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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換把刀

  燭火還在。

  “相公,你別看!”

  新娘嬌羞的嗔怒,朱五只得轉頭。

  但是下一秒,又轉了回來。

  一塊白布,被新娘珍而重之的鋪在褥子上。

  回頭,見朱五癡癡的望著。

  頓時眉目輕皺,但是似乎還有些得意和驕傲。

  然后,她解下頭上的發簪,任憑青絲散落,回頭一笑,接著包裹在紅色的棉被里,閉上了眼睛。

  朱五慢慢坐到床邊,伸出手在她細膩的臉上,輕輕滑動。像是在滑動水面,手指帶起陣陣波瀾。

  “蓮兒!”

  “嗯!”

  紅唇似火,朱五低頭,緩緩的吻了上去。

  甜甜的溫熱,以及說不出的香甜,讓人流連忘返。

  朱五解開自己的扣子。

  “大王!”

  “何事?”

  突然之間,門外侍女呼喚,朱五大怒。

  “小舍兒傳信進來!”侍女,戰戰兢兢的說道。

  她不想來傳話,也不敢來,可是朱小舍那吃人的眼神,讓他不敢不來。

  “知道了!”朱五低頭輕吻,“我看看!”

  腳步聲響起,朱五走道到外邊,“拿來!”

  謝蓮兒起身趴在門邊,向外看。

  朱五接過一張藍色的信紙,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然后暴躁的原地游走,最后狠狠的拍了下手。

  “那個!”朱五看著床頭的新娘,歉意的說道,“我出去一趟!”

  謝蓮兒的眼睛頓時蒙上一層水汽,“今天,我們結婚呀!有什么事,比我還重要嗎?”

  “什么事都沒你重要,但是這件事,馬上就要辦,早辦早利索!”朱五親呢的在謝蓮兒鼻尖上擰了下,“我很快就回來了,一頓飯的功夫!”

  謝蓮兒還想再說,腦子里想起父親的囑咐。

  蓮兒,你嫁的不是一般夫君,要乖。

  雖不情愿,但還是答應,“那你快去快回!”

  “放心!”朱五笑著把扣子系上,順手,拿下刀架上的長刀。

  謝蓮兒的淚水,忽然落下來。

  “怎么了?”朱五問。

  “你是要殺人嗎?”謝蓮兒想去拉朱五的衣袖,但是忍住了,“你帶刀,是不是要殺人?相公,今天我們成親,不能殺人,不吉利!”

  朱五的表情僵硬了下,摸摸他的臉,“傻子,我帶刀是習慣。我怎會在今天這個日子,殺人呢!乖,等我!”

  “秀英姐,沒用的,五哥不會見你!”

  郭興坐在凳子上,前面有道簾子,簾子的后面,是虛弱的躺在床上的馬秀英。

  “俺要見!”馬秀英雖虛弱但堅決。

  郭興淡淡的搖頭,“沒用,姐。五哥,不會見的!”

  “是不敢,還是不想!”

  “不想!”郭興苦笑,“他要是想,現在你就在王府了!”

  簾子后,馬秀英沉默了。

  隨后,她的目光,落在懷中沉睡的嬰兒身上。

  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看著他,似乎什么愁緒都能化解。

  半晌,馬秀英再次開口,“那,俺要去見重八!”

  “不可能的姐!”郭興微微的搖頭,“你見不到他!”

  唰,簾子被拉開,露出馬秀英堅毅的臉。

  “俺去和重八死在一塊,都不行嗎?”

  “姐!”郭興看看她,又看看孩子,幽幽說道,“何必呢?男人的事,其實你也明白!我們這些人,拿起刀的那天,心就比石頭還硬。

  你殺我,我殺你。功名利祿,兵馬地盤,沒有私情可講。

  不撕破臉還好,一旦撕破了,只能有一個人活著。”

  說著,郭興嘆氣,“五哥,不會殺你,但是你去,看著那人死。會比死還難受!

  這世上,誰死了都一樣要過日子。那人死了,你還有孩子呢?不為別的想,也為孩子想想。”

  一顆淚,在馬秀英的眼里,頑強的打轉,就是不肯滑落。

  馬秀英看看孩子,哽咽道,“你也為孩子想想,他剛出生,就要沒爹了。”

  “沒爹,還有娘,還有我們這些舅舅!”郭興依舊面無表情,“我,小四,二虎.....我們這些人都拿您當親姐姐,這孩子,我們斷不會讓他受一點委屈。

  就是五哥,也不會讓他受委屈。如果你怕將來,孩子心里不好受。可以不告訴他,就說他爹戰死了。

  再不行,他不一定非要姓朱,他可以跟你姓,姓馬。或者,姓郭!”

  “不行!”眼淚,終于落下,馬秀英搖頭,“重八的孩子,只能姓朱!”

  郭興累了,站起身,緩緩道,“姐,您好好歇著吧。你仇也好,恨也好。總之,要先把孩子養大。他沒了爹,不能再沒了娘,您不愿意在這待,事情定了,我送您走。”

  說完,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小三!”

  一聲呼喊,郭興的身影,定住了。

  再回頭,那個曾經爽朗,如母親般溫暖的女子,抱著孩子。

  咚,跪下!

  哇,孩子哭了!

