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郡,這片韓國的土地上生活著的百姓,卻用上了秦語,這是秦國的命令,自從接受了一王天下的理念之后,秦國在新占地區施行溫和的懷柔政策,其中包括鼓勵當地百姓學習秦國的風格,穿秦國的衣裳,說秦國的語言,做的出色的是可以得到獎賞的,優先錄取那些精通秦語的人進入學室里學習。
為了消除當地百姓的抵觸心理,秦國下令官吏不得區別對待被攻占地區的百姓,并且還挑選了一批可靠的年輕人,讓他們學習秦國的律法,來擔任本地的官吏,他們收走了貴者的土地,將貴者的奴隸分給有功勞的將士,將當地的土地重新分配,給與那些沒有耕地,依附在貴者周圍的底層百姓。
馬服君曾告訴秦王,只要讓被攻占地區的百姓過得更好,讓更多人享受到秦國的福利,秦國才能真正的一王天下。秦王能做到一視同仁,他沒有再像從前那樣逼迫當地的百姓遷徙,甚至都沒有高額的向他們征收稅賦,破天荒的減少了他們的徭役和稅收,上黨的百姓,還真的過上了比作韓人時更好的生活。
可是這樣的辦法,顯然就是一把雙刃劍,有利有弊。秦國原先的戰爭,是通過用被征服地區的物資來獎賞作戰的士卒來完成的,因為這樣的辦法,秦國的士卒驍勇善戰,也渴望作戰,因為秦王會將他們所攻下的地方的物資財富拿出來獎賞給他們,增加他們的爵位,給與他們相匹配的奴隸來為他們耕作。
而如今,秦國要一視同仁,這獎賞自然是有些不足夠了,范雎為秦王提供的建議是:用那些大貴族,富戶的家產來賞賜將士,如果這還是不夠用,那就減少作戰士卒的數量,開墾更多的荒地....好處當然是更多的,自從秦國施行懷柔政策之后,從前新攻占地區那些層出不窮的叛亂就再也沒有了。
上黨人穿著秦國的衣裳,若不是那蹩腳的秦語,根本看不出他們原先是韓人。秦國的律法在這里施行起來也非常的迅速秦國直接給自己披上了馬服君的外衣,言自己所施行的是仁政自己的律法是用來保護百姓的...可以說,攻心之策不只是在戰爭上在政治上更是得到了體現。
不只是在上黨,在楚國和魏國所割讓的那些地區,秦國也是施行這樣的政策...甚至吸引了不少逃亡的楚人魏人,這讓各國都非常的驚懼,急忙調低稅率為自己也披上仁政的外衣。可惜,他們沒有秦國那樣的條件秦國的基層官制非常的完善有詳細的律法可以參考有知律的官吏來執行,有無私的監察來督促這一切。
在其他國家上層決定減少稅率也只是讓底層官吏變得更加富裕而已,沒有起到別的什么作用,相同的制度在秦國就可以得到執行在其他國家就是執行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收獲,只能是國家變窮,百姓變窮,只有中間的官吏變得更富裕。于是乎,魏國和趙王開始建立監察制度。
可可惜,這監察制度的作用也是有限,秦國的官吏是不敢徇私枉法的,貪污就更別提了...這一方面是因為秦國的律法,另外一方面則是秦國政治上的完善。舉例來說,秦國的稅收層層都是經過統計,如實上報,不斷的進行監察,核實,就連對官吏們的收入支出都有著詳細記載,若是一個秦吏忽然大手大腳的花錢,卻查不到有正當的收入...呵呵,那就等著秦律的制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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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其他國家是沒有這些的,別說是記錄官吏的支出了,就是國家的支出都是亂七八糟的...根本查不清楚。
這就是一種從制度上的碾壓了,這不是白起,范雎,或者趙括所能改變的,經過了一百年變法的秦國,早已將六國甩在了身后,拍馬難追。官吏數量位列第二的齊國,基層官吏數量有一萬兩千多人,第一的秦國,基層官吏數量卻超過了十萬....這就很恐怖了,這得仰賴于秦國的學室制度,軍功制度,可以源源不斷的從基層挑選有用的人才,其他國家卻還需要舉薦....
