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濟爾哈朗一聽,坐都坐不住了,立刻站起來確認道,“明國水師大規模開往遼東了?”
“千真萬確!”探馬急切地稟告道,“至少七八百艘,往遼河口或者蓋州去的!”
濟爾哈朗聽了,眉頭緊鎖,立刻再問道:“可有查探明國戰船的吃水線有多深?”
以前的時候,他們對水師一無所知,不過后來好歹是擁有過一支水師,雖然已經團滅,但是也知道了一點有關水師的常識。
比如說,如果船的吃水線很深,那就說明船上運送了很多東西,很重,吃水線才會深。反之,說明船是空的,或者運送的東西很輕。
“回主子,奴才們全部核查過,明國的那些船只,吃水線都很深,以至于他們都不敢往大海深處去!”探馬立刻回答道。
濟爾哈朗一聽,就有點想不明白了。
看這個架勢,明軍應該時候要大規模進攻遼東腹地,進攻海州或者蓋州都是可能的。
但有一個關鍵的問題是,這個時候,明國不是已經派了至少兩萬騎軍去了草原打蒙古各部族。如果明國真得要大規模進攻遼東腹地的話,他們腦子有病才這么分兵?
換句話說,是不是這支明國水師其實是虛兵之計,目的就是要吸引大清的注意,以便能掩護草原上的明國騎軍安全?
濟爾哈朗考慮了一會,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然而,如果要他不管明國水師的話,他又做不到!
萬一,萬一呢!
明國騎軍在草原上鬧出的動靜才是虛,其實就是為了掩護明國其他軍隊從海上對遼東腹地發起進攻!
這么一來的話,錦州這邊要是派兵去草原了,遼東腹地被襲擊而無法及時增援,這問題就大了啊!
雖然覺得明國分了兩萬騎軍去草原,好像非常地不理智。
但是,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似乎也能說得過去。
明國如果真從海上突襲遼東的話,絕對不會深入遼東腹地,很可能會先拿下蓋州或者海州,鞏固了優勢之后再圖謀進攻大清其他地方。這么一來的話,騎兵其實并沒有多大用處,關鍵還是步軍能打下城,守住城就可以了!
至于要說明國分兵這點,誰知道明國如今國內是個什么情況,地大物博之下,再湊個十來萬明軍都是可以的。
這么想著,濟爾哈朗就糾結了!
怎么辦?
他的手下全都在看著他,等他下令,是繼續去草原呢還是趕回遼河口那邊去增援?
就濟爾哈朗自己猜測,覺得明軍的主要目的,還是在草原上。因為那個祖大壽逃回去了,肯定知道草原各部如今正虛弱著,剛好是明軍進攻的好時候。
然而,濟爾哈朗也不敢賭啊!萬一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那判斷錯了就問題大了!
想到可能的后果,如果猜錯了草原這邊,那草原蒙古各部會遭受重大的損失;如果猜錯了明國水師這邊,那遼東腹地就有危險。
想到這里,濟爾哈朗便已經有決定了: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能先緊著大清這邊了!
于是,他便立刻下令,集結起來的騎軍立刻出發前往廣寧中左所待命,看明國水師是不是真去遼河口那邊登陸?只要有這個意思,騎軍便能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與此同時,他自然也向那邊派出快馬傳訊,讓那邊嚴加戒備。
至于草原那邊,就只能當不知道了!
大明山海關水師,連綿的戰船,一路沿著海岸線往遼東腹地而去。統領水師的顧三麻子就在旗艦甲板上,坐在一條太師椅上,用望遠鏡看著海邊的建虜驚詫奔走的情形,嘴角便露出了冷笑。
蠻夷就是蠻夷,被自己耍得團團轉!等回頭到了遼河口,估計這些建虜會吐血!
呀,沒有對手的日子,可真是寂寞啊!
顧三麻子心中如此想著,放下了望遠鏡,又捏了咬在嘴上的牙簽,繼續開始剔牙。這種日子,實在有點無聊!
幾天之后,終于到了遼河口這邊。顧三麻子發現,岸上好像沒什么建虜,是個登陸的好時候。
可是,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這么大搖大擺的過來,建虜會沒有防備,這怎么可能?
