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正月十五日,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部流賊攻下明中都鳳陽。毀皇陵樓殿,焚龍興寺,殺宦官六十多人,斬明中都留守朱國相及官兵幾千人。
這個事件的發生,導致一大堆文官武將被殺,崇禎皇帝也下了第一道罪己詔。
隨后,崇禎皇帝便調派了他手中最能打的將領,保護皇陵不再被流賊毀壞。就是由宦官盧九德領軍,麾下兩個大將,一個是黃得功,另外一個劉良佐。這其中,自然是以黃得功最為有名,戰功赫赫。
在李來亨領兵踏上海船的差不多時間,遠在鳳陽府這邊的劉良佐,卻在自己的后衙,一邊喝酒一邊大罵。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是人干得事情么?”
“他娘的,逼得老子急了,反他娘的!”
這個劉良佐,最為有名的戰事有兩次,一次是崇禎十年曹操羅汝才手下搖天動帶軍五萬,號稱二十五萬強攻鄖陽。劉良佐救援鄖陽,打得搖天動全軍覆沒。
另外一次更有名,不過在這個位面沒有發生。按照原本歷史發展的話,就是已經投降建虜的劉良佐攻打江陰,八十一日才打下閻應元據守的江陰,屠殺了滿城百姓!
此時,聽到他這些話,陪同他一起喝酒的兒子劉澤涵一聽,頓時大驚,連忙勸道:“父親大人,慎言,慎言啊!”
在最開始的時候,朝廷斬殺臨陣脫逃的王樸、賀人龍等人,嚴明軍紀之時,劉良佐并不當回事,甚至也私底下發過牢騷,朝廷不給軍餉錢糧,這仗怎么打?軍紀怎么嚴肅?真要逼急了,看最后到底是朝廷急還是誰急!
后來,他又聽到消息說,左良玉連同總督侯恂要清君側,這等于是造反。那一天,他是開懷暢飲,很是幸災樂禍了一番。
左良玉這么鬧,他是最喜歡看到了。鬧成功,以后朝廷就不可能再制約手握軍權的武將,對他有利;鬧僵持,最終失敗了,那也沒什么,至少讓朝廷知道,沒事不要對他們這些手握軍權的武將瞎比比,要不然,逼反了誰負責?
然而,他卻沒想到,左良玉才喊出清君側呢,就被朝廷一戰而定,至今和侯恂兩人下落不明。這個消息,讓他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一開始他以為是兵部尚書閔洪學領兵,后來聽說是最近權勢滔天的興國公領兵,竟然有這個本事,一戰而定實力比他還雄厚一些的左良玉。
自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劉良佐還真是老實了不少,約束他的手下不得擾民。
可是,情況也確實是存在的。朝廷提供給他的軍餉糧草都很有限。沒有錢糧,他手下人要鬧啊!
為此,劉良佐找了盧九德。
從盧九德那得來的答復,說朝廷那邊有旨意,要他這邊據實上報真實兵力,不得吃空餉,不得濫竽充數,就按規定兵力。如此,朝廷那邊才會發放對應的軍餉。
這個事情,就讓劉良佐又惱火了。
這些年來和流賊的交戰,誰還在意之前是怎么規定的,都是養一群家丁,然后盡可能地擴編炮灰,再從炮灰中選出一些能戰之卒充實家丁。
而所謂的家丁,那是不在兵部名冊上,屬于劉良佐私兵來的。朝廷的意思,也就是要他把這個私兵充公,不再用朝廷的錢來給將領養私兵。
這種事情,劉良佐當然不愿意的。不止是他,其他將領,其實也都一樣,誰都不愿意!
不過張明偉的手下,主要是京營,也就是勇衛營擴編而成。
在目前朝廷官軍中,也只有當初新編的勇衛營,才是正兒八經的正規軍隊,軍卒名單都是在名冊上,只屬于皇帝的親軍。
而吳三桂、白廣恩等人,他們原本其實也是以家丁這種來打仗的。不過松錦之戰全軍覆沒,新領的軍隊,是從遼東內撤軍民中挑選出來的,同樣屬于正規軍隊,沒有家丁在內的。
對此,或許也是禍福相依吧,要不然,要動這五個總兵那就難了。那些家丁是不聽朝廷,而只聽供養他們的老爺將領的。
江南這邊,黃得功所部,還是原本的勇衛營為主,雖然在駐守南方之后,隨著原勇衛營的將士戰死,他也有趨向家丁制的趨勢,但還沒有大規模化,畢竟從勇衛營分出來的時間還短,而他本人,對于朝廷還是很忠心的。
這個時候,朝廷對于軍制新的要求,對黃得功影響不大,可對劉良佐的影響就很大了。
一開始,他只敢私下抱怨,最多對于戰事開始出工不出力,畢竟沒錢打個屁戰!
