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士兵燒了一個夜尸體,位于下風的江源城唐軍也聞了一夜的肉香,一想這是人肉香味,不管是士兵,還是城中百姓都想吐,一些心理素質差的人,更是吐得苦膽水都吐光了。
而隋軍點燃的狼煙持續到第二天上午的時候,交川縣唐軍士兵從數十里外跑來支援,只是他們還沒靠近江源城,就讓隋軍騎兵打沒了,來援的三千士兵皆是步卒,由于他們跑了一夜,一個二個都處于又累又餓狀態,居高臨下的韓威看到這場戰爭都不怎么打,這支援軍就敗了,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除了少許頑抗者被殺死之外,余者全都給隋軍俘虜了,畢竟士兵們只有兩條軟腿,怎么可能跑得過有四條腿的戰馬?
當隋軍把這伙悲劇士兵的武器收繳之后,也不捆綁,而是用刀子把他們的褲帶割為幾段,再在褲子的胯部前后各來一刀,使一條好端端的褲子從中破為兩半,這些糙漢子或許連死的勇氣都有,但偏偏就丟不起光屁股的臉,于是一個個用手各執一半,生怕褲子掉下來,然后老老實實的遵照隋軍的命令,繞著城走了一圈,最后進了隋軍大營。
韓威知道這絕對是裴行儼的主意,這些號稱“萬人敵”的隋軍大將沒有一個是好人,都是一肚子壞水的主。
“這些老鷹又是干嘛來著?”這時,又有兩只雄鷹從隋軍大營騰空飛起,朝遠處飛走,頃刻間便消失于視野之中,韓威有些不解的問道。
“末將也不知曉。”幾名將校茫然對視,從隋軍到來那一刻起,就不斷雄鷹飛來又飛走,而且只往隋軍大營那邊飛,好像格外親近他們似的,一點都不怕那幫魔鬼,說是獵鷹吧,好像也不是,因為它們往來太過頻繁了,這顯然不是前去隋軍大營覓食。
“想辦法打幾只下來看看!”望著飛來的一只雄鷹,韓威感覺這些老鷹很不尋常,但他偏偏就想不出這些不怕隋軍老鷹干嘛來的。
幾名將校面面相覷,老鷹飛得那么高、那么快,他們怎么打得了?
箭矢哪夠得著?
“呦、呦、呦、呦…”天空中,又有幾只老鷹從江源城上空掠過,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鷹啼,韓威抬頭看去,心中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嗚嗚嗚…”忽然,蒼涼號角聲在遠處響起,只見漫天霞光下,一支聲勢浩大的人馬出現在官道盡頭,正向江源城緩緩靠近。
“將軍,這是同昌主力來啦!”一名偏將歡欣鼓舞的說道。
“我知道。”韓威臉上泛起了絲絲憂郁之色,雖然知道隋軍的狼煙肯定引來同昌大軍,只是萬萬沒想到來得這么快,當他想到昨天晚上那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只感到不寒而栗,竟然生平首次不希望援軍抵達。
此時的隋軍大營,也有一名校尉策馬沖到裴行儼身邊,興奮的說道:“大將軍,李孝常來啦!”
“看緊江源城,休要讓他們出來搗亂,其他人跟我出去。”
裴行儼交待完畢,便帶著各級將校登上了防御工事,拿望遠鏡朝來敵的帥旗方向看去,一名神情冷峻的中年大將出現在視線之中,于是笑著對左右說道:“確實是李孝常。”
劉仁軌也看到了,聞言好奇而問:“大將軍認識他?”
“太認識了。”裴行儼放下望遠鏡,說道:“李孝常是李圓通的兒子、李淵族弟,由于我們老家都在河東郡,所以他和家父多有往來,我小時候見過無數次,后來我到張大將軍麾下歷練,就再也沒見過,如今碰上也是緣分。”
劉仁軌又問:“此人本事如何?”
“以前我還小,而他這些年又默默無聞,我也不太了解他的真實水平。不過其父李圓通智勇雙全,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全才,靠真本事先后當過內史侍郎、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左侍郎、刑部尚書、兵部尚書等等職務。其父如此厲害,想必李孝常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如今再度碰上,定要給他一個天大驚喜。”說到這里,裴行儼向身邊眾將吩咐:“你們立即回歸本部,聽我號令行事,若無號令,誰也不準擅放箭。”
“末將遵命!”眾將校迅速散開,一個個小型陣式就在工事之上擺了開來。
“停!”隋營東北方向的‘唐’字白色大纛下,李孝常看著那毫無規則可方的圈形軍營,下達了停止前進的命令。
剎那之間,數以百計的傳令騎兵沿著行軍隊列,自前軍向后陣飛馳而去:“都督有令,停止前進!”
“都督有令,大軍停止前進!”
“都督有令,大軍停止前進!”
“都督有令,大軍停止前進!”
