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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漢王說的,是真的嗎?

  夜,朱五沒睡。

  空曠的房間中,燭火隨著吹進來的風,妖嬈的晃動。

  他靜靜站在碩大的地圖面前,面無表情。

  “小三,到了沒有?”

  “要狠,要快!”

  成王敗寇,只有勝利者,才有書寫歷史的權力。

  在書寫的過程中,所有的卑劣,所有的陰謀,都將被歷史的塵埃所以掩蓋。

  變成,無人知道的過去。

  濠州的夜,靜得能聽到人的呼吸聲。

  沒有人,沒有燈火,沒有聲音,只有巡邏士卒的腳步聲。

  這座城池,從四年前開始,就注定了今天這個破敗的結果。從這座城池走出去的淮西子地,也從未愛惜過這座家鄉的城。

  這里,南京,兩個世界。

  夜,更深了。

  整個城池,唯一有燈火的地方,就是濠州守將的大賬。

  但是,燈火并不旺盛,忽明忽暗,像是一張陰險毒辣,尖酸刻薄的臉。

  突然,跳動的燈火之下,金光大作,耀眼的金色在暗室中璀璨的盛開。

  這金燦燦的光華,代表這世間的一切美好。這光華,是每個男人都夢寐以求的財富,這光華值得人,拋頭顱不要命。

  那,是一箱金子。

  整齊的金磚上,映出兩張臉。

  一張貪婪,但是猶豫,甚至有些害怕的臉。

  一張冷靜,冷笑,帶著誘惑的臉。

  “謝將軍,您想好沒有?”

  說話的,是第二張臉。這個人是濠州城有名的私鹽販子,朱掌柜。

  三十歲的年紀,平日總是笑瞇瞇,和和氣氣的模樣。很多濠州守軍的軍官都認識他。

  畢竟,造反都是為了富貴,誰和錢過不去。朱掌柜在這城里,交織出了一張利益的網。

  他的生意如魚得水。

  他的人脈如魚得水。

  第一張貪婪但是猶豫的臉,也是三十許的年紀。

  濠州守將謝成,朱重八的家鄉子弟,當初和徐達他們,一塊投奔而來。

  作戰勇敢,為人老實,所以在朱重八把大軍調集到淮安之后,他坐守濠州。

  “您想好沒有?”

  聽到朱掌柜的話,謝成努力的把目光,從那些金磚上收回來,冷冰冰的看著朱掌柜。

  “俺一直以為你只是個有錢的私鹽販子,沒想到,你竟然是朱五的探子!”

  “注意言辭!”朱掌柜云淡風輕的笑笑,然后鄭重的說道,“是漢王!”

  “哼!”謝成冷哼一聲,“你來收買俺?”

  朱掌柜端子桌上已經冷的茶水,喝了一小口,慢慢說道,“不是收買,而是邀請您入伙,請您做大漢的將軍。”

  “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將軍要殺,我表明身份的時候,就該殺了!”

  兩人目光相對,一個故作兇狠,一個泰然自若。

  “將軍這樣的豪杰,造反圖的什么?不就是榮華富貴嗎?濠州是什么日子?金陵是什么日子?”

  謝成,沒有說話。

  朱掌柜繼續道,“說句不好聽的,這個鬼地方也就是吃飽飯,連個美嬌娘也沒有。

  可是金陵,有金山銀山,美酒佳釀,豪宅美人,還有顯赫的官位。

  漢王麾下,那些沒打過幾次仗的人,都封了爵位,封妻蔭子。難道您不羨慕嗎?”

  謝成,還是沒說話。

  “這一千兩黃金,只是開胃菜。漢王殿下親口許諾,只要您答應,萬戶將軍的頭銜虛位以待。

  在您的老家,劃出五千畝地,送你三百個仆人,二十個江南佳麗,綢緞布匹,馬匹牲畜,讓你謝家成為當地的豪門。”

  說著,朱掌柜笑了笑,“謝將軍,聽說您家是個大家族,您自由喪父,全靠族中扶持,在能長大,您是不是要為謝家的族人想一想?”

  謝成,冷冷的看了朱掌柜一眼。目光,落在了那些金子上。

  朱掌柜不說話了,該說的,差不多了。

  謝成的臉上,陰晴不定,似乎極為掙扎。

  “將軍,在下知道您是忠心義氣的人,可是您豁出命,得到了什么?”