后來,興國公所部在開封那邊,被百萬流賊圍困,時間久了,他手下人也開始鬧事,于是,軍紀又放松了。而他本人,牢騷話也多了起來。
盧九德曾找過他,但這個時候,原本手握軍權的老兵頭,都已經尾大不掉,他敷衍,盧九德也是無奈的。
然而最近,北方卻傳來消息,說羅汝才梟首,李自成敗逃,開封大捷!
這個消息一來,嚇得劉良佐一下又老實了,連忙有嚴肅軍紀,并且開始清點名冊,準備老實地按照朝廷的要求去做了。
可是,隨著進一步的消息傳來,有傳言說,這一戰,其實那興國公并沒有那么厲害,而是流賊自己火并之下便宜了興國公。
加上劉良佐聽說,那興國公并沒有趁機追殺敗逃的李自成所部,他便確認,估計這個傳言是真的。也因此,興國公不敢領兵追擊。
于是,他的這個事情自然又反復了。能不把他的家丁交出去,他當然是不想交。
時間就這么過去,他的手下當然又開始鬧了。
劉良佐煩著呢,喝了酒,自然就開始發泄不滿了。
他兒子劉澤涵卻是怕,按照這個樣子,萬一他爹要是走了左良玉的那條路,他是明白的,至少他爹沒有左良玉強。不說那興國公是怎么打敗流賊的,至少打敗左良玉是事實。
此時,劉良佐見自己兒子這么慫的樣子,頓時,那火氣就越加地大了,拍著桌子喝道:“慎個鳥言,怎么的,朝廷還能吃了我不成?如今流賊聲勢之大,那八大王正集結了人馬在巢湖練水軍,還有革左五營也去匯合了,到時候,朝廷要敢對老子動手,誰還替皇帝去守應天府?”
原本的歷史上,這個時間段內,劉良佐和黃得功聯手突襲了潛山的張獻忠所部,大捷,沉重地打擊了張獻忠的念頭。
可這個位面上,他們都守在鳳陽府沒動,自然也就沒有潛山大捷了。
而張獻忠又剛打下了廬州,后又克廬江縣,奪得雙檣大船三百艘不說,其他船只也陸續繳獲奪取中,這讓張獻忠的野心更加大了,就在巢湖招募水手,練他的水師來的。
就是這個原因,劉良佐才有守應天府一說。
劉澤涵聽了,還是很擔心地說道:“不是之前有消息說,興國公已經領兵南下。萬一父親大人的話傳出去,那左良玉就是前車之鑒啊!”
左良玉這個名字,還是有份量的。劉良佐一聽,稍微愣了下后,認識到他自己的份量,也就有點慫了。
不過畢竟在兒子面前,還剛罵過他慫,他自己又怎么能慫得過快,便還是嘴硬道:“老子算是看出來了,朝廷是沒錢,所以才想著法子來逼老子而已!”
說完之后,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再把酒杯重重地頓在桌子上,然后又冷笑一聲道:“就算老子不把其他人報上去,那么多人,朝廷難道就要遣散他們,那不是便宜了流賊?老子就看著,這個錢,朝廷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很明顯,聽到興國公領兵南下之后,劉良佐還是慫的。
聽到這話,劉澤涵便有點好奇地問道:“不是說朝廷抄家了很多錢糧么?”
劉良佐一聽,當即嘴角一撇,冷笑道:“抄家再多的錢糧,那也總有個數吧?朝廷內遷遼東軍民,修筑長城防線,還給他們補發軍餉,而且還明旨以后都不得有克扣軍餉之事。還有,安置流賊,降卒等等,據說還在興修水利什么的,那個不是花錢如流水的事兒?還有長江以北不收稅,呵呵…”
說到這里,他便用肯定地語氣道:“朝廷手中肯定沒有幾個錢了,而這南邊要用的錢糧,又是一個數都數不過來的數目!老子看那興國公來了之后會怎么辦!”
還真別說,劉良佐對于這個錢的猜測,還真得差不了多少。
雖然京師那邊抄家了不少,還有八大晉商的抄家,確實有了不少錢。但是,同時朝廷也是花錢如流水,后續沒有繼續抄家的情況下,那錢是用一個少一個的。
而玻璃廠在景德鎮,要賣出玻璃的錢進國庫,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張明偉領兵南下,是沿著黃河南下。不但能加快行軍速度,至少很多東西都可以船運,更為重要的是,他就是要解決這個錢糧問題。
和北方一樣,打敗流賊不是關鍵,關鍵是要有足夠的錢糧來解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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