命令逐層下達,洶洶向前的數萬唐軍隨即緩緩的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雜亂的馬蹄聲中,諸多將校紛紛簇擁到李孝常的身后。
“這是什么鬼東西?”對于古里古怪的隋軍大營,李孝常也看不出絲毫名堂,只因一切的一切盡皆藏在了高大無縫的營墻之內,甚至連一名隋軍士兵都看不到,他皺眉頭向身旁的副將吩咐:“派斥候出陣探查!”
“喏!”
令旗揮動,立即有數十名斥候策馬奔出,繞著方不方、圓不圓的營寨飛奔了一圈,不久之后,斥候報道:“啟稟大將軍,江源城北部都讓這古怪的軍營給包圍了,他們隔得太嚴,根本看不到內部情況,具體有多少兵馬更是無從知曉。”
李孝常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隋營上空那而獵獵飛揚的赤色帥旗之上,一個‘裴’字顯得十分醒目,斷定道:“敵軍主將就是裴行儼!”
一名偏將驚嘆道:“這圍了半個江源城的營寨要是布滿兵力,應該不下十萬人吧?”
“無非是故作玄虛罷了!”李孝常不屑的分析道:“隋軍第一軍團總兵力不過六萬人,鉗川已經分走兩萬主力,他這里加上輜重等雜兵,頂天也就四萬人而已,要是真他有十萬人,何須這么費事?直接攻破江源城便可。傳令三軍扎營修整一天,明日我們再來攻破此營。”
“喏!”眾將躬身領命,退到東北角下寨,正好和江源城形到犄角之勢,兩者直指隋軍大營。
唐軍先到營前示威,然后又立即退走,這讓隋軍眾將大感意外,一名將領向裴行儼問道:“大將軍,唐軍怎么一言不發就走了?”
“李孝常未能看破我軍虛實,不敢貿然進攻,是以引誘我們主動進攻…”裴行儼的目光瞄向李孝常退去的方向,其后不遠處,便是洶涌南下的岷江之水,這里的河床雖然不到十丈寬,但由于高山的冰雪正處于融化時節,從大地滲到岷江的冰雪融水所水勢極為湍急,休要說是人,便是戰馬也走不到對岸。
又看了一眼對方的兵種構成,裴行儼的嘴角忽然綻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想來就來,想去就走,問過我沒有。大纛傳令,讓全軍出擊!”
此言一出,副將錢杰、麥仲才、樊欽等大將頓時大驚失色。
好家伙!
剛說唐軍引誘他們出擊的話語還在耳邊回蕩,可眨眼之間,這家伙卻下達全軍總攻的命令,連試探性進攻都免了?
不由自主的,都以一種看瘋子的目光瞪著裴行儼。
劉仁軌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冷氣,裴行儼不愧是圣上帶出來的大將軍,敵軍初至居然就發起了總攻,連試探都沒有。這用兵風格,真如羚羊掛角,讓人無跡可尋吶。
“大將軍萬萬不可!”麥仲才急忙阻止:“雖說敵軍經過長途行軍疲憊至極,而且還立足未穩,但他們士氣正盛,且又背靠岷江,要是拼起命來,恐怕我軍討不到好處啊。”
“是啊大將軍!”錢杰亦是急道:“江源城還有數千唐軍虎視眈眈,若是趁著我們傾巢出動之時,襲擊我軍大營,這又如何是好?”
“大將軍,不如由末將率本部兵馬去試探吧?”
樊欽等人也紛紛勸阻。
裴行儼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重復道:“大纛傳令,全軍出擊!”
裴行儼瘋了嗎?
自然不是,而是隋軍擁有太多優勢。
首先是隋軍的兵力不比唐軍差多少,其次是隋軍體力精力、武器裝備、作戰意志都比唐軍好,這完全就是碾壓之局,關鍵是唐軍在各種劣勢之下,還背靠岷江,若是大軍潰敗,連個跑的地方都沒有。背水一戰說起來是好聽,可你要是面對蜂窩車弩試試,絕對讓唐軍士兵知道什么叫絕望。
還絕地反擊?獲得最后的勝利?
做夢去吧。
要是讓唐軍勝利扎營,全軍士氣恢復元氣,這仗得打到何時?所以說,眼下便是破敵大軍的最佳契機。
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劉司馬?”眾將為之一愣,紛紛看向了劉仁軌,希望他說服裴行儼。
劉仁軌也看穿了敵我雙方的優劣之勢,佩服裴行儼對戰機把握之準的同時,也深為認同他的決定,微笑著對眾將說道:“聽大將軍的,讓大軍出擊吧。”
得,又瘋了一個。
諸將無奈,便遵從裴行儼命令,進行一番緊急部署。
片刻之后,隋軍大營號角陡變,由悠遠綿長轉而變得高亢激昂起來。
剎那之間,營墻大開,分為左中右三軍的隋朝大軍便如決了堤的洪水,向緩緩后退的唐軍洶涌殺去,而在中軍后方,則是由陌刀軍護衛的千輛蜂窩車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