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君主受到侮辱,他的大臣是沒有顏面存活的,趙人多次侮辱我們的上君,我們要豁出性命來作戰。”
“在出發之前,我有幾件事想要吩咐二三子。第一件事情,這次討伐趙國,只是要向趙國的貴者復仇,任何人都不能無故殺死趙國百姓,不得劫掠趙國的商賈,不能奸淫趙國的婦女,不能損壞趙國的耕地,有投降的趙國士卒,請你們接納,不要虐待。”
“第二件事情,我們必須要快速結束戰爭,故而我會急速進軍,長驅直入,攻破邯鄲,因此,在急行軍的過程中,請二三子勿要抱怨,勿要擾亂軍心。”
“違令者斬。”
栗腹認真的對自己的部將們說道,坐在栗腹兩旁的都是些年輕人,他們不畏懼戰斗,反而很渴望戰斗,此刻激動的都有些坐不住了,在聽到栗腹的命令之后,他們也急忙應諾,栗腹這才讓他們各自返回自己的隊伍,準備出發。先鋒部隊已經開拔了,栗腹站在戎車之上,戎車原本是國君所乘的戰車,其形制與一般戰車基本相同。
但是在如今的時代,國君不會再親自乘車指揮戰爭,因此戎車也就成為了將領們的專屬。
栗腹身處中軍,中軍是燕國的戰車部隊,戰車在戰場之中,依舊是衡量雙方戰力差距的一個重要因素,戰車由四匹或者兩匹馬來拉,戰車上載甲士三人,左方的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車之首,稱為車左,又稱甲首。右方的甲士執戈,主刺,還負責為戰車排除障礙,稱車右,又稱“參乘”。坐在中間的是馭者,也稱為御者,只隨身佩戴短劍。
當然,除卻這三位甲士,在戰車的兩側,還有五位步卒,這五位步卒簇擁在戰車的周圍,在戰車的后方還有一架馬車,是負責給戰車更換配件,攜帶著糧食,盾牌,弓箭等物資,還有負責通信的旗鼓鐸鐃,五位徒役負責這后勤車,這所有的規模加起來,便是一乘戰車,因此一個有兩千乘戰車的國家,是不能被小看的。
栗腹手持弓箭,顯然就是要擔任車左的位置。栗腹眺望著遠方,臉上隱約有些擔憂,他并不曾指揮過戰爭,若是樂間能統帥這支軍隊,想要擊敗趙國并不是什么問題,可是讓自己來,唉,只能謹慎行事了,燕國在各個方面都沒有優勢,在如今天下,諸侯怎么會允許燕國偏安一方呢,燕國絕對不能坐以待斃,要不斷的從戰爭之中獲得足夠的養分,成長為參天大樹。
若是樂毅將軍還在....栗腹抬起頭來,長嘆了一聲,隨后又急忙掩飾了臉上的落寞,他堅定的看著遠方,拔出短劍來,指著趙國的方向,下令:“出發!!”
......