  朱掌柜繼續說道,“錢沒多少,地位不見得多高,就連女人,也都沒幾個。在下聽說,您當初在廬州因為一個降官的女眷,還被朱重八訓斥一番,您甘心嗎?”

  謝成嘴唇動了動,想說話,卻沒出聲。

  “在下知道您想說什么!”朱掌柜再次笑道,“您和朱重八是同鄉,可是您和漢王也是同鄉呀!漢王的麾下大將,可都是咱們淮西的子弟,定遠濠州兩地的男兒。

  再說,當日朱重八也不過是漢王麾下的一個百夫長。您投奔他,也就是投奔漢王。

  現在不過是撥亂反正,何來叛字一說?”

  “你!”謝成終于說話了,不知是不是被金子晃的有些眼花,他說話有些無力,“容俺想想!”

  “可以,但是在下不會給您太多的時間。”

  朱掌柜又端起涼透的茶水,“準確的說,是在下的同僚,不會給太多的時間。”

  “你什么意思?”

  “探子只有一群,沒有一個!”朱掌柜依舊和氣的笑,“這個時間,應該還有一位在下的同僚,去了您副手薛顯將軍的家里。”說著,朱掌柜壓低聲音,“他原來可是徐州趙均用的手下,朱重八殺了他頭領,火并了徐州軍。別忘了,您濠州這三千兵里,還有五百是原來的徐州兵!”

  呼,謝成站了起來。

  瞪著朱掌柜,眼神如刀。

  “不止我倆,若是我們不成功,還有別人拎著金子,帶著漢王的口諭,去您下級軍官的家里。”

  說著,朱掌柜也站起來,看著謝成,“而且,漢王在定遠,和州的大軍,已經兩面而來。”

  此時,朱掌柜嘴角上揚,微微的笑笑,“朱重八還在金陵,沒人救得了濠州。是融化富貴,還是戰死,還是你謝家全家死光,全在將軍一念之間!”

  “你!”謝成伸手拔刀,卻拔個空,他穿著便衣,沒有帶刀。

  “將軍,其實在下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賺開濠州的城門,這一千兩黃金,分給您的親兵,他們似乎很樂意效命!您看,他們現在都沒上來。”

  朱掌柜的聲音像毒蛇一樣冰冷,“但是漢王特意吩咐過,將軍乃是淮西健兒,希望您入他的麾下!”

  啪啦,燃燒的燭火爆出一朵火花。

  謝成陷入糾結,恐懼兩種情緒的糾纏之中。

  啪啦,燭火又爆了一下。

  “朱掌柜!”謝成似乎下定了決心,慢慢開口,“漢王說的,是真的嗎?”

  “漢王手諭!”朱掌柜從懷里鄭重的掏出一封信,打開之后除了烏黑的字跡,還有紅色的漢王打印。

  “俺,不認得字!”

  “在下,念給將軍聽!”

  剛才毒蛇一樣的朱掌柜,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站在那里,朗聲念道,“謝成,淮西子弟,孤之鄉黨。從軍之初,亦為孤之下屬。

  大漢初立,漢國本是淮西男兒功業。謝成棄暗投明,其心可鑒。

  念其功勛著著,乃一方良將。封謝成為大漢淮城男,懷遠將軍,領萬人兵馬。

  賞良田五千畝,并賜人口牲畜,漢王治下,用不納賦。

  孤,與淮西男兒,共富貴!”

  念完,朱掌柜高舉手諭。

  “謝將軍,您想好了嗎?”

  謝成苦笑下,“想好了!俺,聽漢王的!”

  “識時務者,為俊杰!”

  隨后,濠州的夜,多了些腳步聲,多了些火把。

  夜色下,皎潔的月光和星光,就是天然的火把。

  大軍在夜色下,奔騰前行。從天空看下去,數不清多少人,只有他們的兵器,折射著星月的光芒。

  “快點,再快點!”

  郭興在戰馬上,揮動手里的馬鞭,不斷的催促麾下的健兒。

  “老李,游騎派出去了嗎?”

  “三將軍!”李賽在邊上說道,“撒出去二十里了!”

  “不夠,撒出去三十里,多派騎兵!”說著,郭興壓低聲音,“告訴騎兵兄弟們,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咱們的大軍,明白嗎?”

  “明白!”李賽點頭道,“殺無赦!”

  夏日的夜,風也冰冷。

  郭興望著前進的和州都,心卻飄得很遠。

  “濠州那邊,應該是談成了!”

  “王弼,老鄭,你們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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