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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5章:十部奪旗

  積石山是大隋西南的屏障,將高原平原一分為二,地熱險峻,乃是西南鎖鑰,要是突破積石山防御,往北可沿良非川直抵西海,過了星星峽,則是張掖,掐斷絲綢之路這條經濟命脈;往東可直達臨洮、隴西、天水,一路向東直逼關中。

  在這其中,扼守兩大山脈之中的積石關尤顯重要,其戰略價值已在此役得以展現,無須贅言;但是除了積石關,其實吐蕃還能通過多瑪北上,甚至能如史上的松州之戰那般,略過這兩道關隘,直接從吐谷渾、黨項和白蘭諸羌的地盤,攻打松州這個進入巴蜀的交通要道。

  史上的松州之戰結束以后,作為挑戰霸主的松贊干布還獲得了吐谷渾、黨項和白蘭諸羌的敬仰,不但之后的吐谷渾、黨項、白蘭羌長期緊隨吐蕃,甚至連原本附屬于李唐的川西羌酋長也拜服在吐蕃腳下,此后一直緊跟吐蕃,與李唐王朝為敵。

  吐谷渾、黨項和白蘭諸羌之地,便是無數個高度自治的羈縻州。這種制度下的首領能夠背叛幫他們打走起吐蕃的李唐,有朝一日,同樣能夠背叛大隋。

  放在平時或許無需擔憂,然而若是在某些形勢險峻時刻…各個羈縻州必將釀成一場大禍。

  有鑒于此,站在歷史高度的楊侗決定通過此戰,將畏隋如虎的諸多羌之地徹徹底底的占領,設置江源一郡加以管理,將之經營為大隋西南第一道防線。

  但萬事開頭難,要想讓諸羌子民乖乖定居下去,就需要在各部擁有威望的酋長們乖乖配合,這也是楊侗沒有對黨項酋長、吐谷渾貴族斬盡殺絕的原因。

  要讓這些酋長聽話,一是亮劍,二是利益。

  劍已亮,群酋懾。

  但一直依靠暴力,肯定不能讓他們心甘情愿這時候就要附加一些利益上的承諾。而利益是人類永恒的追求所以當楊侗一樁樁一件件許諾擺到臺面之上,諸羌酋長為之眼紅他們現在不僅不敢拒絕也無法拒絕。

  沒人愿意生活在苦寒高原、荒涼大漠。

  大家世世代代打生打死、與天地斗、與野狼斗、與各部斗,為的不就是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嗎?為的不就是自己和子孫安享太平、豐衣足食嗎?

  雖然以后會聽命于大隋但自己還能有富足生活,子孫后代也能能學漢學、當漢官…

  而他們這些本該死了的俘虜只需配合大隋朝廷官員收攏牧人。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多謝圣人可汗厚愛自今以后,我往利咄一族世代以大隋順民為榮,永不叛逆,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眾酋長被往利咄搶了先趕緊紛紛表態,各種毒誓層出不窮,聽得杜如晦、裴行儼、李世謨等人面面相覷,一臉無語。

  若是種種誓言真能應驗,恐怕整個高原天塌地陷成為一片混沌。

  楊侗自然不會給他們感動住。

  這幫酋長的誓言說得再狠,也無非是迫于形勢跟放屁沒兩樣,只要某天強大了或是大隋衰弱到人盡可欺的地步,這幫人絕對是第一個抄刀子殺向大隋腹地。

  但只要過著半耕半農生活的諸羌安定下來聚居于城池之中那楊侗就什么好擔心的了。

  胡人能夠在與中原王朝的戰爭之中屢屢占據優勢就在于他們有著與天地斗、與野狼猛獸斗的強悍血性。要是過上男耕女織的定居生活,骨子里的桀驁剽悍一定安逸的生活消磨干凈。

  一旦失去了飄忽來去的特點、沒有與天地爭斗的悍不畏死的習性,縱然單兵素質再強悍,又豈是擁有犀利武器、堅固鎧甲的中原王朝的對手?