燕國宣戰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很快就傳遍了趙國,趙國人絕望了。
他們已經數年不曾看到自己的孩子,不曾看到自己的良人,而如今,沒有了他們守護在身邊,卻再次有敵人入侵。他們非常的害怕,孩子哭喊著父親的名字,敵人殺來了,而一直挺在他們面前保護他們的父親,并不在。
燕人聲稱要進攻代郡,虛晃一槍,卻是朝著中山方向發動了進攻,在面對沒有士卒駐守的趙國縣城,栗腹充分表現出了名將的才能,面對一群婦孺所組成的抵抗軍,燕人也充分表現出了自己的勇武。
栗腹率領四萬人攻下了武遂城,成功消滅了由趙國名將,一位不知名的縣令所率領的超過一百名的趙國精銳,這支趙國精銳是由一批參與過諸多戰事,有長達四五十年軍事經驗的士卒所構成的,即使他們身經百戰,也難以抵抗勇猛的燕人,在勇敢的燕人面前,他們被嚇得甚至都騎不上駿馬,也拿不動劍,只能擦著流不完的眼淚死在強大的燕人的弓箭之下。
另一位名將卿秦的勇武比起白起更盛,他率領兩萬人,拔掉了龍兌城,成功誅殺了當地超過超過一千的偽裝成百姓的趙國精銳,這些人藏在百姓之中,偽裝的非常到位,有婦孺,有老人,可是他們怎么也騙不過英明的卿秦,卿秦一眼就看破了他們的偽裝,將他們全部誅殺,談論著自己殲滅趙國守兵的偉大戰功。
他說,趙國士卒膽小懦弱,在面對燕國武士的時候,那些偽裝者全部都哭泣求饒,竟沒有一個敢反抗的。
在拔掉了趙國的兩個門戶之后,大軍長驅直入,短時間內便攻下了中人,曲陽,野臺等城池,隨后馬不停蹄的朝著邯鄲的方向殺了過來。
趙國在中山沒有軍隊,甚至,沒有青年。只有當地的貴族,領著自己的門客與燕國人死戰,只是,湊起來的幾十個門客,卻怎么也不是燕國武士的對手。
趙國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百姓們無比的惶恐,紛紛出逃,燕國的入侵,成為了壓倒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就連長平,也出現了很多關于這件事的傳言,有的說燕人已經拿下了邯鄲,有的說趙國已經滅亡,廉頗將軍很快就下令,這些都是秦人的謊言,不能相信,并找出了傳播謠言的幾個秦人奸細,當眾處死。
.......
正是清晨,趙括吃完了飯,正在院落內練劍,就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哭聲。趙括皺起了眉頭,順著這哭聲,走出了門口,原來,是趙括的鄰居平公的妻奕媼,老夫人此刻撫摸著平公的臉,傷心的哭著,平公還在不斷安慰著老妻,趙括心里一沉,該不會是他們的孩子...他有些為難的走到了他們的身邊。
“平公?出了什么事情?”
平公抬起頭來,眼眶微紅,他笑了起來,說道:“無礙,您不必擔心,今日傳來了征令。”
“征?可是您家里...還有誰可以征?”
“我。”
“您??”,趙括瞪大了雙眼,憤怒的說道:“這怎么能行?這是要讓您去運輸糧草?你都這般年紀了。”,平公笑著搖了搖頭,趙括這才注意到,他佩戴上了短劍,左手還拿著盾,他抬起頭來,說道:“馬服子可是覺得我年邁,便看不起我了?”,趙括沒有言語,一旁的奕媼哭訴道:“邯鄲來了官吏,要征調他為步卒,他都這個年紀了,如何能當步卒啊?”
“休要胡說,我如何就不能啊?”,平公說著,有些不悅的說道:“你快些回去,等著我回來,我不會離開太久的,我還有事要與馬服子言語!”,平公拿出命令的口吻來,奕媼擦拭著眼淚,又摸了摸平公的臉,這才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的返回了院落,平公臉上滿是笑容,說道:“婦道人家啊,就是不識大體。”
趙括依舊沒有言語,他問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上君在邯鄲各地都征召了一批士卒,我也在內。馬服還有四個人,您也認識,就是辭,躪,去禍,趙實這幾個....”,平公說著,他所說的這些人,都差不多是跟他一般年紀,最年輕的是趙實,今年四十有五,最年邁的平公,年近花甲。趙括還是不明白,趙王為什么要征召他們?難道連這些老者也要去長平麼?
他們能拿得動長劍麼,還能騎的上駿馬麼?這不是要讓他們去送死麼?
平公笑著朝著馬服鄉門口走去,趙括跟在他的身旁,一言不發,終于走到了門口,平公看向了家的方向,他還是笑著,只是,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他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斗大的眼淚不斷的劃過臉龐,他看著趙括,認真的說道:“我已經老了,沒有多少年的壽命,我不畏懼死亡,可是奕她看不見東西,不能照顧自己...請您能稍微的照顧她...”
“我給您祝福..祝您平安,祝您沒有災禍...”,平公拿起了桑木拐,輕輕打在趙括的身上。
“我...我走了...”,平公說著,再也忍不住,捂著頭,哭了起來。
“戈!!!”
“給我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