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大宋清歡 姚歡在鄉間一住就是十日。
但這不是清談的十日,而是務實的十日,滿足了她對小龍蝦養殖創業第一步的所有預期。
縣里各項流程走完,租佃系官荒田的契紙,先簽了十畝。
宋代的“畝”比唐代的“畝”略大,約相當于后世“市畝”的八至九成之間。
姚歡上輩子所在的公司,因受聘于財政部作農業補貼的審計,她通過實地調研,大約知曉,在蝦稻套養的村子,小龍蝦正常的收成大約是每畝四百斤左右。當然,那是千年后現代化養殖業的水平,目下相對落后和初次嘗試的條件下,姚歡給每畝先定了出產兩百斤的目標。
小龍蝦若對標的是鯉魚價,按照開封城魚肆中一斤鯉魚一百文來估算,每畝小龍蝦可賣二十貫,十畝是兩百貫。一斤小龍蝦估計十五只左右,每只七八文也確實是比較合理的價格。
水稻在京畿的氣候條件下,與江南畝產二至三石的好收成不可相提并論,每畝的預期出產是一石谷,也就是五斗米,去掉“公田對半分”的租賦,留下的二十五斤米去賣也不過一貫不到,還不如分給雇來種田養蝦的每戶流民吃掉算了。所以水稻基本不指望收益。這和后世的農業很像,種糧賺不了錢。
又因為是混合型種桑,情況就比較復雜,郭縣丞敬姚歡有幾分膽氣,著意幫她,便說服劉知縣,將桑稅按照“田畝”而不是“桑地”核算,每畝納絹一匹的標準,換算成絹的市價就是每畝要交一貫。姚歡對于桑葉收成沒有什么概念,她的算賬方式是,桑樹成活、葉子能賣給開封縣的養蠶戶,當然最好,但假設桑樹沒有存活,一貫桑稅就是每畝的硬成本。十畝為十貫。
再一個成本是,雇傭流民。比照朝廷招納流民入廂軍的標準,每戶每月五百文,錢大郎所領的六七戶流民,每年就是四十貫左右的工錢。
兩百貫減去十貫、再減去四十貫,余一百五十貫。
縣里給的貸款購買桑苗、稻種、農具,秋后要加上利息償還,一百五十貫也還是有盈余的——這還是在不免租米和桑稅的情況下。
到了明年,能不必再貸款,就更好。
如此一算,姚歡心里沒有那么惴惴了。
畢竟竹林街還有個飯店,目前經營良好。
城市商業和郊區農業兩條腿走路,轉圜的余地大些。
至于將自己這大半年來的四五十貫積蓄,其中還包括邵清討來的壓箱底的三十貫,拿出去給流民們造廬舍,姚歡更是毫無吝嗇猶豫。
她穿越來后的心態,始終是,這個時代容我留下一條命,發家致富雖是我的目標,但不爭朝夕。
一邊掙錢,一邊如水災施粥那樣量力而行地做些善事,胸中舒坦,晚上也睡得香。
姚歡簽的契紙,不僅有租佃公田的,還有雇傭流民的。
手印兒一摁,錢大郎等流民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當下就跪了一片,要給姚歡磕頭。
姚歡誠然道:“各位都先站起來,給人磕頭是最沒份量的道謝之舉。”
她斟酌須臾,道:“我既不是活菩薩也不是財神爺。老天給了些造化,手上攢了些錢,肚子里翻出幾個點子,這三樣加起來,也沒多少,就只能辦這點事。回城中銀鋪將修造廬舍的錢取來,送到縣里后,我自己的兜里也空空如也嘍。接下來,我得在城中的食鋪里掙錢,你們得由王犁刀大哥帶著,從這些水田里掙出桑稻和鰲蝦,吾等齊心協力,才能過上人過的日子,大伙說可是這個理兒?”
