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仙鶴已飛到盤弦洞所在的山脈附近。
未雨望了望下方山林,只見古樹參天、怪石嵯峨,說道:“我們應該早些降落。前面人跡罕至,既是禁地,切莫叫人看見,還是小心些更穩妥。”
兩人都覺得未雨說得在理。仙鶴緩緩落地后,太上小君輕輕摸了摸仙鶴羽毛,然后拍拍鶴背說:“去吧。可別說出來玩過哦!”
仙鶴好似聽懂,用長長的脖頸蹭了蹭太上小君的臉。隨后長嘯一聲展翅而飛,慢慢消失在白云之中。
花盛、未雨和太上小君三人順著半山腰的羊腸小徑前行。走不多遠,發現小道上的泥土、碎石和雜草逐漸多起來,沒多久就變得看不清路了。
三人跟著直覺又往山林深處里走,路越走越陡,不久便樹木叢生無路可行。
“應該就這附近,要不在下飛上去瞧瞧?”太上小君說著駕云而起,飄到低空俯瞰。
“這盤弦洞既然被視作禁地,必然不會大洞朝天。恐怕在上面也無法找到。”未雨說。
果不其然,太上小君飄落下來后說:“都是茂密叢林,沒見著什么洞窟。但按理說確實該在這里。奇怪!難道是用法術隱藏起來了?”
花盛說:“要不我們再翻山找找?”
未雨說:“如果搜山般去找,怕是幾天幾夜也尋不得。多半是用結界隱藏了洞口,若不找到確切位置,即使從身邊經過也無法察覺。”
“要不在下試試導航地圖?”太上小君說著掏出了瑞華寶鏡。
花盛和未雨不約而同地說:“你在逗我么?”
太上小君不死心地在瑞華寶鏡上搜了搜,確實不可能找到,只有作罷。
“你倆先別出聲。”未雨將右手舉了起來,“讓未雨姑且一試。”
未雨緊閉雙眼,用右手掌在空中來回探尋。過了許久,太上小君有些不耐煩,剛想說什么,就見未雨用手指著一處方向說:“這邊!”
“咦?未雨你是雷達么?”太上小君驚訝地問,“怎么發覺的?”
“盤弦洞中擁有大量的能量弦,這些未化成物質的能量弦被大量集中后,必然有一部分會有波幅震動。只要震動,這種波動就必會產生空間彎曲,能量弦不會發出聲響,但會有波動漣漪。”未雨快步前行,邊走邊說道,“你們有聽說過引力波這種東西嗎?只要感受到這種時空漣漪就能找到盤弦洞。但我們所處的世界被各種引力波穿透,要去排除干擾,這才才花費多時。”
花盛與太上小君互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臉懵。
未雨回頭看了看兩人,說了句:“都是幾百年前的舊知識了!你們平時在習院里都學了什么!”
太上小君說:“那好吧。但是你怎么能探測這種看不到的東西呢?你這招簡直了,什么時候學的?”
“自學。”未雨丟下一句。
“大仙,你要不改天傳授一下吧!”太上小君似乎對這個叫引力波的東西充滿好奇。
走了沒多久,未雨突然停下腳步。
“怎么?”花盛問。
未雨閉著雙眼,用手掌又確認了一下,輕聲說:“到了!”
但周圍只是一片濃密的墨綠色叢林,沒看到有什么洞窟入口。
太上小君走上前,用手在空中試探了一下:“摸上去什么都沒有,周邊這些草木也都不是變化而成。這隱藏看來不止術幻級仙術。”
“若能被簡單識破,那便和不隱藏沒區別了。”未雨說道。
只見她雙手合攏,做了一個往前刺入的姿勢。隨后手掌四周出現電流的閃光,像扯開布簾般把眼前空氣撕裂開,在無形的“布簾”背后出現一個黑色洞窟。
“這…這是凌霄級仙術吧?又是哪招?”太上小君張大了嘴巴,“不愧是門生會主簿級的!厲害啊!”
“你們快進去!這空間裂痕撐不了多久,一會兒便將自動愈合。”未雨走了進去,用左手像撂著簾子般招呼兩人進來。
“待會兒要怎么出來?”花盛有些擔憂。
“有辦法讓我們進去,未雨自然也有法帶我們出來嘍!”太上小君總是無憂無慮。
洞穴里伸手不見五指,三人用御光術將手指點亮后,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看不到邊的漆黑區域里。花盛將手指亮光盡力調亮,但無論多少亮度,都無法看到任何一處的洞壁。
“這洞穴究竟有多大?怎么看不到頂,也沒有邊?”
