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佑宗有口難言朱標笑笑也就不再繼續追問了,官場上有矛盾無非就是誰擋了誰的路,誰動了誰的利益,朱標不太了解魏觀的為人,但蔡本是個什么秉性他還不了解么?
忠心是必然有的,這種貼身近衛出身的心腹將領,他們父子一聲令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但其余方面就不能細究了,驕兵悍將該有的臭毛病一個不少。
料想無非就是魏觀文人士子清高孤傲,任職知府期間設計地方衛所軍務之事沒給蔡本顏面,加上去年吏部考核課績為天下最,而去年馮勝巡檢地方衛所發現蔡本有玩忽職守之嫌,被皇帝去旨訓斥了一頓…
朱標沉吟道:“看來愛卿是頗為欣賞那魏觀了,竟特意為其解釋緣由,原先可是有交情?”
朱標問的直白,不過以他們倆的關系而言倒也正常,所以陳佑宗也沒惶恐不安的解釋什么,而是搖頭笑道:“點頭之交而已,魏知府書生意氣,雖以年近古稀之年,但還是剛正不阿,對臣這等幸進之徒還是不愿假以顏色的。”
“只是近來常有蘇州親朋來信,其中多談及魏知府經營蘇州之善,尤其是有前任陳知府作為對比之下更顯物阜民豐生民安定,有如此官員實乃我大明之幸,趁此良機自然是要上諫于殿下。”
朱標了然,前任蘇州知府是陳寧,其在蘇州征賦稅時嚴苛之至,曾經拿烙鐵燒老百姓,為此民間有了陳烙鐵之名,其子陳孟麟亦數次勸誡,陳寧大怒,竟然捶打數百下打死其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陳寧此舉自然惹得極重血脈親情的朱元璋厭憎,但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按禮法來說此為陳家家務自有宗族族老權衡而定,加上還有胡惟庸的周旋,陳寧終究是平安回京任官了。
陳寧昔年也是有功勞苦勞的,原本元朝鎮江小吏,后主動投奔正在攻打集慶朱元璋,老朱看到其起草的檄文非常好,任命其為行省掾吏,后來奉命到淮安征兵,在高郵時被張士誠麾下所捕,受刑罰而拒不歸順,最后被釋放歸還。
朱標應允道:“既如此,本宮稍后就會給蔡本去信,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陳佑宗起身謝過,雖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但他說了殿下未多想就答應了,這就是對他的信重,若是他人想解決此事可就千難萬難了。
倆人起身再次回到正殿落座喝茶,朱標向一旁的福多吩咐道:“去請陳良媛過來。”
陳佑宗也是有大半年未曾見過女兒了,此時也是抑不住臉上的笑意了:“不瞞殿下,微臣膝下就此一個嫡女,多時未見實在是記掛的緊。”
很快陳韻清就施施然的走了進來,估計早就等候傳召了,畢竟其父隨太子在文華殿商議政務并用了午膳也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情,陳韻清先向朱標行禮后再向父親行禮,可見有些激動但還是保持著良好的儀態,關切的問詢了爹娘祖母的身體。
再然后的事也就不值得多提了,陳佑宗很快就拜辭而去了,雖是父女情深但終究也沒太多好說的,都是錦衣玉食不缺人侍奉的,得知安好也就足夠了。
“臣妾方才失禮了,請殿下責罰。”
朱標聞言一愣這才注意道陳韻清腮邊有淚珠滑落,起身走下饒有興致地圍著她走了一圈,笑問道:“怎么還哭了,莫不是本宮平日對你多有欺辱不成?”
