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玦說著,半天沒有聽到陳望書的回應,扭頭一看,頗有些哭笑不得。
陳望書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何時,已經呼呼大睡了。也不知道她在做著什么樣的美夢,還時不時的砸吧嘴兒。
顏玦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陳望書的嘴唇。
她涂了自己調色的口脂,整個大陳朝獨一份兒的。
顏玦也說不上來,這是什么紅色,只知曉聞起來,有一種淡淡的梅子香。他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頭一回遇見她的時候,她沒有化妝,干干凈凈的坐在哪里。
唇色很淺,像是淡淡的櫻花果凍,帶著少女才有的飽滿的臉,像是最甜美的牛奶糖。
打那之后,他的桌子上,便多出了一個糖罐子。
他從未吃過,可每一次瞧見,都是怦然心動。
陳望書動了動,顏玦臉一紅,下意識的將手指藏在了身后。他想拿起來聞一聞,卻又覺得自己個像是個瘋魔了的神經病,到底沒好意思。
慌慌張張的拿起陳望書的梅子罐子,嘗了一顆,又酸又甜。
顏玦瞇了瞇眼睛,見陳望書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松了一口氣。他晃了晃腦袋,到底輕輕的靠了下去。
也不知道行了多時,馬車終于進了扈國公府。
顏玦一進屋子,便自去了密室,早起練武,夜里讀書,這個人已經刻板得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了。
陳望書瞧著,搖了搖頭,吩咐廚上煮了團子來,悠哉悠哉的泡起了腳。
今兒個蹲在那樹上,讓她那豌豆公主的腳,硌得慌。
“叫你去打聽二房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么?”
白瓷一聽,點了點頭,“姑娘吩咐的事,奴都辦得妥妥的。那二房有個叫竇婆子,我于她有恩情,她家那口子陳裹,是二房老夫人的車夫。”
“陳裹的爺爺開始,便在咱們陳家做車夫呢。二房確實認識一個姓周的東家,是跑船做漕運的。以前是走運河的。”
陳望書點了點頭,沒有錯,當時三皇子妃陳喜玲就在掰扯五條船什么的。
白瓷說著,壓低了聲音,“只是如今北地屬于齊人,咱也去不得了。周東走不了運河了,那買賣便少了大半截兒。于是便尋了些偏門。”
“偏門?什么偏門?”陳望書好奇的問道。
白瓷聲音更低了些,“京城中外表光鮮內里空虛的勛貴很多。這些人為了維持體面,老實人都靠典當祖宗家業,那不老實的,可不就撈偏門了。”
“放印子錢的,暗中霸占人田地的,比比皆是。那周東家的借著在道上行走,是專門給富貴人家散掉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的。他帶著擱長江里走上一遭,那東西便洗得白白的,又回來了。”
陳望書恍然大悟,“譬如說受賄或者靠著權勢霸占而來的寶物,亦或者是從朝廷糧庫里挪用的糧草,或者是給邊關將士制衣時偷工減料挪下來的布匹,更甚者,還有私鹽,馬匹等朝廷明令禁止的稀罕物…”
白瓷點了點頭,“姑娘聰慧,正是如此。”
陳望書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她聰慧什么啊,她就是照搬她演過的劇本兒。
唉,人在江湖里混得久了,可不是什么套路都知曉了么。
“二房那邊能夠出一個三皇子妃,那是花了大價錢得來的。光是珠寶玉器,田莊鋪子,就不知道給高貴妃多少。姑娘可還記得,當初二房的大娘子,還來咱們這邊,千求萬求,求了那副吳道子的畫去呢。”
“也不是他們喜歡,是宮中那位喜歡。”
陳望書本來不記得,被她這么一提醒,那自然是記起來了。
“后來給三皇子妃備嫁妝的時候,老夫人尋了周東家的進府喝過茶,至于賣的是什么。竇婆子同他那口子,不在屋里頭伺候,就不太清楚了。”
“總是,當時周東家的進來的時候,搬了一個很重的箱子,陳裹幫忙抬了一手,還被訓斥了。走的時候,箱子變輕了,還發出咣咣咣聲音。”
陳望書摸了摸下巴,心中已經有了預想。
陳北去了之后,二房掌了宗祠。這敗家玩意兒,多半是拿了什么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去變賣了。若是在臨安城中出手,分分鐘姓陳的族人,能撕碎了他們。
她正想著,白瓷便說道,“姑娘可還記得,三皇子妃出嫁半年后,二房鬧過一次賊。說老祖宗留下來的一套八仙過海的小玉人,被人偷走了。同時被偷走的,還有一套共十八件的金杯。”
“那金杯乃是祖上打吐蕃時得的,上頭鑲嵌了好些紅彤彤的寶石。大娘子說,姑娘小時候,還用那杯子裝過石榴呢,也就只有您,才拿著把玩過。”
“平日里,只有祭祀的時候,方才會拿出來的。族中當時鬧得厲害,可三皇子如日中天,到底不好說什么…還是二房的老夫人,給族中的學堂新捐了一筆銀錢,方才算是了結了這事兒。”
陳望書點了點頭,她這個298的腦殼,若是不提醒,那是想不起來的,只要提到一點兒,那就跟放電影似的,播了一遍。
陳家的人心已經散了,這才由得二房作,若是擱還在鼎盛的時候,一群族老能拄著拐杖,把他們揍得娘都不認識!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老祖宗留下的產業給尋回來。
可這群老人,南下的時候,多半已經沒了。剩下的人,一心想要起復,哪里還有閑情管這些。
“想來當時老夫人變賣了祖宗家業,好的不學專學壞的,陳喜玲就是因為這個,同周東家的牽上了線,搭上了橋。也因為這周東家的,以前是做正經買賣的,是以二房同他的關系,之前根本就沒有掩飾過,方才讓咱們查了個著。”
陳望書嘖嘖出聲,心中又多了幾分鄙夷。
幸虧她不是穿到了二房,不然的話,豈不是要同敗家玩意為伍了。
“姑娘,依奴看,三皇子妃不大可能是變賣嫁妝。姑娘說五船貨,還是常供的。嫁妝若是賣掉這么些,早就倒騰空了…”
陳望書聽了白瓷的話,認同的點了點頭。
“那么陳喜玲賣的是什么?這東西應該只有三皇子弄得到,她自己個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陳望書說著,掰著手指頭一個個的排除掉了,最后眼睛一亮。
“你有沒有打聽到,那姓周的一般什么時候出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