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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6章:無名小卒裴行儼

  一線陽光透過云層,照在山腰,山間晨霧其濃如煙,陽光照在濃霧之上,放射出一種瑰麗的光芒,單看天空、山腰,會覺得這是美輪美奐的人間仙境,可如果目光朝會,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煉獄般的土地。

  干涸鮮血染黑的大地之上尸橫遍野,殘破的旗幟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本應是如云朵一般潔白的旗,被一道道不規則的血跡染過,隨著大風吹刮,旗幟發出了啪啪聲響,那上面的血跡顯得格外猙獰可怖,但地上更多是戰死的吐谷渾士兵,有的蜷縮著身子,臉上帶著臨死前的痛苦,有的人頭已經不見,尸體殘缺不會,血肉模糊,有的直接被馬蹄踩進土里,和大地成為一體…還有一些重傷士兵、戰馬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使得整方天地都充斥著一股濃重的慘烈氣息。

  朗日贊普在吞彌桑布扎、娘赤桑揚頓、支賽當汝恭頓、祿東贊等人的陪同下,緩緩的踏上染血的大地,放眼望去,隨處可見或坐或躺的吐谷渾傷兵,他們神情麻木,目光呆滯,有不少人還在哀哀呻吟,還有不少重傷士兵失血過多,悄無聲息地死去。

  已經到來的三萬多名聯軍士兵沒人閑談,也沒人說笑,空氣里彌漫著壓抑、悲涼的氣息,以及低聲哭泣和哀號聲,讓人聽出了幾分兔死狐悲之情。

  “小弟御下無方,請兄長降罪。”慕容孝雋向朗日贊普拱手道。

  朗日贊普為了拉攏慕容孝雋,讓吐谷渾與自己形成統一戰線,不惜將親妹許配給慕容孝雋,要是妹妹有了兒子,便是吐谷渾下一任吐谷渾可汗,從而實現徹底掌控吐谷渾的目的。所以慕容孝雋從禮節上,尊稱朗日贊普為兄長。

  “你我是一家人,妹婿不必如此,想來慕容將軍也是立功心切,況且慕容將軍戰死沙場,也是馬革裹尸,沒有辱沒勇士尊嚴。”黑著臉的朗日贊普露出了一絲微笑。

  慕容昆吉心中是怎么想的?其實朗日贊普和慕容孝雋都是心知肚明,但此時此刻絕不是翻舊賬的時間,更何況,慕容昆吉并非是他朗日贊普的部將,若他因此怪罪慕容孝雋,吐谷渾將士對吐蕃的不滿情緒將會進一步擴大,二吐聯盟也走到頭了。

  “多謝兄長體諒。”慕容孝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扭頭向吐谷渾眾將,冷冷的說道:“兄長此番前來,是助我吐谷渾擊潰隋軍的,兄長之命便是軍令。要是再有人擅自做主,定斬不饒。”

  “末將遵命。”吐谷渾諸位相視一眼,右手按在胸前,躬身向朗日贊普和慕容孝雋行禮。

  朗日贊普看向慕容孝雋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之色,雖是與他也是面和心不和,但是慕容孝雋行事,比起以前的慕容伏允多了幾分氣魄。這小子心知聯軍的首要之敵是隋軍,極力促成聯盟的達成,反觀慕容伏允,早已失去年輕時的雄心壯志,在隋朝和吐蕃之間搖擺不定、首尾兩端,也難怪慕容孝雋要取而代之。

  雖不知慕容孝雋這話是真是假,但這個態度是維持聯盟的先提條件,讓朗日贊普無從挑刺,十分滿意。

  但是這一役,也讓朗日贊普對隋軍的戰力有了直觀認識,雖說慕容昆吉不聽軍令,輕敵冒進,以至于中了隋軍的埋伏,可他們聽到前方生變,立即加快行軍步伐,然而等他們趕到戰場,戰爭卻已經結束了。

  這一戰開始得突然,結束得更加迅猛,用時也就是探馬飛馬回報、大軍全速前進這一個來回,就算把途中潰兵沖陣也算上,但總耗時量,也不過是騎后全速飛奔三十里路左右罷了。

  可是他們趕到之時,只看到揚塵而去的隋軍,隋軍士兵不僅帶走了己方傷兵,甚至連吐谷渾的戰馬也牽走了很多,更過分的是很多士兵連馬尸都不放過,他們直接給馬尸攔腰一刀,然后就架到空著的戰馬馬背之上,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馱走了。

  從種種跡象來看,隋軍打得相當從容、相當輕松,不然也不會有足夠時間來打掃戰場,更朗日贊普心驚的是對方的兵力并不比慕容昆吉多多少。

  望著面帶懼色的吐谷渾士兵,以及面色凝重的己方將士,朗日贊普大感頭疼。

  原本是想陣前斗將、斗陣重挫隋軍銳氣,誰想到還沒開始就被隋軍先立了威。

  其實他也不想讓大軍靠近這片慘烈的戰場,以免軍心動蕩、士氣大跌,但全軍跑來救援,該看的都已經看了,如之奈何?

