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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天師府

  這等人只要腦子還清醒,稍有些自知之明,多半就不會有什么宏圖遠志,守富貴享安樂才是最大的追求,從目前的局勢來看,唯有大明才能讓他過上這種日子。

  納哈出或許還有野心,但此子恐怕是受夠了遼東的苦寒貧瘠,朱標賜他游園允他在京中玩樂,就是要加深他對榮華富貴的向往。

  朱標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曉得便好,你父親老了,這天下也不是當年的天下了,開元開元,呵,他連高麗李成桂都壓不住,還談什么開元?”

  察罕神色不斷變換,肉眼可見的掙扎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么辦了,他是想歸順的,京城繁華富麗,游園美輪美奐,但父親積年的威嚴還壓在他身上。

  何況他清楚,眼前的大明皇太子是不足以信任的,上位者的承諾只會在你有用的時候遵守,一旦他們父子交出兵權就真的只是盤中的魚肉了,一點保障都沒有。

  縱然他向往富貴但也怕被暴病而亡啊,察罕的掙扎朱標自然看在眼里,但他卻也沒在急著許諾什么,這這種情況下說得越多就越顯得虛浮,反而容易壞事,還是要等他自己想明白最好。

  左右能容他們選擇的余地也不大了,縱然是有風險,大明也依舊是他們最好的抉擇,這是顯而易見的,早歸順有生機,晚了可就是大軍壓境下的投降了。

  朱標甩袖走回上位:“你先回去吧,想清楚了再來見本宮。”

  察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趕忙從椅子上起身下拜,然后在福貴的指引下離去,恐怕這幾日他是要寢食難安了。

  朱標對端上一盞新茶的福多吩咐道:“去內帑挑些貴重玩意兒送去游園。”

  “諾。”

  嘴上要嚴苛那手上就要軟一些,這種辦法很老套但實用性卻是始終一如既往的有效,因為人性從來都是如此。

  “出來吧。”

  殿側一處山河屏風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前些日子被朱標派遣鳳陽走了一圈的蔣瓛,今日特回來復命,沒想到察罕也挑了今日,于是就讓他避讓在了后面。

  “殿下,微臣瞧著此人好辦,是否讓弟兄們去提點提點。”

  “莫要多事,察罕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遼東那邊盯緊些就是了。”

  “是,臣在回京路上就接到了遼東密探送來的密信,女真兀狄哈虎爾喀兩部的首領都愿意為我大明效力,一旦納哈出有動向都會以最快速度奏報。”

  朱標點點頭吩咐道:“加以籠絡,但絕不可過分信任,到底只是因利而聚附的蠻夷外族。”

  “微臣明白,絕不會聽其一面之詞,親軍都尉府的密探并未因此召回,兩方情報相互對比再加以驗證才會通明上下。”

  朱標面露滿意之色,隨即賜座賜茶,蔣瓛也是松了口氣拜謝而受,伴君如伴虎,誠非虛言。

  朱標掀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后問道:“京中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這一路來可都聽聞到了什么。”

  蔣瓛正色回答道:“州府士紳書生皆聚而成群妄自論政,上對天子下對百官都有怨言,甚至…”

  朱標輕笑一聲接道:“甚至對本宮都有所怨望吧,身為儲君僅因皇帝訓斥就避而不出,不為民請命既非明君之像。”

  朱標擺擺手安撫了就要起身請罪的蔣瓛:“此事不足為奇,本宮也早有預料,就連父皇他們都敢妄論更何談本宮了,一篇招賢納士文章不足以安壓士林怨望。”

  雖然這些天朱標沒有多打聽朝廷的事,但風言風語也還是能傳到他耳朵里的,畢竟算起來京里都已經有近百人辭官,地方州府官員請辭的奏章也是如潮水般向京中涌來。

  隨著時間的醞釀,這場風暴越來越大了,囊括了朝廷還有士林文壇,多年來對皇帝對官吏施用苛政重刑的不滿被一次性激發了出來,說一句天下動蕩都不為過。

  大明得國太正立國太穩,開國至今國運如長虹貫日勢不可擋,也正因此就把許許多多的遺留問題都遮掩了起來,但膿包不挑破,遲早就會養癰遺患。

  老朱就是不愿把問題遺留給兒子,所以才會趁這個時候發作,讓前元亂世遺留下的膿包爛瘡一次性爆出發來,趁著他年富力強,趁著開國之初文弱武強,趁著淮西勛貴威壓天下的時候。

  “對了,衍圣公府那邊可有什么動靜?”

