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書瞧著,心中羨慕不已。
年輕多好啊,氣憤能沖上就是一拳,輕易的便拿前途做賭注。
她就不一樣的,沒有那股子沖勁了,只能背地里把人弄死。
付堂說話擲地有聲,“永不出仕”四個字,可不是一般人敢說出口的。他這般年輕,便榜上有名。這會兒尚未殿試,誰又知曉,他不會成為三甲之一呢?
少年得志,父親乃是三司使,掌握著官家的錢袋子。
付堂身為他唯一的嫡子,哪怕他考不中,那遠大的前程,都是可以預見的。
他能這般說,那顯然是自信到了極點。
身正不怕影子斜!
陳望書以為一同前來的付夫人會焦急不已,可她就站在那里,驕傲的看著付堂,與有榮焉。
陳望書一愣,心頭微微一動。
雖然來了這么久,看到的都是陰陽大師同綠茶,可這大陳朝,雖然腐朽,亦是有清流。
有那么一群人,干凈純粹又熱血的活著。
她來不及多想,就瞧見一群人快步的走了進來,將官家的這個小書房,擠得滿滿當當的。
付堂見眾人不語,拽了拽顏玦,“姐夫怎么不說話,這些日子,我們一處讀書,你每日只睡一個時辰…夫子出題,我們都寫文一篇,夫子說通了,便作罷。”
“你卻寫上三篇,每一篇夫子都說大通了方才作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沒有讀過什么書,竟是連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都不知曉。”
“我付堂讀書,乃是棍棒之下逼出來的,可顏玦讀書,那是全靠自身。”
“在我那里,還有顏玦寫的策論,官家只要看了,便能知曉,他絕對是有真才實學之人!”
顏玦淡淡的看了一眼付堂,“清者自清。”
官家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付堂,更是沒有理會顏玦。
他別過頭去,視線穿過二人,看向了來人。
“曹愛卿,朕全心全意的信賴著你,將恩科之事交由你來負責,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好一個十三太保,好一個曹關!”
那曹衡穿著一身便服,顯然今日還在家中休沐,便急吼吼的被召進宮來了。
他看上去約莫五十有六的年紀,留著山羊須,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肚子微微的挺起,看上去頗為嚴肅。
“曹關是誰?”曹衡一頭霧水的問道。
先前聽了一場的人,都面面相覷起來,詢問的看向了七皇子姜鄴辰。
姜鄴辰挺著胸膛,冷笑出聲,“曹關便是你的侄兒,曹大人莫不是還想抵賴吧?我都問過了,便是你家下人都說,曹大人的確有一個侄兒,叫曹關!”
曹衡搖了搖頭,“雖然老夫姓曹,但也不能識盡天下姓曹的人。的的確確不認識一個叫曹關的人。更何況,老夫只有一個兄弟,他一共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叫曹或。”
“前些年推了蔭,如今外放中。小的那個,叫淳兒…今年剛剛九歲…”
他說著,一拍腦袋,啪的一聲跪了下來,“請官家恕罪,我那二侄子,大名的確是叫曹關,只是他年紀尚小,家中淳兒淳兒的叫習慣了,竟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官家,七殿下,請恕老夫愚鈍,匆匆趕來,并未了解事情緣由。我那侄兒曹關,犯了什么事情了?”
陳望書差點沒有樂出聲,她瞥了顏玦一眼,見顏玦還是神叨叨的站在那里,恨不得在心中豎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姜鄴辰,你傻眼了吧?
人家曹關才九歲呢!九歲小兒賣進士名額,這是腦子多有泡的人,方才會買啊!
姜鄴辰的確有些發懵,他心中暗道不好,可事已至此,哪里再能退卻,他慌忙的看向了方傲天,“方傲天,你把那日對我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就是曹關是如何提前給你泄題的?還有那十三太保之事!”
陳望書順著姜鄴辰的視線,找到了藏在張筠年身后的方傲天。
他站在那里,像是一棵圣誕樹,亮晶晶的,簡直要閃瞎人的眼睛,顯然亦是被人臨時拉過來的,要不然的話,不會穿得比皇帝還華麗。
大家看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摳腰間的寶石,想要將它們藏在袖袋里。
見眾人的視線,哭喪著臉,走了出來。
“官家,學生方傲天,見過官家。”
方傲天行完了禮,看向了七皇子姜鄴辰,那張臉,如喪考妣,“七殿下,咱們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場。你何必如此害我啊!我也是被人騙了啊…我當真沒有拿到考題啊!”
姜鄴辰臉色大變,事到如今,他若是還不知道自己個中了計,那簡直就不配當男主角了。
“官家,的確是有個人,叫做曹關。他到處吹噓,自己個手中有考題。我這個人,實在是不會讀書,雖然每日用心學了。可那字都認得我了,我還不認得他…”
“我阿爹好歹是個做買賣的,一眼就瞧出來,我不是這塊材料。今年官家開恩,朝廷招納人才…我爹就說了,這做人的有始有終吧?叫我去考場見識一遭,也不枉費讀了這么些年的書。”
“考不中就回家繼承家業了。實在是沒有辦法。”
“就在這檔口,有個叫曹關的人,尋上門來,說他能給我考題,只要花五萬兩就行了。我都還沒有繼承家業,哪里有五萬兩啊!”
“再說了,去年科考的時候,也有人尋上門來,只要四萬兩,我都沒有買。那時候那人還不叫曹關…去年的主考是哪位老大人來著?”
一旁的張筠年,淡淡的插了一句,“是朱大人。”
方傲天“啊”了一聲,“沒錯,是朱寰朱大人。那個騙子,去年還叫朱關呢!”
“進了考場之后,我拿著題一看,好家伙,一點都不會。便嘀咕抱怨了幾句…說早知道還不如從曹關那里買題呢…”
“我哪里想到,七殿下就在隔壁隔間里坐著。他看不著我,卻是隱約能夠聽到學生說話。他怕是聽岔了,以為我提前就知曉題目了。”
“還在考場中,他就給我遞小紙條兒,威脅我了。我本就不會,被他一嚇,壓根兒就沒有動筆寫…出了考場之后,剛到小巷子里,就被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