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槿的動作幅度一大,身子一晃,從樹上翻了下去。
“槿姐兒!”
剛抹了把汗從外面跑進來的是沈婉姝正好瞧見這一幕,嚇的腦子一空,身形一晃,急速往蘇木槿的方向沖去。
蘇木槿也被自己嚇出了一頭的汗,快落地時,身子在半空中打了幾個轉,穩穩落在地上。
剛站穩身子,肩膀就被沈婉姝一巴掌拍了下去。
“嘶…”
真疼。
“你是瘋了嗎?那么高的樹上往下翻,你是不是顯擺你輕功好!”沈婉姝叉著腰,因為緊張而略帶了幾分驚恐的眼睛里泛著紅絲,惡狠狠的瞪著蘇木槿。
蘇木槿心底一軟,輕聲喚道,“姝表姐,我沒事。”
“廢話,你有事就晚了!”沈婉姝瞪著她,又一巴掌拍上了蘇木槿的后背,“笑,你還好意思笑!摔傷了胳膊腿怎么辦?”
“姝表姐,我輕功好,摔不傷的。”看著沈婉姝氣的緋紅的臉頰,蘇木槿鼻尖一酸,面上漾滿笑意。
“什么事都沒有絕對的,這么淺顯的道理小姑沒教你嗎?”沈婉姝伸手狠狠的戳了戳蘇木槿的額頭,“我看你是被蘇老太婆打的那棍子留下了后遺癥,腦子里都是…”
聽沈婉姝提起沈氏,蘇木槿的眸色瞬間黯淡了下來。
娘親,在知道是蘇海棠害她被老太太打的時候,做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槿姐兒怎么了?”
楊氏拎著鍋鏟從灶屋里出來,身后跟著用布包裹了頭手里提著勾火棍的藍氏,兩人都是一臉驚悸的看著二人。
沈婉姝沒好氣的瞪了蘇木槿一眼,“還不是這丫頭,好好的非要爬樹,從樹上掉下來,差點摔傷!”
藍氏輕輕的啊了一聲,楊氏卻不動聲色的瞪了自己女兒一眼,聲音溫柔的問蘇木槿,“槿姐兒,你沒事吧?可有摔到哪兒了?”
蘇木槿搖頭,壓下心底一直冒出來的片段,朝楊氏與藍氏抿唇笑了笑,“大舅母、四舅母,我沒事,剛才不小心在樹上睡著了,以為在床上呢,翻了個身掉了下來…”
楊氏的眼神動了動,笑著接話,“你這孩子,怎么樹上也能睡著?是不是你表姐夜里吵你睡覺了?”
沈婉姝朝天翻了個白眼兒。
蘇木槿搖頭,“沒有,夜里有蚊蟲,所以…”
楊氏笑了笑,“不怕,等吃了飯先點一些驅蚊蟲的草。”
說罷,又瞪了自家女兒一眼,“不許欺負槿姐兒!”轉身回了灶屋。
藍氏朝兩人柔柔的笑了一笑,跟著回了灶屋。
沈婉姝捅了捅蘇木槿,“你瞧四嬸兒,是不是笑的很溫柔…我娘老在我跟前念叨說不要求我像四嬸一樣笑起來如花似水,但要有淑女的氣勢!你知道奶怎么說我娘嗎?”
蘇木槿側眸看她。
沈婉姝抬眼瞧了兩眼灶屋,賊兮兮的湊到蘇木槿耳邊,蚊子嗡嗡一樣小小聲說道,“奶說,你不看看你自己,你自己個就是個女漢子,憑什么要求你閨女當淑女?”
