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沐英的話,楊思義心中也是安穩了許多,他也曾暗中擔憂,平西侯這般年少,就掌握了整個云南的軍政大權,若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可就是禍事了。
見其還是這般恭謹,心中石頭落地,身在云南平章政事的位置,他才清楚西平侯這幾個月來,收到了誘惑有多少。
云南內大大小小的土族勢力,南洋諸國和麓川國等西南諸國,都在想方設法的試探沐英對大明的忠誠到底有幾分,只要稍有動搖,便會不惜代價趁機而入。
云南之大,地勢之險,是絕對足夠立國傳姓的,尤其士卒們的家小也都已經遷移至此,那些匹夫,未必沒有從龍之心,若有西平侯有意,明日稱孤道寡都可以。
沒一會兒不少官員得到平章大人回來的消息,都趕忙跑來慰問,畢竟是云南名義上的封疆大吏,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而且實際上的封疆平西侯也對其很是敬重,因而侯府正堂邊坐滿了大小官員,很是熱鬧。
簡單問候過后,眾人閑談起政務來,難免提及今冬席卷中原的寒災,都止不住的贊嘆朝廷今非昔比,圣上運籌帷幄敬天護民。
順便又聊了聊北疆蒙古的事情,通過各種表達方式,大概的統一了政見后,在楊思義的安排下,逐漸都告辭了。
等人都走后,沐英從懷中掏出一份名單遞給楊思義:“都還算謹慎,只是有些擔心,小貪變大貪,到時難免心思就跟著歪了。”
云南形勢特殊,與諸多國家臨近,不少人見沐英實在難以溝通,就以通商之名義,與云南的官吏們有了聯系。
楊思義仔細的看了一遍后道:“這就交由老夫處理吧,侯爺到底是武勛,不好輕易動文臣吏治,否則難免受到御史彈劾,身在邊疆,到底不比隨時能陛見圣上的時候,侯爺做事萬要三思而后行。”
見沐英有些不以為意就接著勸道:“這不是光為了您,更是為了大局,此處風云匯聚利惹名牽,若是旁人替代了您,未必能把持得住,一旦壞事,朝廷又要耗費多少,才能奪回。”
聞此沐英神情一肅,正色的應承了下來,西征滅梁,他是從頭到尾親身參與過的,知曉這一路有多不容易,又有多少將士舍身埋骨。
倆人行至書房落座,屏退侍從,楊思義笑著點了點自己的傷處:“有此傷勢在前,云南焚史遷民之事易矣,潛移默化即可,值得憂慮的僅剩麓川之事了,侯爺心中可有成算了。”
“本來還是要等幾年才有把握的,麓川國力雄厚,遠非梁王段氏之流可比,但見識過允恭帶回來的新式火器后便覺得糧草充沛即可一戰,先取首勝,破其昂然國勢,喪其膽魄,然后進兵逐步蠶食,二十年內滅其國。”
楊思義還沒見識過火器之威,但他很相信沐英的眼光,聞言捋須笑道:“若能成就此事,死而無憾矣,真是仰仗侯爺了,老夫這庸碌之輩,或許也可在浩瀚青史中留下一筆了。”
“哪里的話。”沐英誠懇的說道:“您沒來之前,英手足無措,不少政務都要委于高氏之流,日夜難以安寢,如今可專心于外事,而無后顧之憂,都是您的功勞。”
楊思義整個人都已經振奮了起來,他年紀已經不小了,本以為麓川起碼要百年才可徹底平定,要留禍患與后人,內心是有愧與太子殿下的。
洪武九年正月丙辰朔,上御奉天殿受朝賀,大宴群臣于武英殿,命婦朝皇后于坤寧宮錫宴。
丁己,太子家宴諸皇子親王于文華殿,太子顧謂之曰:“汝等聞修德進賢之道乎?”
諸王朝服對曰:“臣等每聞儒臣講說知其略矣,未領其要。”
朱標身著袞冕九章頭戴紫金冠冕立于上位:“藻率雜佩為身之容,恭遜溫良為德之容,見于外者可以知其內也,古之君子趨蹌有節升降有數,周旋跬步而不違于矩度者,由其德充于內而著乎外也。”
“所以器識高明而善道,日臻惡行不見而邪僻益遠,己德既修自然足以服人,賢者匯進而不肖者自去,能修德進賢則天下國家未有不治…當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茍溺于嗜好則必為其所陷矣,汝等其慎之!”
“臣弟等恭聽太子訓戒,自當親賢遠讒,養德修身,以安太平之樂,以免父兄之憂,成宗室之美萬民之表率。”
“善。“
宴后,太子率諸王至武英殿敬請皇帝,帝出率諸子至宗廟,齊跪于列祖列宗牌位之下,帝叩首曰:“仰荷天地卷佑為億兆主,海內樂業子孫繁盛,稽諸古典,天子有子,其嫡長者守邦以嗣大統,諸子各有茅土之封,藩屏王室以安萬姓,此古昔帝王之制也。”
“今嫡長子標,自開國之初已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布告天下,諸子晉王樉等亦己受封,年有長幼將次第之,命祀境內山川,許修武事以備外侮,謹用昭告先是以告祭太廟!”
諸皇子以長幼敬香禱告,皇帝立于一側,眼觀諸子,心中所思所想,外人不可知之。
祭宗廟后,皇帝與太子至社稷壇,在禮部官員的引領下,告祭社稷,祭告岳鎮海瀆及天下名山大川,諸王觀禮而不可近前。
之后,皇帝返駕華蓋殿,朱標暫時抽出空,叫過禮部尚書等人核對諸事,然后命各部按禮制行事,準備外使朝賀。
金吾衛持畫戟肅立于丹璧丹馳東西兩側,驍騎衛挎劍立于大羅丹璧東西,禮部在丹璧之東設玉帛文桉,凡在京官員,以及合寧、新羅、百濟、琉球、安南、占城、真臘、暹羅、浡泥國、蘇祿等四十余國使臣,身著朝服,跪拜于奉天殿前,向皇帝恭賀新年,大禮參拜山呼萬歲。
這時候,太子與諸王觀禮,這是獨屬于天朝帝王的時刻。
是年春末,大明揮師北上,這個時候青草已經長成,軍馬不用帶太多草料,可以一邊打仗一邊喂馬,節省下相當一部分糧草。
加上天意佑之,遇無水之地而得水,無草之地而草生,寒暑俱調,無有憂患,韃靼諸部盡皆退避,瓦剌的杜爾伯特部突然宣布歸順大明,率部將瓦剌綽羅斯部土爾扈特等幾大部拖住。
經途兩月李文忠率大軍追上,陳兵列陣,試探數日后,大戰開啟,新式的火器發揮了重大的作用,蒙古曾經引以傲的騎兵,在火炮面前失去了所向披靡的鋒芒,瞬間潰敗,讓一場尚可接受的戰敗變為了無法挽回的大潰敗。
自京營攜精銳而來的颕國公傅友德突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陣斬了瓦剌首領勐可帖木兒,瓦剌太師哈剌章也在混戰中墜下馬被踐踏而死,在火炮如同天雷地火的威嚇下,足有數千人亡于相互踐踏。
戰后計有三萬七千多瓦剌士卒與萬匹戰馬被擒獲,另有四千八百四十頭駱駝、十一萬二千四百五十二頭牛羊,金銀珠寶一時無以計數。
瓦剌殘部叩首請降,韃靼各部也都派遣使者入京以表歸順,原以為大明還會像原來一樣,收兵撤軍,可結果卻不是,明軍竟將矛頭又對準了韃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