這從數量上,從質量上,就不是同一個級別的。
而秦人發動戰爭的時候,這些秦吏就會擔任軍官...從而使秦軍形成強大的戰斗力。
上黨郡的郡守王稽,這幾天很不高興,當然,秦人都不太高興,不過秦人是因為武安君的逝世,而王稽卻是因為鄭安平。王稽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才能不輸于鄭安平,可是范雎擔任國相之后,舉薦了他,卻忘記了自己,王稽數次前往拜見,方才得到范雎的舉薦,當鄭安平投降的時候,王稽心里還真的有些幸災樂禍。
應侯您不是急著舉薦他嗎?您看看他是怎么報答您的?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慶祝,就聽到了鄭安平在趙國成為封君的消息,這讓王稽懵了,鄭安平是什么樣的人物,他是最清楚的,鄭安平都能在趙國擔任封君?那自己呢?王稽在上黨,可謂是受盡了委屈,因為上黨的重要性,他要處理的事情很多,而每次他做的稍微有些不好,就要迎來秦王的訓斥。
每年,秦國各個郡縣都要進行比較,比比誰的產量高,誰的戶籍增加的快,而王稽已經有兩年墊底了,要不是上黨是新占領地區,又有戰爭發生,他早就坐上囚車趕往咸陽受罰了。王稽自然是很悔恨的,他也發現了,無論自己如何去辦,這上黨還是這樣,根本不會有什么太大的進展,兩次墊底,就足以要了他的老命。
坐在府內,王稽又喝了一口酒,這才長嘆了一聲。
他的門客們坐在周圍,也不多,只有四個人,這些人都知道王稽的心情不好,也只是沉默著陪他飲酒,王稽放下了酒盞,拍打著面前的案,叫道:“請二三子想想辦法啊,今年又要比,上黨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耕地更是稀少,都是些高地,要是今年再次墊底,我可就真的要回咸陽了...”
聽到他的言語,幾個門客們低下了頭。
其中一人抬起頭說道:“家主,不如...就稍微的增加一些戶籍數量,耕地的產出...”
“呵,這如何能做得了假??層層統計,難道我還能讓上黨所有人改口?刺史那里又怎么辦呢?”王稽無奈的說道。
門客也只好低著頭,又說道:“這不公平,上黨這樣的土地,怎么能比得過那些富裕的地方呢?”
“唉,哪怕是有些一點的政績,哪怕是一點都好啊!鄭安平那廝都當上封君了,我卻只能窩在這里想著如何抱住自己的腦袋....”,王稽忽然愣住了,他想到了什么,瞇著雙眼,沉默了許久,這才看著自己的門客們,認真的說道:“二三子...我倒是有個想法。”
“請您吩咐。”
“我對二三子怎么樣呢?”
“您像對待手足那樣的對待我們,我們都愿意為您而赴死。”
“好...”