“不是太大,而是周邊洞壁不會反光。光線照到洞壁就像被吞沒,不會有任何反射。”太上小君說。
花盛將手往旁邊試探,走了兩步果然觸摸到堅硬的類似墻壁之處,但這壁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我試試能不能穿過去。”花盛念了穿墻術的口訣,往前一探,卻被股軟綿綿的反作用力彈了回來,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到地上。
“既能吞噬光線,那玄明級法術無法穿過洞壁也是情理之中。”太上小君說,“這洞窟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法陣。”
“該怎么走?懸浮于漆黑的空間里,就像瞎子一般很容易碰壁。”
“讓我試試。”未雨將手指向前方,隨后從食指中射出一道細細的高亮度光線,“如果光線能直射出去,就說明前面有路。若光線變短,則說明接近洞壁了。”
花盛覺得這光線很眼熟:“這原理是鐳射光線么?”
“未雨的獨門絕技真不少!莫不都是課堂外的功夫。”太上小君看著這鐳射光驚嘆道,“但還得小心,如果洞穴是彎彎扭扭、起起伏伏的,一旦前面人轉彎,后面人看起來就像隱身了。我們三個間隔不能太遠。”
這盤弦洞和普通山洞不同,里面既不見生物痕跡,也不顯得陰冷潮濕,就像太上小君所說這洞的結構并非天然形成。三人在深不可測的洞穴里走了約四分之一個時辰,前方遠處發出幽幽綠光。
花盛看著背后發涼,恍如身處地府之中。不由慶幸身邊有兩位仙術高手,不然自己這腳步怕得沉上百倍。他轉念又想,這禁忌洞窟誰都是第一次來,究竟有什么不測在等待著他們也未可知,便又有些不安。
花盛腦海正神游之際,走在最前的未雨將手中光線一收,伸手攔住后面的兩人。
“輕聲些!貌似快到盤弦洞的洞底了。”
三人身前是一個轉角處,花盛與太上小君緩步向前,對著轉角另一邊慢慢探出頭。
轉角另一邊是洞**唯一發光的所在,望過去是一幅如夢如幻的景象。一棵參天的菩提大樹佇立于中央,或許是因為這棵菩提樹太過高大,更顯得前方洞穴尤其廣闊。
菩提樹的茂密樹葉散發著熒光綠,而頂上中間正掛著顆閃閃發光的小果實。
“看來,那就是時光菩提?”花盛輕聲問。
“在下猜也是!”太上小君說,“這里看來頗為安靜,沒見有什么守衛。或許只要爬上樹去就能將時光菩提信手拈來。”
未雨顯得更為謹慎,她仔細觀察菩提樹,說:“未雨覺得應不會這般簡單。你們看這菩提樹周圍的地面都是網狀的發光線條,其中必有什么文章。”
正如未雨所說,時光菩提樹像置身于一張巨型蜘蛛網的中心,周圍被一圈圈蛛網環繞。而這看似蜘蛛網的細絲都和樹葉一樣散發著熒光綠。雖然蛛絲色澤并不鮮亮,但仔細辨認的話還是能發現。遠遠望去,整棵蒼天菩提樹像漂浮在漆黑的夜空中一般,散發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色彩。
“想必下面的蛛網就是能量弦。第一次見到,還挺漂亮呢。”太上小君的詞典里,永遠沒有不安這個詞,他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在下去會會它!”
花盛沒來得及伸手阻攔,太上小君已身在半空中,只見他落在蜘蛛網般的能量弦上,洞內仍是一片靜寂。
太上小君踏在弦上來回走動,試著邁幾步后又跳了幾下,并未發現有何不妥。
“好像沒什么事。你們也過來吧!”太上小君招呼花盛和未雨過去。
未雨比較謹慎,對花盛說:“我先過去,如果沒事,你便前來。”
隨后,未雨也從一旁走入蜘蛛網中,同樣沒任何異樣。她來回踱了數步,確定沒事后向花盛點了點頭。
花盛這才放心往前走去。但就在他一腳踩上能量弦時,地上條條細弦突然顫動起來,并伴隨著琴弦被撩動的響聲。這聲音在寂靜一片的洞穴中尤為刺耳,一時幾乎將花盛嚇得靈魂出竅。
“這怎么回事?”太上小君蹲下身看了看自己和未雨的腳下,兩人腳下的細弦紋絲未動。又看花盛這邊,確實是他腳下的弦在震動。而聲音也是從震動的弦中發出。
花盛大驚之余又將另一只腳放了下來,果不其然,又是一陣琴弦撩撥聲,同時整張網被帶動起來開始微微抖動。在花盛踏入網中之前,那細弦就像畫于地面的圖案。而現在則像是懸在半空中的吊橋,帶動太上小君和未雨上下晃動起來。
“停停停!”太上小君對著花盛叫道,“花大爺勞駕您別動!”