  當各族說漢話、寫漢字、讀漢學、執漢禮、著漢服,甚至做大隋的官時,那么這個民族的特性將會逐漸被侵蝕。兩三代以后,他們甚至以為自己祖先與天斗與地斗的崢嶸歲月是一個可笑的笑話。

  楊侗微微一笑,“江源郡雖然地域廣博,但畢竟是交通不便、出行困難的苦寒之地,朕以后不僅要興建久治、長治、遠治三個縣城,用平坦筆直官道將這三縣和永治縣連接起來,以后還要將官道向北方的河源、東北臨洮、東方的同昌和汶山相連。但若以人口而論,整個江源郡加起來,都比不上洛陽、鄴城、大興。”

  眾人聞言,眼睛都直了。

  整個羌地人口竟不如一城,那得多么的繁華呀?、

  更加向往了。

  “人口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朕也不愿勞民傷財,讓江源百姓無休無止去服役,所以,打算開通奴隸貿易,利用那些奴隸來修道路、興水利。”

  大隋的奴隸以突厥人、靺鞨人、室韋、鐵勒人為主,至于吐蕃人,也只是近期抓到的一些戰俘,但隨著吐蕃的崛起,以及江源郡被納入大隋版圖,已經和吐蕃徹底接壤了,楊侗決定鼓勵這些酋長去抓捕吐蕃人來與進行進行奴隸交易。

  一是增加大批免費勞力,二是翦吐蕃的戰爭潛力,三是將忠誠這些酋長的羌人勇士犧牲在無休止的奴隸爭奪戰中,化作這些酋長手袋里的錢財。

“圣人可汗仁慈。”聞著濃重的血腥味,偷偷地看了眼城下的尸山血海,眾人違心道  “你們各部大約有多少名勇士?”楊侗見到興高采烈的眾酋長默不作聲,心下頓時冷笑起來:得隴望蜀指的就是這些人,有了生機之后,私心就開始出來,但老子還真不信你們不動心。

  他淡淡的說道:“之前打仗是立場不同,如今戰爭結束,化干戈為玉帛,那你們就是大隋的子民!朕既說過既往不咎,就不會追究過去之事!你們放心好了。朕是打算給你們一條財路。”

  “財路?”眾酋眼睛大亮。

  “正是。”楊侗接著說道:“朕決定以黨項八部、吐谷渾兩部為基,在江源成立名為十旗的十支軍隊,分別用不同顏色的旗幟以示區別,首領也不叫酋長,而是旗主,每一旗的編制是三衛,每衛千人,總計三千兵力,每名旗主任期兩年,卸任以后到洛陽接受新的任命。這十旗的使命是去吐蕃、南詔掠奪,搶到的財富都歸你們所有,但是各部牧人必須賣給朝廷,不得私自截留。”

  “當真?”眾人又驚又喜。

  這可是他們是擅長的老本行啊。

  如今朗日贊普已死,吐蕃精兵盡喪,不久之后,必將陷入群龍無首的亂象,他們現在背靠大隋,哪會怕這些吐蕃人?

  這還真是條光明的發財之路,雖說任期只有兩年,可這兩年要是拼一點,完全可以賺到十世之財啊。

  “不假。”楊侗看了他們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們要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強。”

  “我等愿意。”眾人連忙表態。

  “給朕聽好了,各旗兵力必須控制在三千,超出一人,朕就當你們造反來定了,城下那些尸體就是榜樣。”楊侗冷然道。

  “遵命。”本來打算小主意的眾酋心頭發寒,一人壯起膽子問道:“圣人可汗,我們十旗何時可以出兵?”

