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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細思極恐

  “不要臉的畜生玩意兒!”

  文殊蘭一拍桌子,從書桌后站了起來,“堂堂一個秀才老爺居然耍這么卑鄙無恥下流的手段來陷害一個姑娘!蘇三可是他的未婚妻!”

  林叔垂著頭,“聽說,這個李家秀才搭上了周舉人,周舉人家里有一個十五歲的姑娘,一眼,相中了李家秀才。”

  文殊蘭聽的一怔,瞪著林叔,“周舉人又是哪個渣?”

  林叔抽了抽嘴角,少爺,你該關注的難道不是李家秀才喜不喜歡周舉人的閨女嗎?

  浮云啊了一聲,上前道,“少爺,你忘了嗎?周舉人就是把李秀才背靠咱們文家這個消息宣揚的人盡皆知的那個勢利眼!”

  文殊蘭看著浮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還是在腦海里找不出這個人,索性大手一揮,“管他是誰,周舉人家的姑娘看上李成弼了?”

  他扭頭又去看林叔。

  林叔點頭,見自家少爺問了這一句又沒下一句了,自己有些著急,張了張嘴,道,“周舉人說他上面有人,可以弄到來年的科舉試題,李秀才…動心了。”

  文殊蘭與浮云同時看林叔。

  浮云哦了一聲,“李秀才想毀了蘇三姑娘的清白。”

  文殊蘭冷不丁一個巴掌拍到桌子上,“他不只想毀了蘇三的清白,他還想以此為由退了與蘇三的親事,好娶周舉人家的姑娘。”

  林叔頷首。

  “財帛動人心,舉人官身的身份…更讓人心動。”

  “他娘的!”

  文殊蘭氣的大罵兩聲,在書桌后來回打了幾個轉兒,朝浮云勾了勾手指,“乖浮云,你去,去咱們家的酒樓遞個話,看蘇三什么時候過來,她只要一進咱們家酒樓,就讓店里的伙計過來給爺我送個信。”

  浮云誒了一聲,朝林叔呲牙笑了笑,一溜煙跑了出去。

  文殊蘭緩步走出去,坐在椅子上,指著高幾對面的太師椅,“林叔,坐。”

  “少爺,不敢。”林叔忙道。

  文殊蘭嘿了一聲,“林叔可別跟我搞主仆那一說,我跟我爹可從來沒把你當過文家的下人。我有事需要向林叔請教。”

  林叔呵呵笑了兩聲,聽文殊蘭這么說,面上眼里都是笑意。

  “那林叔就不客氣了。”

  文殊蘭沖他笑了笑,拎了茶壺倒了兩杯涼茶推過去一杯,自己端著一杯抿了兩口,砸吧著嘴道,“林叔,依你看,李成弼這個人怎么樣?”

  “外表溫雅內心骯臟,心機深沉且…為人處世狠辣果決。”

  林叔仰頭一口飲下涼茶,呵呵冷笑兩聲,“他還有一個最大的優點,能屈能伸,還很會裝…這可是天生適合混官場的人。”

  文殊蘭聽的直皺眉頭。

  好一會兒,才咕噥道,“蘇三可真夠倒霉的,怎么就碰上這么個渣渣未婚夫。”

  林叔聽到文殊蘭的嘀咕,加上先前查李成弼時得知的那些信息,略思忖了片刻,開口道,“少爺,蘇三姑娘若嫁給李秀才,以后怕…不會得善終。李成弼此人功利心太重,是個會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的人…蘇三姑娘的家世幫不了他,相反,還會成為他的絆腳石,所以…”

  林叔這話若被蘇木槿聽到,定會為自己辯駁一句,她前世幫了他,可以說是替他打下了半壁江山,可一樣沒有得到善終。

  文殊蘭聽著林叔的話沉下了臉,“林叔分析的有道理,蘇三雖然也有一些小心眼兒,可女子天生就是弱勢群體,即便嫁過去斗得過李成弼,可夫妻夫妻斗來斗去的還叫個屁的夫妻過個屁的日子!”

  文殊蘭翻著眼珠想法子,林叔看的直搖頭,“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解除婚約。我看查出來的消息說蘇三姑娘曾經想退親,李成弼不愿。”

  文殊蘭撇嘴,“他當然不愿意,因為那些事他們李家理虧,真退了親,李渣渣的名聲會受損,對他參加科舉考試不利。所以他才會弄這么一出…”

  林叔點點頭,“蘇三姑娘既然是個明白事理的,這些事少爺還是詳細告訴蘇三姑娘,看看她的決定。”

  文殊蘭嘆了一聲,“這種事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等蘇三來鎮上送信的時候我來跟她說吧。她家里那些事…也夠糟心的,先讓她順一順。為護小閨女隱瞞大閨女,蘇三那對爹娘當的可真夠偏心的。”

  林叔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興許蘇三姑娘的父母有什么難言之隱也說不定。”

  文殊蘭翻了林叔一眼,“我就不信二哥做了對不起大哥的事,林叔你會幫著二哥瞞著大哥,除非你不想要大哥這個兒子了!”

