吧。”
隨后花盛俯下身挪到泳池旁的平臺,用手清理地面,空出了大約直徑為五米的一塊圓形區域。他從包里掏出圖紙,圖紙上畫有奇門遁甲陣以及各種符號。花盛完全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唯有依樣畫葫蘆,心里祈禱希望不要畫錯。
就在要在地上動手畫陣之際,他忽然想起如果畫在地上的話,至少得需要粉筆或水筆。自己竟然忘了這事,但現在去哪里找才好?
苦惱之際,他看到自己手中纏著的紗布已被血浸透,想到不如用血來替代筆。想到這里花盛將手中紗布解開,握著紅色的紗布對照圖紙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畫起陣來。
當血水不夠時,花盛又咬牙忍痛用力擠壓著手掌上的傷口,使紗布再次被自己血染紅。他一邊留意著餐廳狀況,一邊屏住呼吸畫陣。畫完后,又照著”九九一二四八”的字樣,在靈符里分別挑揀出了兩張凈天地咒、一張開壇咒、一張落幡咒、一張九星神咒、一張都離寒庭咒,放置陣中六個位置上。一切完成后,花盛長舒了一口氣。
就要有場惡戰,到這般田地膽怯也沒用。唯有先想方法滅了窮奇,再做其它考慮。
花盛抬起頭看著不遠處雙手緊握棍棒瑟瑟發抖的小美,他給了小美一個手勢信號并將自己背包卸下,抓出幾張靈符塞入懷中,緊緊握住鐵棒調整了呼吸。
那邊的小美看到信號,慢慢舉起那半截桌腳往玻璃門敲去。還沒砸到玻璃門,只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電轟鳴聲,一道巨型閃電從空中落下直接劈在了泳池中央。
這聲巨響仿佛在泳池中引爆了一顆手雷,不僅水花四濺,其沖擊力竟把趴在地上的花盛也震飛出去。花盛被摔倒在地上后頓覺一陣暈厥。他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更是除了嗡嗡的耳鳴聽不到任何聲音。
糟了!偏偏這個時候,游輪被閃電劈中!
模糊的視線里,他看到那對姐妹抱著腦袋卷縮成一團,小美手中的那根木棒也掉落一旁。玻璃門的輪廓被緩緩推開,猩紅色的惡煞窮奇從餐廳里慢慢走了出來。
由于體型碩大,窮奇走出時將整個玻璃門框都撐了開來。周圍的鋼制邊框就像紙糊一般被輕易的撕裂,身后那十幾只蠱雕也跟著走到戶外甲板上。
我的鐵棒、靈符!要找到鐵棒和靈符!否則這些怪物一旦撲過來大家都完了!
花盛迷迷糊糊四處摸索,立刻發現那根包扎著靈符的鐵棒就在自己三米開外的地方,他費力掙扎著爬去。
但愿這窮奇別撲過來。
花盛內心默念著不敢抬起頭,盡量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出乎意料之外,窮奇走出大餐廳之后并沒關心花盛,而是徑直往泳池走去。想必是剛才的炸雷直接擊中了泳池,引起了它們的注意。
花盛爬到鐵棒旁,將其緊緊攥在手中。
漂浮在泳池水面的充氣物都已被雷電瞬間爆裂成碎片。花盛往泳池瞥了一眼,發現泳池中有些異樣。
那泳池中央居然漂浮著一個矮小的人影!
他腦中快速閃過剛才的畫面,剛在泳池旁畫陣時待了至少有五分鐘,記得池中確實只是些充氣塑料玩具。要有人漂浮在水上的話,自己一定不會看漏。
他揉了揉眼睛。沒錯,真是個孩子的背影!
漂在泳池上的,是不是慌亂中不慎溺水的孩子?而且過了這么久,即使沒淹死,剛才那直接命中泳池的閃電的萬伏高壓,也足以讓其觸電身亡了!
太可惜,看上去只是六七歲模樣。花盛正唏噓不已,忽然見那背影抽動了一下!
他大吃一驚,莫非還活著?