  “十旗顏色分別是紅、橙、黃、綠、藍、青、緊、黑、白、黑白相間,地位也以此順序排列,至少旗色歸屬以遷徙的速度來定。”楊侗說意味深長的說道:“第一個遷徙完畢的人,先從太守處領到紅旗,不但可以率先掠奪毫無戒備的吐蕃小部落,還有兩個月的緩沖時間。這個緩沖,指的是第二個獲得旗幟者,需要等第一旗掠奪兩個月后才能出兵。而第二旗有一個月為緩沖,第三為半個月,此后各有兩天時間緩沖,至于最后獲得黑白旗那個,半年后才能出兵…回去準備吧…”

  “遵命。”

  “我等告辭。”眾酋長行了一禮,紛紛離開城關。

  李世謨佩服道:“圣上,胡人素來貪得無厭,您這十旗制度一出,這些人必將在這兩年任期內瘋狂掠奪吐蕃、南詔。”

  楊侗笑了起來。

  清朝用八旗制度漢入中原,殺伐無數,以幾十萬人口奴役了人口上億的華夏數百年,他現在就是試一試,看這制度能不能橫掃域外。

  他對李世謨說道:“吐蕃、吐谷渾主力盡喪,朗日贊普和慕容孝雋也都死于城下,同時殺了數萬名俘虜一事,應該取得了震懾周邊部落的效果;但江源郡雖被大隋占領,然地處高原,路途難行,條件艱苦,關鍵是盡為各部羌人,要想將之盡皆漢化,難度非常大,更非一年半載之功。朕打算以李將軍為江源首任太守,夯實一個牢固的根基,不知李將軍可愿?”

  李世謨文武兼備,武藝不如秦瓊、羅士信、裴行儼這些大將,可他自小學習兵法,極有韜略,而且這些天在二吐聯軍猛攻下,不但能站穩腳跟,還能在極為不利的形勢下,發動周邊各部紛紛前來幫助守城,足見其能,這等珍貴、罕見的全才,楊侗自然不會只讓他當個次官。

  “末將遵命,多謝圣上看重。”李世謨大喜。

  隨著大戰結束,二王皆亡,數萬名代表兩國戰力的精兵被屠殺,因為吐蕃強勢崛起而征戰不休的吐谷渾、黨項和白蘭諸羌之地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和平,同時大隋殺戮六萬多名戰俘的事情也震懾了諸羌各部,為大隋的政令夯實了根基。

  他只要聚攏牧人、興建三座縣城、興修官道,再以鐵血懾敵酋、以利益分化、以史書典籍歸化其民這三重手段治理江源即可…只要多管齊下,兩代過后,所有異族盡說漢語、寫漢字、讀漢書、執漢禮,幾乎與隋人無異。一旦以這套行之有效手段來奠定根基,那就是不世之功。

  卻說眾酋長出了積石關,踩著尸山血海,騎著歸還的戰馬,孤零零的向南而去。奔行數里,不約而同的停馬回望積石關,眾人恍若做一場惡夢,望著一個個填埋尸體的大坑,無不憤恨恐懼、百感交集。

  誰能想到占據先機的數十萬聯軍,卻被這么一支無敵雄師血腥報復,使雄霸高原的吐蕃、半死不活的吐谷渾兵敗如山倒、一朝覆滅…

  死在戰爭之中的還有無數黨項兵!

  這是血海深仇吶。

  但面對這樣一支軍隊,他們甚至連俘虜都不敢討要,哪敢反抗、哪敢叫囂著將大隋逐出高原?

  要是現在有人站出來反抗大隋,殘暴霸道隋軍一定對他們展開更為殘酷的殺戮,亡族滅種,絕非虛言…

  不敢反抗就臣服。

  他們雖然學習漢人知識文化,但弱肉強食的習性依舊存在,崇拜強者而藐視弱小,對于臣服強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一臉大胡子的慕容北嘆息一聲,憂心忡忡的說道:“隋帝占領諸羌,讓我們定居于各城,甚至會各個城池設立學堂,教授漢家典籍,我們縱然不敢違抗,但也不能全部配合,反而要發動族人抵觸!我們吐谷渾以前因何強盛?就是因為艱苦的環境磨煉出出鐵一般的意志,以及居無定所練就的強壯體魄!而弱肉強食的生存方式,使我們時時刻刻生活在戰爭之中,我們為了生活,在必要的時候男女老少都會上戰場,久而久之,已經不覺得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是受罪,反而因為受到威脅,各部各族凝成一個上下一心的整體,有著極為強大的戰斗力。要是我們遂了隋帝之意,我們的后裔必將和漢人一樣,居住在城里抵御風沙嚴寒,讀著漢書而忘掉我們的祖先,再也沒有披荊斬棘、悍不畏死的野性!”