  “三兒!”秀發,遮住了馬秀英的臉,她卑微得讓人心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姐求你行嗎?姐,求你!讓俺看一眼他,讓他看一眼孩子,讓孩子看一眼爹。”

  咚,一個頭磕在地上。

  哇,孩子的哭聲更加嘹亮。

  郭興的手,握緊了拳頭,在顫抖。

  “小三,姐求你還不行嗎?姐給你包過餃子,姐給你包過傷口,姐給你上過藥!是姐,給蓮兒擦的臉,穿的葬衣呀!”

  “爹,在里面!”朱玉小聲說道。

  “知道是什么日子嗎?”朱五寒著臉問。

  “俺也不想吵您,他說,他說你不來,他就咬舌自盡!”

  “下去!”

  “是!”

  朱玉,無聲的退下,隱藏在黑暗里。

  屋里的燭火有些暗,一個被反綁雙手的人,坐在椅子上。滿是血污的臉上,眼睛閉著,似笑非笑。

  朱重八,朱五在窗口看了看。推開門,慢慢的進去。

  “來了!”朱重八的眼睛依舊閉著,輕笑道。

  朱五沒說話,刀放在了案子上,坐在對面。

  燭火,把兩個人的身影照在墻上,拉得老長。

  忽然,朱重八睜開眼,死死的盯著朱五。

  而朱五,歪著頭看著案子上,黑色的刀鞘。

  “為啥?”朱重八冷笑問。

  “你能在這世道活到現在,就不該問這話!”朱五的聲音,沒有情緒。

  “咱想當個明白鬼!”

  朱五想了下,“你太危險,太聰明!”

  “聰明就該死?”朱重八冷笑,問道。

  “這世道,聰明人不該死嗎?”朱五對上朱重八的眼神,反問。

  兩人,相對無言。

  燭火忽然開始跳動,兩人在墻上的影子,開始虛幻重和。

  “你委屈吧!”朱五問。

  朱重八冷冷看他,沒說話。

  “滿懷欣喜來參加我的婚禮,沒想到,也是你的葬禮!”

  “咱來之前老董就說,小心鴻門宴!哈哈!”朱重八咧嘴大笑,“還真讓他說著了!”

  朱五又轉頭,看著刀鞘,“我不是項羽!”

  “和楚霸王比?呸!”朱重八啐了一口,“他可沒你這么下作!”

  “其實,你也沒好多少,有些事大伙心知肚明!”朱五笑了下,“咱倆換一下,恐怕,我早死了!”

  “咱要殺你,起碼當著你的面殺,讓你體面的死!”

  “漂亮話,我也會說。”朱五的手指,劃著冷兵的刀鞘,“可是說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刀兵相見死那么多人,不劃算呀!畢竟,你也十來萬兵馬。”

  “你三十萬,還怕咱十來萬?”

  “我的三十萬,是伸開的手掌。你的十萬,是握緊的拳頭。浙江還沒平定,我還要打江西,還有福建,還有很多地方要打。三十萬雖然多,可是不夠用。”

  朱五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你的十來萬,都在淮西,就在江對岸。我怕哪一天,我大軍在外,你帶軍渡江。呵呵,別說你沒想過!”

  “咱的兵馬,打不過你!”

  “可是能打疼我,我怕疼!”

  兩人,再次無言。

  墻上,兩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格外猙獰。

  “重八哥!”在重八冰冷的目光中,朱五溫和的笑笑。“還有啥話沒有?”

  猩紅的血絲,爬滿眼球。

  “呸!”朱重八忽然大罵,“朱小五,你個小崽子!你欠咱兩條命呢?”

  “其實,我欠你的,不只是兩條命,我欠你的,是一條生路!”

  朱五慢慢向前,頭對著頭,“我最苦,最難,最無助的時候,遇見你,你給了我一條生路。

  如果不是你的給的銀子,我沒辦法在濠州站住腳,沒辦法認識郭掌柜,要就沒有從那以后的故事。

  沒有那些故事,就沒有今天的我。”

  朱重八大笑,“你他媽還知道!”

  “我知道,我記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你給了我你所有的家當,你在濠州城外夜襲元軍的營帳救我。你在郭子興的家中,為了義氣救我。”

  “兩條命,我從來沒忘記!”朱五看著重八,誠摯并且動容的說道,“在我心里,你朱重八,永遠是我大哥!”

  說著,朱五身子慢慢后仰,“但是,大哥!你我都知道,這世上,沒道理講的。講道理的人,容易死!”

  “呵呵!哈哈!”朱重八的笑聲,從小變大。眼眶里,隱隱有水光。

  “窮人,才講恩義。傻瓜,才講道義。我們,都不再是又窮又傻了。”

  朱五默默按下刀鞘的簧,點點寒光在燭火下綻放。

  “大哥,上路嗎?”

  “小五,咱求你件事!”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朱重八看著朱五手里的刀,“別用這把刀,換一把!別用它!”

  在盜版社區里看到,有的人在說,他媽的到底能不能殺,墨跡個啥。

  老子當時就怒了,懟它。

  看正版的那些靚仔都沒催,你們這些丑八怪催個毛。

  再說,她娘的不得有個前戲嗎?三更送上。

大熊貓文學    我大哥叫朱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