此時,花盛又看那窮奇和蠱雕正圍著泳池,異獸似乎也發現這孩子。有兩只蠱雕正潛進水中,要往這孩子方向游去。
蠱雕和窮奇都是吃人的惡獸,如果這孩子落入它們口中,即使性命猶存也必定會被撕碎!
水上的孩子又動了一下。沒錯!雖然耳鳴還未消去,但花盛這次看清了,那是六七歲模樣的黑色長頭發的小女孩!
無論如何得先去救孩子。想到這,花盛容不得自己半點猶豫,爬起身往泳池沖去。
這一明顯舉動,令窮奇和蠱雕也同時發現他,幾只異獸瞬間一起轉過頭。
花盛大聲吼叫著給自己壯膽,他沖向一只蠱雕,用鐵棒狠狠一掃,那蠱雕立刻被震飛。花盛沿著泳池邊緣躍起,將鐵棒直挺挺地插進了泳池中一只蠱雕的背部,隨后快速游向小女孩。
花盛拼命揮舞著手臂,以自由泳方式快速游去。泳池內水花四濺,耳孔里都是水泡的咕嚕聲,在花盛眼睛的余光之處見到多只蠱雕一起跳進了水池。
他擔心蠱雕獸多勢眾,即使傷害的不是自己,讓那對姐妹和這小女孩蒙難也不是自己所愿見到的。而另一頭,又擔憂風暴中的雷電再次劈中泳池,那自己和小女孩必將被擊中身亡。
想到這花盛更玩命地往前游,在一陣水花中他一只手拉住小女孩手臂,用力將她拽向自己。隨后他立刻用另一只握著鐵棒的手,往最近的岸邊拼命撲騰去。
一陣努力后,就在手將碰觸泳池邊緣的剎那,花盛覺得左小腿突然劇痛。他的小腿被一只利爪猛然勾住,那尖爪將他小腿刺穿。肌肉被撕開的鉆心疼痛觸電一般襲來,將他疼得幾乎兩眼一黑暈厥,接著自己就被利爪一拽拖到了水底。
花盛眼巴巴地望著自己與泳池邊緣的距離被越拉越遠。他低頭往水下一瞧,果不其然,自己已被蠱雕利爪勾住,小腿旁的水染紅了一大片。而這只蠱雕旁又游動著另一只,更糟的是還有數只正往他快速游來。
在水下同時面對如此多的異獸必然九死一生。花盛不顧劇痛,一躬身用鐵棒猛擊那蠱雕利爪,鐵棒所到處怪物的手臂被靈符截斷。趁著蠱雕往后一縮的功夫,花盛又順手用鐵棒揮向另一只。雖然水中有阻力,但好在怪物在靈符前變得極為脆弱不堪一擊,另一只蠱雕就同時被鐵棒震了開去。
花盛在水下一個翻身,拖著傷腿拼命游回池邊。好在那小女孩并未被水浪推遠,花盛用力托舉,便把小女孩舉上游泳池邊緣的地面。
今天真是倒霉透,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黑莓日吧!遍體鱗傷對著一堆怪物,帶著兩個手無寸鐵的妹子,現在又加上個小蘿莉。這一拖三又慘絕人寰般的絕境,還能更慘點么?
花盛腦海里居然自我嘲諷起來。但自嘲歸自嘲,讓自己放棄抵抗、束手待斃是肯定不行的。
他奮力爬到平臺上,用手拍了拍小女孩的臉。還好小女孩尚有些氣息,小臉皺著眉頭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太好了,她還活著!小美!小美!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快把這小妹妹拉過去保護好!”
盡管小女孩尚有氣息,但花盛說太好了也僅僅是下意識的反應。客觀而言這種情況下,身邊只是多個拖累的包袱。
花盛呼喊著目前唯一能幫到他的小美,一手拖著小女孩往小美方向退去。他騰出的另一手用鐵棒指向虎視眈眈望著自己的窮奇,以防怪物突然撲來。
小美快步跑到花盛身后用雙手抱起小女孩,然后退到小清身邊。
同時,將四人與窮奇間隔開的,就是花盛剛布下的法陣。讓人欣慰的是,如果窮奇此時真想撲來,就必定會經過法陣,到時花盛就知道這陣到底有多少威力。
花盛瞥了眼被刺穿的左小腿,鮮紅的血液正不停地往外冒。不多時,地上的血已積成了一個小水洼。
“這樣下去沒多久我就會失血昏迷。得趕快拿塊碎布扎住傷口!”花盛沖著小美喊道,“小美,對不住了,請你把白裙撕條邊給我,我簡單扎一下止止血!”