  慕容北看似粗魯,實則無比精明,一眼就看透了楊侗的謀劃。

  “反抗?怎么反抗?我們世世代代跟漢人打,死傷無數,而步薩缽大可汗更是先被楊廣滅了國、后讓楊侗的聯軍兵臨城下,但依舊虛與委蛇、矢志復國。他這樣委屈求全為的是什么?還不是想讓我們族人有一塊肥沃溫暖之地繁衍生息?還不是想讓我們族人生活在城池之中,不受嚴寒之苦?此戰過后,固然人人畏隋如虎,但要是隋朝咄咄逼人,只要我們一聲令下,無數兒郎為了活下去,照樣去跟隋朝打一場又一場絕望的戰爭。”慕容遲苦笑道:“可是隋帝不但沒有苦苦相逼,反而給我們比打仗搶到的還要多得多,族人們以后不但遠離提心吊膽、戰爭不斷的日子,還能學到耕種之術、漢學,甚至可以通過科舉考試當大隋的大官…這是世世代代憧憬的日子,誰要是去破壞,誰就是族人的敵人,哪怕我們這些酋長也如此。”

  眾人聞言,為之啞然。

  現在人人討厭戰爭、反感戰爭、害怕戰爭,還有美好的生活遙遙在望,誰愿意打啊?

  關鍵是他們這次敗得太慘,作戰而死的勇士算是榮耀,死了就死了,可還有很多人當了俘虜,按照草原上的習俗,酋長不管是為了保證自身實力,還是為了安定人心,都會在戰后花重金贖回,然后族人都將酋長視作為了族人的性命,不惜受辱的好酋長,加倍擁護,以往他們也是這么做的。

  但楊侗手中的俘虜提都不敢提,看那架勢,即使是活著,估計也是奴隸的命,這個消息要是傳回部族,族人肯定覺得是他們這些酋長漠視族人性命,不舍得下血本贖回自己的親人,族人背離之日似乎在向他們遙遙招手。

  拓跋細豆冷冷一笑,對慕容北說道:“天命在隋,此是大勢所趨…以后沒有黨項、也沒有吐谷渾,只有大隋江源郡,我們以后也不再是從屬關系,同是大隋的子民,你想反抗大隋,恕我拓跋細豆不奉陪…念在以往的情分,我不告密。”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另外七名黨項酋長也紛紛醒悟離開,說起來,他們黨項是最大的受害者,不但好心沒好報被吐谷渾聯合吐蕃占領了,還被他們逼入反隋這個萬年巨坑,導致八部損失慘重。

  慕容北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忿忿罵了一聲:“這些賤奴、羌狗全不是什么好東西,個個都像條狗一般,急著去遷徙族人,以討好新主。”

  “不好,他們這是打算先奪紅旗,意圖在我們頭上拉屎拉尿,快走。”慕容遲話音未落,已經遠遠的策馬離開。

  “混蛋!”慕容北氣得大罵一聲,也不知是黨項八部酋長,還是罵慕容遲不仗義。但他自己卻知道自己現在十分后悔,悔不該有感而發得說出要反抗隋朝統治那番話。

  如今好了,把柄都落到了眾人手上。

  這些已經明顯和他不對路的黨項狗,會不會事后向隋帝告密?

  會不會以自己的人頭作為晉升之資?

  想到這里,慕容北悔得腸子都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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