沈婉姝哈哈大笑,抱著肚子彎下腰,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蘇木槿眨了眨眼,眸底掠過一抹笑意。
可那笑意也只停留了一瞬,因為她又想起了沈氏與蘇連華。
想起前世今生他們做的那些事。
她覺得自己走進了死胡同,怎么都繞不出來了,看著身邊肆意飛揚的沈婉姝,她動了動嘴唇,想把這些事拿出來問問她,可她張了口卻不知道怎么說。
猶豫了好一會兒,蘇木槿還是沒有把壓在心底的那些話問出來。
吃過晚飯,一大家子人坐在樹下乘涼,大舅母楊氏和四舅母藍氏在各屋里點燃了驅蚊草,又抓了一把放在樹下點了。
大表哥笑著說他走鏢路上遇到的趣事兒;二表哥說他在書中看過的風土人情挑揀了有趣好玩兒的說給他們聽;大舅舅與四舅舅在一旁聽的甚覺無趣,兩人就著朦朧的月光在空曠的院子里比劃拳腳。
蘇木槿本是靠著沈婉姝的肩頭,在看兩個舅舅對打,不知何時,微閉了眼,聽著夏日柔軟的風吹來的外面的聲響,村子里不知誰家汪汪叫著的小狗,不遠處的小河旁響著青蛙呱呱叫的聲音…
聽上去那么安詳、愜意…
跟她前世做過的許多夢里都很像,她被困在暗室的那些年,每每做夢,都會夢見爹娘還在,大哥、小弟、小妹都在,一家人吃過晚飯,坐在一起,說著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
她聽著,想著,不知何時睡著了。
夢里,又看到了沈氏滿臉驚懼恐慌的撲下水,直奔她和蘇海棠這邊游過來,她面上帶著幾分害怕迎著沈氏的目光,卻發現沈氏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了蘇海棠的身上…
且,只落在了蘇海棠的身上。
她茫然無措的看著沈氏游過來,一把抓住蘇海棠,將蘇海棠手從她的衣服上拽下來,拖著蘇海棠往湖邊游…
她張了張嘴,想開口叫娘,腳下卻突然被什么纏住,將她狠狠的拽入湖水之中。
直到湖水沒頂,淹沒她的雙眸,淹沒沈氏漸行漸遠的背影…
“啊!”
蘇木槿猛的坐起身,捂著胸口尖叫出聲。
睡在外側的沈婉姝幾乎在她出聲的瞬間跟著坐了起來,“怎么了?怎么了?槿姐兒,怎么了?”
沈婉姝下床點了燈,看到蘇木槿有些木然的表情,面上滿是擔憂的撲過來,“槿姐兒,你怎么了?你別嚇表姐,你…”
蘇木槿茫然的轉頭,看著背對燈光面上顯得黑乎乎的沈婉姝,扯了扯嘴角,“姝表姐,我沒事。”
沈婉姝捏著單薄的褻衣袖子抬手幫蘇木槿擦額頭的汗,“是不是做噩夢了?”
蘇木槿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
沈婉姝手下的動作一頓,站起身,“你出了好多汗,我去端點白日曬的水來給你擦擦身子。”
蘇木槿沒有拒絕,沈婉姝拿了衣裳胡亂套在身上,出了房間。
楊氏與藍氏從房間里探頭出來,楊氏朝藍氏使了個眼色,讓藍氏回去繼續休息,她跟著沈婉姝去了院子。
“槿姐兒怎么了?”
“娘,槿姐兒太可憐了!小姑跟姑夫怎么能這么對槿姐兒?槿姐兒這都多少天了還在做噩夢!從來了咱們家沒有一天安穩的睡到天亮的!”沈婉姝又氣又心疼,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有了眼淚,聲音也帶著幾分哽咽。
“蘇海棠就那么好,好的他們護著瞞著!他們一家三口合著伙欺負槿姐兒!娘…”
楊氏輕嘆一聲,沒有指責女兒。
只是抬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娘知道你喜歡槿姐兒,心疼槿姐兒,娘也心疼她…這件事是你小姑跟你姑夫說的不對,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多少能明白她這么做的想法…”
沈婉姝跺腳,“娘。”
楊氏輕輕的唉了一聲,看向沈婉姝房中,被燈光映著的那抹投放在墻上的孤單身影,“…明白不等于理解!槿姐兒想來也是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你有空多陪陪槿姐兒,與她說說話,娘怕…這孩子鉆牛角尖。”
沈婉姝順著楊氏的視線看過去,咬了咬牙,一抬手抹掉眼中的淚水,眸中帶著幾分狠厲道,“小姑跟姑夫要是一直偏袒蘇海棠,在槿姐兒跟前說什么看在姐妹親情的份上原諒蘇海棠之類的話,就別怪我不認他們!”