  如今也只能寄望于接下來的斗將、斗陣,只要贏回來,就能拿強大的隋軍當墊腳石,不僅找回失去的士氣,還會比之前更強。

  大軍重新前進,眼前豁然開朗,卻見隋軍嚴陣以待,遠而望之,儼如一片鋼鐵之林。

  “贊普。”

  就在朗日贊普和麾下文武觀看敵情,商議對策之時,一名斥候飛奔而來,“啟稟贊普,隋軍派了一名小將,前一叫陣。”

  “隋將叫何名字?”慕容孝雋搶先問道。

  斥侯連忙答道:“回大汗,此人自稱裴行儼,只有二十多歲左右,長得很漂亮,像個女人一樣。”

  “裴行儼?”慕容孝雋皺眉思索,這個名字,他好像聽人提地,但具體情況,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朗日贊普問道:“妹婿知道此將?”

  想不出個所以然的慕容孝雋搖頭道:“隋帝楊侗是隋朝的戰神,之后最強勇士是秦瓊、羅士信、尉遲恭、薛萬徹、牛進達、丘師利,這個裴行儼好像聽過,一時想不起來。”

  去年年底,尉遲恭、薛萬徹、牛進達、丘師利殺得吐谷渾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所以慕容孝雋知道這幾名大將,甚至把丘師利也算成了猛將。

  那邊娘赤桑揚頓聞言卻是已經不耐,擺手道:“如此說來,裴行儼不過是個無名小卒,又何懼之有,隨便找個人打發就好了。”

  慕容孝雋有心阻止,那邊傳信小將已去傳令。

  “大汗、贊普,我想起來了!”過了一會兒,慕容孝雋身邊的大祭司薩尼摸著山羊胡道:“裴行儼乃是隋軍武部尚書裴仁基之子,在隋朝頗有勇名,驍勇善戰,有萬人敵之稱,受封為左驍衛大將軍、黎國公。”

  “大祭司多慮了。”朗日贊普朗聲笑道:“這天下哪來這么多萬人敵?二十多歲的小家伙,又能厲害到哪兒去?中原王朝講究門蔭,這應該是倚仗先輩之功才當的大將軍。”

  薩尼聞言,正想說些什么,傳信小將一臉汗水的飛奔而來。

  “不是讓你傳令去了么?怎的回來了?”娘赤桑揚頓大怒。

  “將軍,之前葛爾祿西貢、葛爾骨阿多、娘·童古、娘·赤桑、韋·莫耶五位將軍出營迎戰,不但被那小將一槍一個,還被他殘忍的用一把小錘子敲碎了腦殼,五位將軍死得奇慘無比。”

  小將一臉驚慌道。

  “什么?”朗日贊普面色大變,在他統一吐蕃高原以后,重用在統一戰爭中立功的葛爾、吞彌、娘、農仲、哲蚌、穹波、巴七大家族,并且規定從這一代酋長開始,以后會從他們后裔中選出有能力者擔任侍從,并依其能力封拜官職。而且無論何時贊普都要對這七姓給予支持,如果七姓以后有人背離贊普及社稷,只責罰其本人,對族中他人不予責罰。使七姓世代保持岱本職務。如果七姓出現絕嗣或遭天災滅亡等情況,他們的奴戶、土地、牧場、牲畜等等財產也不予沒收,不授與其他人,除非其家之主婦主動獻給贊普,不然不能以任何方式奪占。

  現在死去的這五員將領,不單是吐蕃的后起之秀,還是吐蕃國七姓的核心子弟。

  其實葛爾祿西貢、葛爾骨阿多乃是祿東贊的弟弟和族兄,他們所在的葛爾家族,乃是吐蕃南部僅次于王族的部落,不但實力雄厚,而且世代世代效忠于贊普。葛爾家族在朗日贊普平定吐蕃的過程中出力最重,乃是朗日贊普最鋒利的長矛、最堅固的鐵盾,也因此,葛爾家族在吐蕃的地位僅次于王族,遠遠高于吞彌、娘、農仲、哲蚌、穹波、巴等姓。

  娘·童古、娘·赤桑則是大論娘·尚囊、娘·赤桑揚頓的族弟,娘氏家族亦為贊普王室出過大力、立過大功,早在吐蕃尚未一統之時,在邏些立足的小王森波杰的家臣娘·曾古和韋·義策二人背棄森波杰,投向吐蕃贊普達日年塞,雙方為消滅森波杰、統一吐蕃做了極大的準備。在朗日贊普繼位時,娘氏、韋氏按原先計劃摧毀了森波杰的統治。在娘·曾古去世以后,他的兒子娘·尚囊受命擔任大論(宰相)。

  至于韋·莫耶則是來自韋氏家族,乃是小論(次相)韋·義策的兒子。

  朗日贊普萬萬沒想到,不到一刻功夫,五位七姓子弟就被裴行儼這個無名小卒殺死,一個個還被錘子敲碎了腦殼,手段之兇殘令人震驚。

  他大怒道:“何人為我斬了此賊?”