未雨道:“看來這網上站不了凡人。要不花盛你試試駕云術,看看能否漂浮于地面之上,避免踩踏到這弦。”
花盛掐訣念咒,但試了幾次并沒效果,驚道:“難道仙咒被封印了?”
太上小君環顧四周:“不,應該不是被封住。想必是這洞窟內法陣太強,云彩進不了洞穴,所以無云可駕。”
“花盛你待在原地,莫要亂動。讓我和太上小君去取時光菩提。”未雨說。
花盛聽罷穩住身形,蹲好馬步紋絲不動。心中慶幸還好剛才只走了兩步,待未雨他們取到時光菩提后,再退出這蛛網也不遲。
“看在下伸手摘菩提!”說著太上小君往樹上一躍而去。但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就在他接近菩提樹時,太上小君的人影突然在半空中消失了!
花盛趕緊用目光在四面搜索太上小君,果不其然,他確實沒影了。就在要接觸樹身的一剎那,太上小君居然失蹤了?
“咦?人呢?快找找!”
花盛話音剛落,就見太上小君從他后方的半空突然出現,落在他不遠處的細弦上。
太上小君臉上充滿疑惑:“有沒有搞錯?怎么又是這里?都跑煩了!”
“難道是鬼打墻?”花盛問。他以前不是沒聽說過這類傳說,人在荒郊野外走不出某個地方的故事。
“開玩笑。什么鬼打墻能困住在下這神仙?”
太上小君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類似鬼打墻的法術,有一定修為的凡人道士就可破除化解,在術道習院的書籍中只是初級的術幻級咒語,即使最高級的鬼打墻也僅勉強算玄明級。要說鬼打墻能困住仙人恐怕就是笑話了。何況還是太上小君這類高級別的神仙。
花盛說:“要不太上小君你再試一次?”
“再試一次?”
“是啊!再試一次或許就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但在下跑來跑去的,已經試了十幾次了。”
“十幾次?”花盛懵了,“我和未雨都站在這里,明明只看到你跑了一次。”
“在下正方向跑了五次,反過來往外面也跑六次,后來再從外面往樹的方向跑。靠近菩提樹時會出現在蜘蛛網的外側。而往外側方向走,卻會從蜘蛛網這邊出現。”
花盛摸不著頭腦:“你每次都是從我們面前跑過?我怎么沒看到?況且你才消失了兩秒鐘而已。”
“每次都從你面前跑過。上回你也說在下只跑了一次,你還讓在下在你手上畫個橫杠,說是記數。不信你自己看手掌。”太上小君指著花盛的右手。
花盛舉起自己的右手,正如他所預料的,右手上什么記號都沒有。然后他又翻看左手,也沒有任何記號痕跡。他把兩手攤開沖著太上小君說:“看!什么都沒有!”
太上小君露出驚奇的表情,趕忙跑上來翻看花盛的兩只手:“奇怪!在下明明劃了道黑線的!”
“你出現幻覺了?”
太上小君拍了拍自己的臉:“怎么可能?”
此時一旁的未雨突然說:“太上小君,你確定來回跑了多次?”
“這還有錯?”
“每次都從我們面前經過的話,那我們表情有什么變化么?”
“沒什么變化啊!”太上小君回想著,“哦!要說有什么不妥之處,好像在下跑煩了,但你們不覺得有怪異。所以在下上次跑過時,花盛和現在一樣說在下只跑了一次。”
“那你不在這張網上時,是否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
“有條通道,很短,前面幾步就是光。往前走,便回到這里了。”
“突然想到,有沒有種可能。我們三個處在某個法陣中,實際是個時間變幻之地。每個往返跑動的人就會回到短暫的時間前,約是一盞茶的時間。”
“未雨說的有理。這里莫不是有個時間蟲洞?”太上小君將雙手放在腦后,“難道我們要被困在這里不成?”