鄭安平看著手里的竹簡,又看了看面前的人,面色黝黑而惱怒,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讓那位送信的使者坐下來,問道:“您的家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家主想要棄暗投明,想要跟隨趙王,就是想請您顧及與他的友誼,向趙王舉薦他,若是可以得到封君的位置,家主愿意將上黨獻給趙國...”,使者說著,又朝著鄭安平俯身一拜,說道:“當初您跟我的家主是很好的朋友,希望您如今也可以不背棄你們之間的友誼,幫助完成這件事。”
鄭安平皺著眉頭,思索了許久,這才放下了竹簡,認真的說道:“請您回去告訴王稽,不要來趙國..我這是也是為了他著想,趙國并不是一個...”,他看了看周圍,卻還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搖著頭,說道:“您就當不曾見過我吧。我不會將這件事泄露出去的。”
那門客顯然有些無奈,他說道:“您不知道上黨的事情,因為家主沒有能治理好上黨,應侯想要懲罰他,他也是沒有辦法,才派我來向您求助,請您念及與家主昔日的友誼。”
“不想待在秦國,可以去魏國,可以去楚國,不能來趙國啊...”,鄭安平苦苦勸說,可無論他怎么說,這位門客愣是沒有被說服,他只是朝著鄭安平不斷的俯身,希望鄭安平能幫助他,鄭安平看到他如此堅決,也就沒有辦法了,只好站起身來,答應他,帶著他去見趙王。
當鄭安平與他來到王宮的時候,趙王正在看《馬服書》,看的津津有味,發現鄭安平來找自己,自然是更加的開心,急忙上前迎接,鄭安平這才將自己到來的目的告訴了趙王,又讓那位門客親自拜見趙王。
“王稽想要入趙?”,趙王聽聞,頓時笑了起來,他親切的將門客扶起來,又詢問了王稽的情況,他表現得比門客還要急切,他說道:“請您告訴王君,只要他能投效寡人,寡人是絕對不會虧待他的,寡人會拿出三座城池來作為他的食邑!”,聽到趙王的話,門客這才松了一口氣,兩人聊了許久,門客這才離去。
趙王留下了鄭安平,趙王笑得非常的開心,王稽的投效,證明了他原先重賞鄭安平是正缺的,當初虞卿還勸說自己,說什么不要虧待了廉頗,如今廉頗都沒有攻打下來的上黨,就要再一次成為趙國的土地了,想到這些,趙王便笑得更加開心了。趙王跟鄭安平打聽了一些王稽的情況,這才下令,擺宴,款待群臣。
夜色下,趙王與群臣喝著酒,談笑風生。
而在鄭安平的府里,一個家臣偷偷溜進了他的書房,抄寫了王稽寫給鄭安平的那封書信....
“您是說...趙王,不,上君要給與我三座城池來當食邑??”,王稽瞪大了雙眼,看著面前風塵仆仆的門客,驚訝的問道,門客點了點頭,又說道:“趙王非常的仰慕您,聽聞您想要去趙國,他很開心,并且賞賜了我很多東西..他還希望您可以早些去邯鄲,他在邯鄲備好了酒席...”
“哈哈哈,好啊!”
王稽拍著手,隨后又瞇起了雙眼,他說道:“上黨的官吏,我沒有辦法策反,不過,我可以開一個宴席,將他們全部殺死,趙王派人來接應,上黨就能被拿下...”,他跟門客們又商談了一番該如何奪下上黨,獻給趙王,乃至是以后在趙國該如何發展,跟誰親近的事情,越說話題便越是多。
就在他們談論著對未來的美好暢想的時候,忽然,門外傳來了喊殺聲,王稽被嚇了一跳,他的門客們急忙拔出劍來,守在他的周圍,喊殺聲越來越近,聽的門外有人在交戰,王稽也不遲疑,本來就驚懼的他急忙帶著人朝著后門逃去,當他走出后門的時候,卻正好看到上黨刺史帶著士卒,舉起火炬,將這里團團包圍。
刺史冷笑著,問道:“您這是準備要到哪里去呢?”
“呵,我是想要出去走走...”
“您是想要去邯鄲赴宴吧...鄭安平可是將您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了我們..您還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王稽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刺史,他怒吼著,拔出寶劍向刺史沖了過去,頓時,將士們與他的門客們交手,只是片刻之后,王稽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所有人都被殺死。而刺史在他的府邸里,更是找到了他通敵得證據,還有準備謀反的計劃,次日凌晨,這些資料和王稽的頭顱就發往了咸陽。
“您說什么?”,范雎盯著面前的斥候,眼里布滿了血絲,顯得猙獰而又恐怖。
斥候低著頭,在應侯的面前,任何人都會覺得害怕,他再次說道:“上黨郡守王稽通敵,已經被處死,證據確鑿,上君勃然大怒,請您前往王宮...”
“通敵...投降...通敵...”,范雎有些魔怔般的喃喃道。
“噗”,忽然,范雎猛地噴出一口血水來,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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