楊氏一愣,隨即給了女兒一巴掌,“胡說什么呢。”
“娘,真要到那會兒,就讓槿姐兒住我們家吧?”沈婉姝沒有躲閃,任楊氏打了自己一巴掌,定定的看著楊氏,眼神里滿是認真。
楊氏滿心唏噓,看著對什么事都滿不在乎的女兒這般認真的說著這樣的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槿姐兒愿意,咱們家就是她的家。”
沈婉姝破涕為笑,一把抱住了楊氏,“娘,你真好。”
楊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好了,趕緊回去睡下吧,大半夜的。”
“嗯。”沈婉姝重重的點頭,腳步輕快的跑去壓水井旁邊的大缸里舀了半盆白日曬的溫水,端回了屋。
楊氏隨即也回了自己房間。
沈延崢正坐在床頭,看她進來,小聲的問道,“槿姐兒怎么了?”
楊氏上床,將蘇木槿做噩夢以及沈婉姝說蘇木槿這些日子幾乎每夜都做噩夢的事說了,沈延崢聽的良久沒有出聲。
沈老爺子的屋里,老夫妻兩個對視,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梅姐兒她…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她…”
“我看她是這些年過多了安穩日子,把什么都忘了!”沈老爺子氣的語氣直沖。
沈老太太瞪了老爺子一眼。
老爺子回瞪,“難道我說虧了她?你看她這些年做下的這些事兒,哪一件哪一樁能讓人看上眼的?先頭槿姐兒被蘇家那賊婆娘打傷頭的時候我就說得好好教教梅姐兒,可你怎么說的?她護女心切,有分寸?這就是她的分寸?!”
沈老爺子氣的啐了一口到地上,“可能耐死她了!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聽聽她說的這話?誰是手心誰是手背?”
沈老太太被沈老爺子粗俗的舉動氣的一巴掌拍了過去,沈老爺子皮糙肉厚不痛不癢的哼唧了一聲。
“這事得看槿姐兒的,槿姐兒原諒他們夫妻倆想回去就讓他們接回去,槿姐兒不想原來棠姐兒不愿意回十八里寨,那以后就住我們這兒!這話你回頭透給大兒媳婦跟四兒媳婦,看看她們怎么說,她們要是不愿意,那就分家,把他們給老子分出去,他們愛咋過咋過去!”
沈老太太翻了個白眼,“你說話就說話,咋呼個什么勁兒?!還當這是你的軍帳大營呢?!大兒媳婦跟四兒媳婦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別說槿姐兒住在咱們家,就是你閨女一家子都來咱們家住,她們兩個什么時候表露過不同意的想法?!更何況,大兒媳婦還是知情的!”
沈老爺子看她一眼,別扭的閉上眼靠在床頭,喉嚨里發出一聲嘆息。
沈老太太知道沈老爺子的心思,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閨女是糊涂,但不至于不明白事理,這事他們夫妻也知道做的不對。我估摸著他們是等閨女做完月子再過來接槿姐兒…”
“妹妹要害自己,爹娘不護她卻偏幫害人兇手的妹妹,那個家,讓槿姐兒怎么回?”
沈老爺子心痛不已。
沈老太太重重嘆息。
自作孽不可活啊,梅姐兒跟槿姐兒母女之間,怕是很難再回到從前了。
蘇木槿被沈婉姝拉扯著用帕子擦拭了身上的薄汗,躺下卻像前幾日一樣沒了睡意,怕沈婉姝擔心,她閉上眼裝熟睡。
沈婉姝輕輕擁著她,似呢喃一樣聲音輕的幾乎聽不到,“槿姐兒不怕,不怕不怕,表姐在呢,表姐一直都在你身邊…”
蘇木槿的眼睛熱了熱,只覺胸腹間翻騰起數不盡的委屈想要奔騰而出。
她費了那么多功夫,轉了那么多彎,想要讓爹娘看清楚蘇海棠一身的毒刺,可爹娘看到的第一反應是掩蓋起來不讓她發現!
她不明白,不理解!
這是為什么?
為什么!
蘇海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死她啊!
這樣的妹妹一點骨肉親情都不顧,爹娘為什還要護著她?!
他們疼的,不是自己嗎?