  “末將愿往!”大將娘·赤桑揚頓紅著雙眼出列請命。

  “娘將軍稍等…”吞彌·桑布扎心憂娘·赤桑揚頓安危,連忙對朗日贊普說道:“贊普,隋帝所派之將看來非同一般,確實有萬人敵之能,我等同去觀戰如何?”

  “也好!”朗日贊普點了點頭,裴行儼那個無名小卒能夠在這么短時間內連敗五員悍將,其武藝著實不凡,當得起“萬人敵”之稱,他也想看一看,這個裴行儼究竟厲害到什么程度。

  見朗日贊普帶著吐蕃文武策馬而出,慕容孝雋和薩尼等吐谷渾文武也只能跟著一起越陣而去。

  軍陣之前,裴行儼連斬五將之后,卻沒有絲毫斬將的人成就感,望著敵方軍陣,滿是悵然寂寥。

  憋了許久之后,裴行儼長長呼一口氣,以一種傷春悲秋的口吻說道:“唉,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實乃寂寥難堪之極。也許我不應該出來,也許錯的不是我裴行儼,而是你們太弱了。”

  每一個字如同大錘一樣擊在二吐聯軍的心頭,讓他們有一種緩不過氣來的感覺。

  “也許錯的不是我裴行儼,而是你們太弱了”

  你們太弱了…

  太弱了…

  弱了…

  鴉雀無聲的軍陣上陣,只有裴行儼恢宏、郁悶的聲音不斷回蕩。

  敵我雙方已經不能說話了,眉間心上,只有場中那名雄姿英發的青年將軍傲立天地間,是那么的寂寞、那么讓人心碎,腦海中同時有一個聲音不斷回蕩“你們太弱了…太弱了…弱了…了…。”

  “…”瞭望搭上,楊侗只聽得一頭黑線,認識了這么多年,他第一次發現裴行儼不但帥氣、能打,裝逼耍酷的本事也是一絕。

  最后這一點,縱然是秦瓊、羅士信、尉遲恭到來,也得甘拜下風、退避三舍。

  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沖動,就是按著裴行儼,海扁一頓。

  “還我兄長命來!”

  等到裴行儼感慨完畢,只見一員扎著數十條辮子的吐蕃武將瘋狂的沖了出來,他提著一桿大刀,歇斯底里的沖向裴行儼,此人正是韋·莫耶的弟弟,韋·甘鐵,眼見哥哥被裴行儼一錘子敲碎了腦瓜子,本想出來拼命,但是贊普嚴令大家不得擅自出戰,所以強行忍著,可如今見到裴行儼那模樣,實在忍受不了了。

  陽光被韋·甘鐵光禿禿的腦門反射,令裴行儼雙眼不由自由的一瞇,他仔細看了來將一眼,甚至連動都懶得動一下,眼見對方一刀砍來,既不閃也不避,單手用馬槊一圈一引,直接將對方大刀拔到一邊,兩馬交錯之際,左手疾如閃電,一錘子敲中了對方光禿禿的后腦勺。

  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韋·甘鐵的腦殼四分五裂,腦漿迸流。

  “小毛賊欺人太甚,給我去死吧。”一員吐蕃將領眼見裴行儼專門朝腦袋下手,一怒之下,策馬舞槍來戰。

  “叮”兩人兵器碰撞了一下,吐蕃將領只覺雙臂一麻,手中長槍幾欲脫手而飛,不禁大駭。

  裴行儼朝著對方邪惡一笑,目光看向了來敵的腦門,馬槊一橫,將之攔腰斬斷。

  “逆賊住手!”就在此時,對方軍陣一聲大喝,裴行儼抬眼看去,正見一大群人朝這邊趕來。

  他原本也沒心思去理會還在哀號的半截尸體,不過聽到對方呵斥,裴行儼嘴角泛起了一抹邪笑。

  眾目睽睽之下,他策馬來到那尚在哀號的上半截尸首,一勒馬韁,戰馬人立而起,兩只鐵蹄轟然落下,正落在半截尸首的腦袋。

  “呃”那半截尸首頓時沒了動靜,兩顆飆射的眼珠,居然帶著感激之色,似乎在感激裴行儼給他一個痛快。

  “小賊太過分了,受死吧。”娘·赤桑揚頓見到裴行儼兇殘虐尸,頓時勃然大怒,不待朗日贊普有所反應,就提著一根漆黑的大棍子朝裴行儼殺了過來。

  “終于來個像樣點的了,這才有點意思。”看到狂奔而來的娘·赤桑揚頓,裴行儼雙眼一亮,當即掛好錘子,一夾馬腹,興奮的朝對方直沖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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