陳韻清趕忙搖頭取帕拭淚,朱標自然的拿過手帕擦拭柔聲道:“明日再請陳夫人入宮見一見吧,往后若是想念家人了,直接著人去請就是了。”
陳韻清聞言忍不住瞪大了雙眼,常言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又不是正妃嫡妻,能有機會見一見父親已經很是驚喜了,沒想到明日就還能再見到娘親。
安撫了一陣朱標就得去謹身殿了,遼東的事情還得同自己父皇打個招呼,臨走前還調笑陳韻清讓她回去好好梳洗,按約定今晚可要好好報答一番。
正負手而出慢慢悠悠地走著,突然瞧見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灑掃,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朱標眼底一寒但語氣卻是沒有變化仿佛就是隨口一問:“劉瑾這幾日在做什么?”
福貴立刻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按著爺的吩咐,劉公公應該還在屋里修養,奴婢今晚這就去探望探望。”
朱標聞言眉眼舒緩,他還以為真的有蠢貨會如此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折辱劉瑾,他都只是讓劉瑾暫時修養不必跟在他身邊伺候而已。
說到底劉瑾終究是他最信任的奴婢,多年的情份擺在這兒,打壓劉瑾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不是對劉瑾這個人有何不滿。
從中右門繞過華蓋殿就到了謹身殿,通稟一聲后朱標踏入殿內,自己父皇還是那個熟悉的姿勢,正在伏案批閱奏章。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
“臭小子,你是想讓咱給你當牛做馬一萬年不成!”
朱標行禮后自然的走到御案旁拿過一個奏章翻閱幾下開口道:“兒臣去見過察罕了,恭謹異常,由此也可大概看出納哈出的態度了。”
朱元璋頭也不抬嗤笑道:“去年咱派人去給他送去親筆信,勸他觀天地變化之機,知時識勢而不失者,乃為杰丈夫,可他優柔寡斷還想著同也速迭兒互為犄角之勢守望相助,現在不知悔否?”
朱標整治了下書案上有些雜亂的奏章接口道:“局勢變化莫測,前兩年納哈出還牢牢控制著西至蒙古兀良哈,北至女真和南至高麗之地,此外還有平章高家奴、知院哈刺張、丞相也先不花、平章劉益分別屯在遼陽、沈陽、開元、蓋州等地。”
“而今劉益、高家奴、也先不花等紛紛率部歸降,納哈出兩翼再無防護,如我大軍進取他早晚敗亡,自然是要早謀生路了。”
“你給出什么了?”
“那處宅院以及一個國公之爵。”
朱元璋眉宇一動:“那是陳家的陪嫁吧,不妥。”
“既然都已經讓察罕住進去了,兒臣也就不想要了,陳家那邊也沒意見,方才陳佑宗還主動建言讓兒臣把那游園贈給察罕以示親善。”
朱元璋是個傳統的人,為了自家的事動用女人的陪嫁總感覺不太舒服,聽到陳佑宗主動建言獻策才心情舒緩一些。
“陳佑宗這個人不錯,是能委以重任。”
朱標一聽就知道自己父皇是想立刻補償陳家,于是阻攔道:“陳佑宗從地方知府驟升為通政使已經是過快了,不妨緩一緩吧,陳家老夫人快要過大壽了,到時父皇贈陳佑宗先父為榮祿大夫,冊封陳老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就是了。”
榮祿大夫是散官名位,是為從一品,何謂尊榮至極,不過到底只是給予早已逝去之人,倒也不算什么了,只是給予能一個家族無限的榮光。
估計陳老爺的墓穴也要大大的翻新一遍,原先不能享受的規制祭祀都有資格享受一下了,在如今這個極重身后事的時代,不可謂小禮。
其實區區一座游園并不值得如此厚賞,只是陳家這幾年來一心奉公,帶領著江南世族解決了朝廷許多問題,由此得罪的家族不少,自家產業折損的數目更不少。
就說陜甘賑災,陳家不僅平價將在陜甘的所有糧食都按朝廷定的標準售出,還張羅著籌措了數十萬石糧食,從江南運來一路上的損耗絲毫未提,都是自家補上的,這才讓朱標有足夠的糧食解決問題。
這些陳佑宗不提,但不代表朱家父子不清楚,雖說為君解憂效力乃是本分,但該給的獎賞還是要給的,否則不就寒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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