蘇木槿轉身,將頭埋入沈婉姝的懷里,無聲的哭了起來。
被人救上來時,她看著沈氏心神俱裂撲向自己的表情是真的很恐懼害怕,可直到姥姥強硬的逼著她開口說蘇海棠的錯時,她還在替蘇海棠遮掩…
她也不相信是蘇海棠拽她掉下湖的。
不,她或許是相信的,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女兒想的那么壞…
若說沈氏與蘇連華的隱瞞不說讓蘇木槿茫然驚恐加無措,那么沈氏當著沈老太太的面還想袒護差點害她毀聲名丟性命的蘇海棠,則是壓垮蘇木槿心里防線的最后一根稻草。
“槿姐兒…”
沈婉姝察覺到蘇木槿劇烈顫抖的身子和胸口不過片刻就濕了一大片的衣裳,心疼的紅了眼睛,將蘇木槿緊緊摟入懷中,拍撫著她的后背。
哭吧,哭出來或許心里會舒服一些。
蘇木槿以為自己早沒了淚水,因為前世在得知爹和大哥喪命大哭了一場,娘去世大哭了一場,對著小弟的尸體哭了一場,那三場幾乎耗盡了她一生的淚水,到棉姐兒生死都沒有消息時,她已經哭不出淚水了,只有整宿整宿的做噩夢,睡不著。
沒想到,她還是有淚水的。
蘇木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沈婉姝的懷里昏沉沉的哭睡了過去。
沈婉姝不敢動,怕吵醒好不容易睡著的她,就著那么別扭的姿勢抱著她睜眼到了天亮。
楊氏進屋喊她們吃飯時,她輕輕的噓了一聲,無聲的張口與楊氏道,“讓槿姐兒多睡一會兒。”
楊氏看了看縮在她懷里的槿姐兒,輕嘆一聲,轉身出了屋,到外面叮囑幾個孩子去外面,不要在院子里鬧出動靜。
蘇木槿這一覺睡到了大中午,醒來時,沈婉姝的胳膊已經被她壓的麻木的沒有知覺了,手掌還隱約有些發紫。
沈婉姝卻一點都不在意,看著她滿臉笑容,“槿姐兒,你醒了?”
蘇木槿瞇著眼笑著點頭,剛想開口說什么,一眼看到沈婉姝的胳膊和手掌,臉色一變,拉過來幫她揉搓,“姝表姐怎么不把我推開?瞧你這胳膊和手,是不是沒知覺了?”
“不礙事,我皮糙肉厚的,自小就被摔打慣了,這算什么?”沈婉姝大咧咧的從蘇木槿手里扯過胳膊,來回掄了掄,“娘來看了兩三次了,怕你餓著,趕緊起來,我們正趕上吃午飯。”
沈婉姝從床上跳下來,背對蘇木槿時呲牙咧嘴的掄著自己的右胳膊,扯下搭在椅背上的衣裳穿上。見身后沒動靜,她回頭去看,就見蘇木槿坐在床上定定的看著她。
“槿姐兒,怎么了?”
蘇木槿搖頭,眸子里滿是笑意,“姝表姐真好,哪都好。”
沈婉姝一愣,看蘇木槿的視線從她臉上落到胸口處,臉騰的紅了,伸手在蘇木槿臉上捏了捏,“好啊,你這個小丫頭,還敢打趣你表姐了?還不趕緊起床,再不起床,表姐我可要動手親自幫你穿衣服了…”
蘇木槿舉手投降,學著棉姐兒的樣子一把抱住沈婉姝,在她胸口蹭了蹭,沈婉姝的身子驀然僵住,下一刻,啊的一聲尖叫,“槿姐兒,你這個小色痞子!”
蘇木槿咯咯的笑起來,面上哪有幾日來的神情黯淡。
聽到她熟悉的清脆笑聲,沈婉姝莫名的紅了眼睛,怕忍不住落淚,忙扭過身子,佯裝生氣的哼了一聲,趿拉著鞋快步出了房間。
“趕緊起床吃飯,再晚我就把飯菜全吃光了,一口都不留給你!”
蘇木槿看著晃動的門簾,斂了笑容,目光中帶著幾許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沉穩和冷厲。
沈婉姝在外面叫她洗牙洗臉,她應了一聲,穿好衣裳下了床。
吃完午飯,她一人回了屋,將寫給顧硯山的信拿出來,看著上面的內容,又研墨提筆添加了幾句,與沈老太太與楊氏她們說了,第二日去金水鎮上送信的事。
沈婉姝不放心要跟著。
蘇木槿想了想,點了頭。
翌日一早吃過飯,兩人趁了苗家寨里的牛車去了鎮上,牛車停在城門口,兩人下了牛車,直奔去了文家的酒樓。
門口迎客的伙計一見蘇木槿,一溜煙的跑進了大堂。
看的沈婉姝直撇嘴。
兩人走到門口時,那伙計又小跑著迎上前,“蘇三姑娘,您來了。”
蘇木槿一怔,隨即想到什么,笑著朝伙計點點頭,“你家少爺留了話?”