  林叔被噎的一愣,哈哈大笑,站起身,“少爺說的是,這事可是瞞不得,不過我那倆不孝子也做不出謀害兄弟姐妹的事兒。”

  文殊蘭就跟著嘆氣,“可不是嗎?也不知道他們家那個姑娘像誰了,心眼兒毒的…嘖嘖。”

  將林叔送出自己的小院兒,文殊蘭坐在書桌前,手指在桌上敲啊敲的,好半天才搓了搓手,研墨鋪紙提筆,給顧硯山寫了一封信,信里將蘇木槿這事兒事無巨細的跟顧硯山嘮叨了嘮叨。

  然后,就靜等蘇木槿來鎮上。

  蘇木槿寫給顧硯山的信其實在到苗家寨的第二日就寫好了,只是,她在信中問了顧硯山一個問題,寫完卻有些猶豫了,覺得以顧硯山的處境不太適合她說那樣的話,再加上她有一些事想不明白,也沒心思去鎮上,信便一直擱置在她與沈婉姝同睡的那張床的枕頭下。

  顧硯山的來信中提到他回去的一路遭遇了三波追殺,這幾波人比金水鎮那波人身手更好下手更狠毒行事也更有章法,看起來很像是家養的死士。

  雖然早做了準備,但連著遇見兩波,他身邊的人到碰到第三波時,只剩沒幾個了,云笙與云起為保護他都受了重傷,他自己中了一劍,幸好,這次的劍上沒有涂毒。

  后來,他二弟恰好帶人路過,那些人就跑了。

  事后,他找人暗查過,二弟那日去了外祖家,卻突然帶人策馬離去,直奔他被埋伏的地方,這說明了什么?

  蘇木槿看著那幾個筆力幾乎穿透紙張的字,輕輕的嘆了一聲。

  “…父親與她在書房爭執,被伺候筆墨的丫鬟在花園假山后與一個小丫鬟說笑時說了出來,被我恰好聽到,丫鬟說,白氏說待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我不該肖想不該我的東西。父親大怒,說那本就是他留給我的東西,除了我誰都沒資格。丫鬟問小丫鬟知不知道父親和白氏說的東西是什么,小丫鬟天真的咯咯笑了兩聲說這侯府有什么東西會讓夫人失去形象的與侯爺爭吵?丫鬟笑,小丫鬟就道世子的位置,未來的侯府繼承人唄…”

  “我幾次想找父親問清楚我的身世,卻一直苦于說不出口。父親待我自小嚴厲,對二弟、三弟他們格外寬厚,我三歲開始啟蒙,四歲開始扎馬步,大冬天幾乎凍成冰塊,祖母都看不下去替我求情,父親卻從未松過口!而二弟和三弟像我那般大時,一個躲在白氏的懷里撒嬌,一個圍著姨娘打轉。只有我每天一個時辰的馬步,一個時辰的跑步,一個時辰的習武從未間斷。九歲那年,我和三弟在湖邊玩耍,三弟落水,我跳下去救三弟,卻被三弟連帶著往湖底墜…醒來后大病了一場,在床上纏綿躺了小半年,病好后,父親將我直接丟進了西北大軍中…蘇三,我去查了當年那件事,你知道嗎?當時伺候我和三弟的那些人全都不見了。當時在場的下人在我和三弟救上來后,被白氏當場杖斃,全部!包括一個路過的丫鬟,那是個跟了她十多年陪嫁過來的大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為著急去伺候她抄了近路看到了什么,就被她滅了口!”

  “你提醒我注意入口之物,我自回府,事事小心,從不當人面吃喝,所有入口的食物和水都必以銀針試探過確認無礙后才會食用,一直沒有發現。我以為是你想多了,可是…今日,白家突然派人來叫我過去問話,我到后,白家大爺冷著臉問我是不是要毀婚,我與白玲瓏不過口頭之約,再則我早已拒絕,便當場又表明了一次態度,白家大爺要動手,被白家二爺攔了,苦口婆心的勸了我半個時辰,見我執拗不回頭,嘆了氣說道沒緣分,又說我氣壞了白家大爺,讓我倒茶賠罪。你萬萬沒想到,他們早在那茶水里下了藥,幸虧我早有防備,出來就吃了備在身邊的解毒藥…離開時,被白玲瓏的丫鬟攔住,說白玲瓏要見我,要聽我當面跟她說清楚。我雖不愿意見卻不是與白家撕破臉的時候,就跟著丫鬟去了。誰知沒見到白玲瓏卻看見白玲瓏的院子著起沖天的大火,丫鬟哭喊著白玲瓏還在里面,我自然是要去救人的…”