錢大郎聞言,一疊聲道:“對,對,都別磕頭了,先去把活兒干起來。方才郭縣丞說,農具明日就從鐵鋪運來,吾等就依樣畫葫蘆,將租佃的官田,按照王大哥那蝦塘的模樣,加上姚娘子說的桑基法式,平田地、壘田埂、通溝渠。”
姚歡莞爾,送走流民后,繼續叮囑王犁刀道:“這些叔伯哥嫂們從河北路來,種桑自是一把好手。但水稻不是麥子,他們河北路種慣麥子的農人,未必曉得如何伺候稻谷。你還是要多去請教請教郭縣丞,他畢竟在南方為官多年。”
王犁刀道:“娘子放心,我也盼著這些水田能成氣候。我跟著娘子好好干,攢些家業,不能再讓胭脂和娃兒們吃苦。”
姚歡大笑,拍拍他的肩頭:“有志氣,今后開封城鰲蝦行的行首,就是你了。”
這日,姚歡由王犁刀送回開封城竹林街時,太陽已偏西了。
過了寒食清明,開封城迎來了一年之中最為活潑喧鬧、歌舞升平的時令。
從每一天的申時開始,人們紛紛往州橋和朱雀門方向去,那里是御街最繁華的一段,是汴河最熱鬧的一段,還有橋夜市和朱雀門夜市這京城兩大夜市。
因而,此刻,姚歡在皇城外竹林街的小飯店,反倒不太有流水客進來,清凈得很。
姚歡踏進十天沒回的大本營,喚道:“美團…”
卻是小玥兒迎了出來:“娘子,前幾日劉將軍又來定點心,今日一早,美團就跟著劉將軍的馬車,去孤幼院送毛筆酥和筍肉饅頭了。”
姚歡“哦”了一聲,進屋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碗水,順口問小玥兒:“做了多少個?劉將軍付定錢了沒?”
小玥兒回憶了一下,老老實實地稟報:“付了,美團姐姐去鎖在了娘子房中的錢柜里。她出來后,劉將軍又請她到院中梅樹下說了好一會話,才走的。美團姐姐那日也不知為何,臉就一直紅得像豬腰子…”
姚歡放下水碗,狐疑地盯著小玥兒:“你沒去聽聽他們說了什么?”
小玥兒搖頭:“阿父說了,女子與女子避開你說話,你不應該去偷聽,男子與女子避開你說話,你更不應該去偷聽。”
姚歡訕訕:“唔,你阿父說得對,你阿父,是君子。”
她話音剛落,徐好好和李師師下了樓,走進廳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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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娘子,你一去鄉間,就是小半個月,你家的白菜,都快教豬給拱啦。”
李師師卻佯裝啐道:“小師姐瞎說甚么,怎地把劉將軍那般人物,比作豬。”
徐好好不與她笑鬧,轉向姚歡,直言道:“那劉錫呀,看上你家美團咯。”
“啊?何以見得?”姚歡驚詫之下,只冒出這么一句。
李師師接過話題,柔聲解釋:“那日在梅樹下,劉將軍說到最后,拿出一根簪子,插在美團的發髻里。我和好好,在二樓看得分明。”
姚歡張著嘴,腦子里的想法卻此起彼伏。
一會兒記起去年冬至在孤幼院,劉錫望著美團的目光確實與他平日里的直男風格不太像。
一會兒算著劉錫和美團得相差十歲吧。
一會兒覺得美團若跟了劉錫總比找個販夫走卒強。
一會兒又否定自己這勢利的擇偶標準——胭脂跟了王犁刀不也挺幸福的?
最終,姚歡問了李師師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師師,你在熙州的時候,見過劉將軍的家眷嗎?”
李師師道:“見過,他有一妻一妾,朝廷未下令他的家眷也入京,她們就一直住在熙州。”
所以,美團跟了他,也是去做妾的?
姚歡還在嘀咕,卻聽徐好好輕聲對她揶揄道:“看門外,曾府拱白菜的,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