伙計笑著應是,“少爺身邊的浮云小爺這幾日天天來,叮囑小的們見到蘇三姑娘就往宅子里遞個話,小的們可算是把蘇三姑娘盼來了。”
蘇木槿眸底掠過笑意,“幫我和我表姐尋一個安靜的地方,等你們家少爺來。”
“誒!蘇三姑娘請,兩位姑娘請。”伙計笑著高聲應了一聲,腳步輕快的領著兩人往里,還不忘笑著招呼一些熟悉的常客,三人一路上了樓梯,到了二樓,停在一扇房門前。
“這是我們家少爺自留的房間,平時不招待外客的,蘇三姑娘、沈姑娘請進。”
伙計推開房門,笑著請蘇木槿與沈婉姝進屋。
沈婉姝驚訝的看了伙計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伙計笑而不答。
蘇木槿拉著沈婉姝進了屋,伙計告退,一會兒又送來幾碟子精致零嘴并一壺茶。
“蘇三姑娘,沈姑娘請稍后,已經遞了消息回宅子,少爺很快就過來了。”
蘇木槿笑著點頭道謝,伙計連道不敢,退出房間。
看著伙計關上房門,沈婉姝皺著眉頭問蘇木槿,“你剛才怎么不讓我問他,我看這伙計鬼精鬼精的,你都沒說我姓什么,他居然就知道了…我看,這里面肯定有貓膩。”
蘇木槿倒了一杯茶推到她手邊,輕聲道,“姝表姐可知文家背后是誰?”
沈婉姝斜蘇木槿,“跟文家伙計知道我姓什么有關?”
蘇木槿抿了一口茶水,笑著點頭。
沈婉姝擰眉,好一會兒搖頭,“不知道。”
這她哪里能知道,不是槿姐兒認識文家少爺,她連這酒樓都不一定會進來,這酒樓一看就是燒錢的地兒,她窮的很!
蘇木槿抿唇笑,輕聲與她分析道,“表姐應該聽說過鎮北侯府吧?”
看到沈婉姝點頭,才繼續道,“文家太太是鎮北侯府世子顧硯山的奶娘,文家人自八年前脫離鎮北侯府,就回到了金水鎮,以此為中心點,往周邊輻射,買地開鋪子…”
沈婉姝聽的迷迷糊糊,覺得槿姐兒說了這么多,還是跟文家伙計知道她姓什么沒有關系啊。
蘇木槿瞧見沈婉姝的表情,眸底的笑意更濃,“…文家是顧硯山的人,是顧硯山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刀劍!所以,文家挑選下人的標準很嚴格,別說是這種方便打探消息的酒樓伙計,就是這些伙計的家人,都不是蠢笨的人。”
“重點?”沈婉姝眨巴眨巴眼。
蘇木槿失笑,“我跟文家少爺這段時間走的近,這些伙計掌柜的肯定早打聽過我的…家人和親戚朋友,別說知道你姓什么,只怕連你叫什么,平日里喜歡吃什么,最擅長的鞭法是哪一路都知道。”
沈婉姝瞠目,“這…”
蘇木槿將桌上的幾個碟子中的一個推過去,“嘗嘗,這么短的時間就能拿出這個,應該是早有準備。”
沈婉姝低頭,看到碟子里擺放的東西,眼睛都瞪圓了,“他們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個?我在家很少吃的!”
蘇木槿笑了笑。
如果,她沒有猜錯。
文家,應該是鎮北侯爺留給顧硯山的退路吧?
不然,文家挑選下人不會這么嚴苛。
蘇木槿起身,走到窗戶邊推開兩邊窗戶,一眼瞧見騎著馬遠遠奔馳而來的文殊蘭,看見窗戶邊的她,伸直了胳膊使勁兒朝她晃,“蘇三!”