  力道幾乎扎破宣紙的自然二字,讓蘇木槿看出顧硯山寫這話時心底滔天的怒意。

  “…可我剛進院子,院門便被人從外關上鎖住,我被困在漫天火海里,身前身后都是火,頭頂是被網起來的一片天,竟是進退不得,求生無門!那一刻,我才算是真正的清楚明白了,白家看我,不過是一個絆腳石,聽話便踩著我往上爬,不聽話…那就殺了!白氏與白家想置我于死地,可他們當我這幾年兵是當著玩兒的嗎?當我顧小將軍的稱號是喊著好聽的嗎?!呵呵。我拿父親給我的那把匕首飛身砍斷了院子上空的天網,未落地便迎來一片箭雨…我狼狽至極的從白家逃生,半路上遇到臉色煞白趕來的父親。父親將我送回院子,請了祖母從家廟出來主持家務,將白氏圈禁在主院,沒有他的允許不許外出,若踏出主院一步,他就進宮上書合離。白氏憤怒至極。父親雷厲風行,親自動手將我院子里的人除去了七七八八,只留下兩個老仆的兩家人,不到六個人。呵呵,你說可笑不可笑…我院子里的人,從我出生就伺候在身邊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我的人…”

  “…蘇三,如果沒有你先前的提醒,哪怕我會提防白氏,白家那杯茶我肯定也會中招,中了藥的我被困在火海里,沒力氣逃出去,那等著我的會是什么樣的下場?你知道嗎?”

  蘇木槿看著顧硯山寫下的最后四個字,長長的嘆氣。

  前世的鎮北王是這樣毀了容的。

  其實,她多少能理解白氏的不甘心。

  她身為太后的親侄女,下嫁給鎮北侯,不但要養著別人的兒子還要讓那個兒子占著她親生兒子的嫡子之位,把該她兒子得的世子之位拱手讓人?!

  換誰都會不甘心。

  蘇木槿坐在樹上,將身形隱沒在茂密的枝葉叢中,聽著耳邊叫的歡快的知了,遠眺著黃土滾滾中看不清的金水鎮,將顧硯山的來信捋了一遍,正要下去,卻突然聽到樹下傳來大舅母和四舅母的交談聲。

  “大嫂,我看槿姐兒一直悶悶不樂的,人都瘦了一圈,可怎么辦是好啊?”

  楊氏停了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這事咱們幫不上什么忙,槿姐兒是個聰慧的,等她…自己想通吧。小姑他們糊涂,連累槿姐兒…這孩子明明一點錯都沒有,偏要受這種委屈。”

  “小姑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這心有點偏了,不該隱瞞槿姐兒,這讓槿姐兒以后怎么面對他們夫妻?怎么跟棠姐兒這個妹妹相處?”藍氏也輕嘆了一聲。

  楊氏輕輕的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楊氏才道,“希望槿姐兒不要因為這件事記恨小姑他們…”

  藍氏嘆息著,卻沒吭聲。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擇好手中的菜回了灶屋做晚飯。

  蘇木槿轉了個方向,看著快要落山的夕陽,背靠在樹干上,閉上眼想著這些天一直都想不通的問題。

  她在蘇海棠之后落的水,甚至娘救蘇海棠時,蘇海棠還揪著她的衣裳,為什么…她娘看到了蘇海棠,卻沒有看見她?

  蘇木槿想破了腦袋,連著許多日做夢都夢見沈氏救走蘇海棠將自己留在水中的畫面,每次都驚醒,然后一整夜睡不著,睜著眼到天亮。

  她其實很想去到沈氏跟前,拿這話問一問她,可她居然害怕聽到沈氏的回答…

  前世,也有類似的一出戲。

  也是張氏叫她和蘇海棠去的李家,蘇牡丹那會兒只想要個自己能拿捏的心腹丫鬟,見了她就讓她走了,她出來時碰到了李家少爺,李家少爺看著她兩眼放光。

  回去后,蘇海棠就慫恿她去李家當丫鬟,賺銀子供李成弼進學讀書應酬,李成弼也多次在她耳邊說他讀書辛苦還要分神去賺銀子,怕不能通過科舉給她好日子,她傻傻的拍著胸脯讓他放心,她掙錢供他讀書。

  后來,蘇牡丹讓她伺候李家少爺,她不愿,被蘇牡丹與張氏賣去了衣香樓…

  這會兒仔細去想,前世,爹娘是不是知道她進李家是被蘇海棠和李成弼慫恿的,因為顧念她們的姐妹情義所以一直沒有點破…

  所以,她對蘇海棠一直抱著姐妹之情,一直被親情束縛蒙住了雙眼,沒看清蘇海棠打小就是一朵淬了毒的毒海棠!

  一陣風撲面吹到蘇木槿白皙的肌膚上,明明是熱騰騰的風,蘇木槿卻冷的身子一個激靈,打了個寒戰!

  她猛的從樹上坐起身,猛的搖頭,想甩去那些細思極恐的想法。

  可越想甩掉,越是甩不掉。

  ------題外話------

  有點不在狀態,今天更的少,明天補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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