下令船隊停下之后,顧三麻子用望遠鏡開始仔細地搜索岸上的情況。結果,還真被他發現了不少破綻。
“呵呵,吐血去吧!”顧三麻子心中一聲冷笑,便讓親衛用旗語下命令。
于是,就過了一會,就見明軍從船艙里搬石頭出來,然后“嘭嘭嘭”地往海里丟石頭玩。
七八百艘船,密密麻麻地擠在遼河口這邊的海面上,一起往海里丟石頭的動靜,那叫一個大。
并且明軍將士們還是一邊丟,一邊沖岸上哈哈大笑,極盡嘲諷。
等了一會之后,躲在岸上的建虜終于忍不住了,一個個顯身出來,個個都是怒容滿面地盯著海上的明軍。
要是這個時候,他們突然能水上飄的話,那絕對會不顧一切地殺進海里,把那些可惡的明軍大卸八塊不可!
大概丟了一半多之后,感覺差不多了,顧三麻子便下令,船隊返航。
于是,明軍將士們便都在甲板上,向岸上齊聲大喊道:“不勞遠送,止步,回頭再見!”
在這樣的喊聲中,顧三麻子通過望遠鏡發現,不少建虜都氣得拿刀在劈身邊的花花草草。對此,他不由得搖頭一嘆道:“真是造孽,那些花花草草何其無辜!”
說完之后,顧三麻子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那是打仗啊,這是那些文人墨客所謂的郊游吧!
消息傳到錦州的濟爾哈朗這邊,頓時,他坐在那里好長一會沒有說話。
雖然他之前的猜測,其實是真的,只是沒敢賭而已。可此時消息得到證實,明國水師這邊是虛兵。換句話說,他被明軍戲弄了一會,心中要是不郁悶,那是假的。
好在只是過去了幾天時間而已,濟爾哈朗心中如此想著,便立刻傳令,把集結起來的騎兵從廣寧中左所調回了錦州。讓他們休整兩天,補充物資之后便再派往草原,說不定能攔住一部分明軍也不一定。
然而,就在這支騎軍剛出發的時候,探馬又來急報,說返回覺華島的明國水師又浩浩蕩蕩地北上了。并且這一次明國船只的吃水線還是很深。
聽到這消息,濟爾哈朗的親衛便露出嘲笑之色說道:“明狗真得是沒招了么?竟然又來這一套!我大清是傻的,還會再上當?”
然而,他的話才說完,就聽到濟爾哈朗立刻吩咐他們道:“持我的軍令,立刻追回騎軍!”
一聽這話,所有的親衛幾乎都傻眼了,特別是剛才說話的這個親衛,就那么盯著他的主子,有句話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說自己的主子是傻的吧?
“主子,明狗…明狗已經用過這招虛兵了啊!”最終,還是親衛頭目提醒他的主子道。
濟爾哈朗一聽,便盯著他反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一次還是虛兵?如果是真的怎么辦?”
“…”一聽這話,他的親衛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
對啊,萬一這一次是真的呢?
指不定就是真的,第一次是假,就是要大清放松了警惕,然后第二次的時候來真的,要是大清不理會的話,不管是蓋州還是海州淪陷,那都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這么一想,他們便不敢賭了!
于是,立刻有親衛奉了濟爾哈朗的軍令,快馬趕去追那支騎軍去了。
幾天之后,吐血的消息再次傳回,明國水師這一次還是和第一次一樣,跑到遼河口扔石頭去了。
濟爾哈朗的親衛看著面色難看的主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子,現在去草原,說不定還來得及的!”
濟爾哈朗聽了,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后對這個親衛說道:“我賭明國水師還會有第三次北上!”
還來?這不可能吧?
濟爾哈朗的親衛心中如此想著,倒也不敢說濟爾哈朗怕是要猜錯了。
最終錦州這邊,還是沒有派騎軍去草原。
結果,也一如濟爾哈朗所猜測的,明國水師第三次又浩浩蕩蕩的北上。
然而,建虜這邊哪怕大概率猜到,明國水師又跑去遼河口扔石子,卻也不能不管。
濟爾哈朗嘆了口氣,把自己一個關在房子里,默默地注視著墻上的地圖發呆。
最終,他寫了一份奏章,派人快馬送往盛京。
錦州,在明國水師充分利用起來的情況下,已經變成了雞肋。到底還要不要重兵把守錦州,就交給兩個攝政王決定吧!
歸根結底,還是大清的人口和兵力太少,以至于這么長的海岸線,壓根不可能處處重兵把守,被動防御。
朝鮮這邊,阿濟格和豪格最終沒有繼續逗留。不是他們不愿意,而是朝鮮人已經逃得差不多,沒有吃的,再留在這里會餓死的。
就這么的,龐大的一次行動,落得個虎頭蛇尾,啥收獲都沒有,只有灰溜溜地回遼東了。
不過阿濟格一直記著一個事情,回到鎮江堡之后一定要嚴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