蘇木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沒一會兒,一人一馬奔到酒樓門前,文殊蘭從馬上一躍而下,連大堂都懶得進,踩著馬身子一躍,又借著墻壁的力量上了二樓,從打開的窗戶翻身而入。
沈婉姝一口大渣子糕卡在喉嚨里,噎的險些喘不上氣。
蘇木槿忙倒了茶遞過去,她仰頭灌下,拼命拍著胸口,好一會兒才順了氣,指著文殊蘭,“好好的門不走,你爬什么窗戶,嚇死人了。”
文殊蘭嘿嘿笑了兩聲,“嚇死人不嚇活人就成。”
沈婉姝氣的瞪眼。
文殊蘭卻顧不上與沈婉姝斗嘴,伸手從懷里一呼拉,將前幾日林叔查到的消息抖落給蘇木槿。
“你讓我查的李家這件事,不簡單。我先前以為是你妹妹…跟蘇家大房勾結想把你納進李家,后來發現,這件事不但有蘇家人參與,李家太太也有份…還有一個人,你絕對想不到!”
蘇木槿看著文殊蘭,略思忖片刻,薄唇微勾,眉間涼涼道,“李成弼。”
文殊蘭啊了一聲,滿臉驚訝,“你知道?”
蘇木槿搖頭,“猜的。”
文殊蘭哦了一聲,緊接著又道,“那還有一個你絕對想不到。”
“什么?!”沈婉姝氣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桌上的碟子升起再落下,噼啪作響。
“我還沒說完!”文殊蘭瞪了沈婉姝一眼。
沈婉姝回瞪,“你說啊,我又沒堵住你的嘴不讓你說話!”
文殊蘭,“…”
他堂堂男子漢不跟小女子計較!
文殊蘭撥開一疊消息發現沒有他想要的,又去摸胸口,沒有,從胸口摸到袖子,從袖子摸到靴子里,都沒有。
他擰著眉撐著頭望著房屋的頂梁翻白眼,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到東西放哪兒了。
沈婉姝瞪著他,與蘇木槿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無聲的問蘇木槿這人是不是腦子瓦塌了。
蘇木槿笑著搖頭。
文殊蘭哼了一聲,一拍桌子,“神馬,浮云,給爺進來。”
房門外,浮霜扶了扶胸口,一臉快被要陣亡的模樣。
浮云張著嘴一臉同情的無聲的哈哈大笑。
浮霜橫了他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
浮云一張夸張的笑臉在房門打開的瞬間恢復如常。
兩人恭敬的立在進門一步的位置,“少爺。”
“林叔昨晚上送來的那張紙呢?放哪去了?”
浮云與浮霜對視一眼,浮霜示意浮云去,浮云眨眨眼示意浮霜去,兩人眉來眼去一會兒,文殊蘭不耐煩了,一拍桌子,“有什么不能開口說的,還鬼鬼祟祟的,說!東西哪去了?”
浮云與浮霜低下頭,腳尖微微踮起,“爺,您昨兒個得了信兒怕弄丟了,說要放個穩妥的地方…”
“東西呢!”
文殊蘭瞪眼。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齊聲道,“在少爺褻褲外面的兜里。”
話落,飛快的退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沈婉姝一口茶噴了出來,一滴沒浪費的全貢獻給了文殊蘭的那張臉。
文殊蘭,“…”
沈婉姝輕咳兩聲,想笑不敢笑,憋的臉頰通紅。
屋內頓時一片尷尬的安靜。
好一會兒,蘇木槿抿了抿唇,輕聲道,“什么消息?你說。”
文殊蘭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瞪了沈婉姝一眼。沈婉姝心虛的垂下頭,晃著手中的茶杯。
湊到蘇木槿身邊壓低聲音道,“林叔在李家發現一個行蹤可疑的人,找人盯了她好幾日,這人行事謹慎的很,在鎮子里那些七纏八繞的胡同里轉了好久,才進了一處小院子…跟人接頭,回來報告消息的人說,聽到李家那個形跡可疑的人說什么把你拽下了水,因為時間不夠怕被人發現,失了手讓你被人救了去…”
蘇三一怔,突然想起她夢了無數回的畫面。
她眼睜睜的看著沈氏帶著蘇海棠游回岸邊,自己卻突然沉下了水,她一直以為自己被湖里的水草什么的絆住了腳,原來…
是有人要她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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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親們明天一早來看吧。唔,暫定十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