“好!”小美將自己的裙子撕開了一條口子。
而小清也開口了:“花盛,你撕我的吧!我穿的是白裙子,小美穿的是牛仔褲,沒法撕!”
花盛正全神貫注盯著緊逼而來的窮奇,隨口答道:“無所謂,就用小清你的吧!”
但此話一出,花盛自己愣在當場:“不對啊,你倆不是都穿的裙子?小美你什么時候換過衣服?”
花盛一時間摸不著頭腦。自己從剛才遇到這對姐妹起,兩個人就一直穿著同樣的白裙子。當時她們遭遇襲擊,逃脫后一直疲于奔命,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換衣服。如果是他們被蠱雕襲擊前小美換成了裙子,那時小清的眼睛還沒有受傷,自然不會說出這前后矛盾的話。
“姐姐你記錯了!我上船就一直穿的白裙。”小美開始撕著自己的裙子。
“姐姐怎么會記錯?”小清說道,“難道是你剛剛在船艙出來時換了裙子?”
“對的對的!”小美應付著說,“這十萬火急的時候,咱們性命都堪憂,姐姐你就不要糾纏這無謂的事了!”
“不對!等等!”花盛回過頭來喊道。
與其說糾結于小美的穿著,不如說他忽然想到件細思極恐的事。自己剛與這對姐妹見面時小美正扶著小清,當時小清眼睛已看不見任何東西。可以肯定的是,他遇到小美時她已穿著白色裙子。而在姐姐突遭兇殘怪物襲擊并弄瞎眼睛后,兩個弱女子是絕對沒有時間去換套服裝再逃的。更何況即使要換衣服,衣服也應在客房內。而這對姐妹離開船艙后第一次回房,就是自己陪著她們回去的。
在這種詭異情況下,花盛不得不懷疑當中有什么蹊蹺:“怎么回事,小美你…”
他話音未落,只覺得腹部一涼。花盛低頭一看,小美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利刃,這把刀已深深地插進自己腹部。花盛猛地推開小美,同時驚恐地發現利刃并不是被小美握在手中,而是與手臂長在了一起!
腹中劇烈的疼痛襲來,花盛看著小美柔弱的眼神中,慢慢露出殘忍的神色。
“小美?你不是人?!”花盛此時實在難以接受。
“和你們玩得這么愉快,本來還想多裝一會兒!”小美的嗓音變得粗重起來,像一只經驗豐富的老貓在玩弄著手里被捕獲的老鼠,“我名字不叫小美,我叫無妄。現在這么好的氣氛,不如再陪我玩個游戲怎么樣?玩過那個吃豆子的游戲不?你們演豆子,然后被我們一個個吞掉。”
伴隨著這些話,小美的臉開始恐怖地扭曲起來。原本年輕的皮膚開始褶皺脫水,最后變成一張木乃伊般的鬼婆臉。
那只窮奇無聲無息地走到了變成鬼婆的小美旁,目露兇光地盯著花盛。這自稱是無妄的鬼婆用手撫摸著窮奇背部,就像在撫摸豢養的寵物。
真的是太糟了!竟然真會比剛才情況還慘!早知道剛剛就不說這話了!
花盛用余光掃視窮奇。但這兇惡的無妄看來竟比窮奇還難應付。
難道和我在一起這么久的小美,才是今晚降臨游輪上的災星?!
腹部的劇痛打斷了花盛的思路。經過剛才一刺,自己的腹部多半被刺穿,現在腿上血還沒止住,前腹和后背又都開了口子。花盛全身都占滿血漬。
恍如噩夢般的現實,孤立無援的甲板。
花盛平生第一次——
想到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