  “衍圣公府安守富貴,并無一嫡系子弟出聲,聽說有上百士子去請衍圣公出山諫言,但門都沒進去就被衍圣公府的仆役們請了回去。”

  朱標對此倒是絲毫都不意外,天下人的嘴是堵不住的,但一家一姓的嘴還是很好管控的,孔家自保的本事天下第一流,如何看不出大明并不像前元一般迫切的需要孔家扶持。

  前代衍圣公孔克堅年老體弱多病都被朱皇帝強召入京坐陪,舟車勞頓下病逝而去,孔家還不是只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哭都不敢哭一聲。

  當今衍圣公孔希學文弱,衍圣公府一切大小事務都由其叔父執掌,大權旁落之下整日沉迷酒色,常設宴領賓客宴集,談笑揮灑。

  蔣瓛小心的看了眼太子殿下,然后說道:“衍圣公安寧,但天師府卻是頗為活躍,開演道法,投符救苦,還同地方士紳聯系頗密,聽聞近日傳出異像頗多。”

  朱標啞然失笑,衍圣公都不敢鬧騰,這龍虎山天師府卻是來勁兒了,估摸著也是不滿朝廷對僧道的打壓,平日不敢出聲,如今趁亂是想彰顯一下自己的名望。

  在朱標眼里衍圣孔家與天師張家差不多,都是吃著祖宗老本兒的,張家是比孔家強些,但也說不上好,吞并田畝欺壓佃戶,借鬼神之名騙財邀名的事情都沒少干。

  宗教總是逃不過這些,有清心寡欲的真人,但更多的是披著道衣僧袍的假真人,真人未必能普渡世人,假真人卻是能輕易哄騙一方。

  只不過天師府不好下手,因為在龍鳳六年的時候,龍虎山天師張正常曾派遣使者上箋,為還是吳王朱元璋獻上“天運有歸”之符。

  那道符現如今還保存在內帤里,朱標也曾信手把玩過,到是沒感受到什么天命所歸的偉力,但在當時確實啟了一定的作用,張家傳承至今,在普通百姓士卒里面還是很有威望的。

  這就是情分功勞,所以在開國后朱元璋就授予了張天師正一教主、正一嗣教護國闡祖通誠崇道弘德大真人的封號,又敕令天師府永掌天下道教事,使得張天師從江南道教領袖一躍成為了天下所有道教的教主。

  當然如此封賞也是為了扶正祛邪,所謂的邪不僅是天下州府縣都有的各種淫祀邪神,還有那些籌謀煽動信徒造反的賊子,以及全真教。

  全真教立教就是立足于金朝,金世宗、金章宗時期,還特意召見了全真教的當值掌教劉處玄和丘處機為其講道,全真教得到了金國統治階層女真人的普遍認可,于是成為了一個大教,親金疏宋。

  到蒙古崛起的時候,全真教成了炙手可熱的一個大教,它在中原的影響力非常大,蒙古和南宋為了從內部瓦解金國,都想將全真教拉攏過來,最終最終丘處機選擇了蒙古。

  全真教得到了成吉思汗的高度認可,成吉思汗免去丘處機及弟子一切差役賦稅,命其統領中原所有佛道之士,但在蒙古征服南宋以后,全真教就失去利用價值,蒙古通過一場佛道大會,將全真教打壓。

  大明開國后頒布的《大明玄教立成齋醮儀》,就直接規定全真教不得參與任何政事,只能以修身養性為主,并且限制它的傳教活動,還下令全真教永世不得設掌教,全真教陷入一盤散沙的狀態。

  所以龍虎山天師府的昌盛也是有老朱的扶持在里面,不過利用天師教打壓其他教派也并不會影響老朱打壓整個宗教體系。

  這樣就是為何龍虎山天師府會有不滿,為何會選在這個時候出頭彰顯存在感,那些異像還沒傳出具體為何,是祥瑞還是厄兆,就是天師府在等皇帝的拉攏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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