“換作我看看!”未雨往菩提樹方向慢步走去。在靠近時光菩提樹時,她的手就像摸到一堵電墻般被彈了回來。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未雨又嘗試著伸出手,此時就看到手掌在半空被電流包圍。她來回滑動手掌,就像面前有條直立的河川,湖水被手掌來回撩動,擴散出陣陣電流的漣漪。雖說看似柔軟似水,但無論未雨如何努力都無法穿透這電流形成的墻壁。
未雨嘗試幾次,唯有放棄:“沒辦法,看來我過不去。”說著她往蛛網外側走去,但與太上小君截然不同的是,未雨只要向外走,就能輕易地走出蛛網。于是,她回到三人進入洞窟前的那個拐角處。
太上小君說:“這陣對我們兩個的反應截然不同,看來得讓花盛也試一下?”
“我沒問題。但現在被困在這弦上動彈不得。”花盛說,“只要一走動就有聲音,而且地面上下晃動。倘若走快幾步,弄不好會引發塌陷。”
太上小君走到花盛前蹲下馬步,兩手手掌向上疊在一起,說:“你試試踩到在下的手掌上,在下把你拋過去試試。”
“這方法不錯!”花盛說著立馬原地騰空而起,右腳踩在太上小君兩手之上。太上小君隨后用力往上一拋,花盛便向著時光菩提樹飛去。
就在半空時,花盛聽道后面傳來未雨的聲音:“太上小君,若和我一樣遇到的是電網,就不怕他像蟲子一樣被電成焦炭么?”
“此話確實有理!”太上小君慢悠悠地淡定回答。
和兩人氣定神閑不同,原本信心滿滿沖著菩提樹飛去的花盛大叫:“喂!你們怎么不早提醒我?”
可惜為時已晚,花盛在半空中閃避不及,一頭栽了過去。
萬幸的是,花盛并沒遇到電流墻,而是與太上小君一樣消失在半空。接著花盛從對面半空中出現,像是一腳踩空摔了下來。或許因為失去重心掉落太快,太上小君要去接已來不及,導致花盛重重掉在了地上。
頓時砰的一聲悶響,布滿地面的能量弦開始劇烈顫動。堅若磐石的地面像水床一樣開始大幅地上下波動,未雨和太上小君只得來回調整步伐才不至于摔倒。而同時細弦就像一位不懂旋律的琴手在古琴上粗野胡亂地撥弄,發出錯綜復雜的劇烈雜音。
“不知怎么了,穿過隧道時我看到些怪異的畫面。”花盛捂著自己的額頭。
“還有這事?你看到了什么?”太上小君問。
“我看到暴風雨的夜里,我在游輪甲板上行走,前面是兩個穿白裙的女生,其中一個眼睛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她臉上全是血…”花盛回憶著,同時感覺頭疼欲裂。
未雨追問道:“還看到什么?”
“記不清,但不像現在的情景,而是穿越隧道時腦海里浮現的畫面。不知道怎么的,頭好疼!”花盛腦海中只有幾張幻燈片般的畫面,完全記不清細節。
此時,隨著地面細弦產生共振,周圍被帶動的弦越來越多。和剛才有所不同,原本靜止的細弦由于花盛重重一摔開始有規律地顫動,這些細弦像被震碎般開始脫離地面,變成無數的細細短短的發絲狀。“發絲”繼續震動斷裂,整個洞穴中央的半空飄滿像熒光綠的棉絮。
“糟糕!靜止的能量弦如果分散震動的話,會逐漸變成基本粒子!”未雨喊道。
“那會發生什么?”太上小君在上下晃動中努力穩定身型。
“基本粒子會組成夸克、質子、中子,然后再組合就是原子、分子。這表示能量弦吸收了剛才震動的能量,現在正從能量轉化為物質。但不確定會變成什么物質!”
“其實剛才就想問,既然有大蜘蛛網,為什么沒見有大蜘蛛?”太上小君說。
“啊啊啊!你別烏鴉嘴!”花盛作為三人中仙力最弱者,自然不希望太上小君一語成讖,何況還是令人汗毛林立的蜘蛛!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熒光綠棉絮,終究還是沒讓花盛“失望”,它們互相吸引快速纏繞,然后開始有規律地組合。
不多時,正如太上小君所預言的,半空中出現了一只足足比他們三人加起來還大上十倍有余,長著血盆大口和紅色眼珠的長毛狼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