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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李建成掛帥

  李唐軍方共有六大派系,一是李世民的齊王系,除了他統率在外的大軍,還有坐鎮西城郡的守軍,約有十萬左右,若是連分散各地的嫡系將領統領的郡兵,人數不下十五萬;另一個派系則是李孝恭的巴蜀荊襄派,人數也是約有十萬,被知情人士稱為太子派主力。

  此之二派不僅構成了唐軍主力,也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在軍中分庭相抗般的存在,但由于李孝恭在襄城郡慘敗,且本人也被罷黜為民,表面上煙消云散、不復存在。但誰都知道李孝恭的對南方的影響力尤在,只要重新組建軍隊,那就抹不掉李孝恭的痕跡,繼而依舊是李建成的太子派。

  其次還有四個中等派系,一是由李建成直接負責掌控的太子軍,人數約有三萬,然后是李神通的關中派、李元吉的新軍,最后是柴紹的從龍派。此之四派,除了柴紹是對李淵負責的從龍派,余者都是李建成的勢力,只不過兵力不算多。

  李唐軍方除此六派,還有李淵直接掌控的元從禁軍,它的地位等同于楊侗的驍果五軍,只聽李淵號令。

  作為皇帝,李淵并不反感這種派系之爭,甚至還樂見其成,因為對臣子分而化之是帝王心術的核心奧義,臣子只有為了自己一派的生存和政敵傾軋不休,他們才能意識到皇帝的重要,才會乖乖聽皇帝的話,爭取皇帝的支持,從而沒有再進一步之心,最終令皇帝穩坐龍椅寶座,此君臣相處之道,歷代帝王莫不深詣于心,李淵也玩得極為順溜。

  李世民這次要求增兵,李唐的兵源只有兩處:一是從太子派抽調,二是募集新兵,只是現在募集新兵已經無法解決燃眉之急,所以李淵要是一旦答應了李世民的請求,只能抽走李建成的太子派。

  而他之所以沒有立刻答應蕭瑀增兵之事,除了自身顧慮,還因為他知道,要想再增兵,還必須得到太子李建成的支持,這也是君臣之間的默契。而且這種話還不明說,只能慢慢兜圈子,以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對方,而這就是政客的本質,臺上之言永遠只是一種借口,最后只能通過結果了解事情真相。

  李建成走進了御書房,深施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淵示意李建成平身,笑瞇瞇的問道:“孝恭情緒如何?”

  李建成笑了笑:“孝恭知道自己戰敗所帶來的一系列惡果,也理解父皇的難處,對父皇的處罰沒什么異義,并打算閉門謝客攻讀兵書,靜思、整理自己軍事生涯的心得,希望有朝有一日能夠帶罪立功,為我大唐王朝建功立業。”

  “會有那么一天的。”李淵大感寬慰,笑著說道:“孝恭寬恕退讓,無驕矜自伐之色,且能體會朕之苦衷,朕深感欣慰,朕希望我李氏宗親個個能像孝恭一樣,為朕和朝廷多作考慮,而不是高高在上,聽不得下屬只言片語,更不是整天架鷹走狗,荒廢大好時光。過幾天朕要和他們聚聚,好好的說一番。”

  “父皇有此想法,實乃我大唐之福、李氏之幸。”

  自晉陽起兵之后,李淵本著用帥唯宗室的原則,李唐宗室成員都成為各軍的主帥,但是這些人在軍事上的能力卻有大有小,基本都處于中下水平,鮮有出眾者,因此,具有卓越軍事才能的李孝恭就成為唐軍兩大主帥之一,帶領唐軍攻城掠地,攻下一個又一個州郡,可以說,李唐現在的地盤全部是李孝恭打下來的。如果李氏宗親都能以李孝恭為榜樣來要求自己,確實是大唐之福。因此,李建成對李淵的態度大表贊同。

  父子聊了幾句宗親聚會之事,李淵的話題便轉到了當前形勢之上,他微微的嘆了口氣道:“我軍東征不利,孝恭的東路軍就不說了,而世民那邊辛辛苦苦滅了王世充,最終被迫放棄剛剛到手的洛陽,成全了楊侗不說,自己還處于不利的處境。雖說他那邊沒有傷到根本,但連朕感到沮喪,更不用說軍中將士了,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啊。”

  “那父皇是決定撤軍,還是接著打下去?”這也是襄陽的主流思想,李建成這么問顯然并不唐突,也掩蓋了他和李世民暗中有往來的事實。事實上,值此關鍵時刻,他們兄弟也不想像做賊一樣溝通,可他們兄弟一旦表現出親近之態,恐怕他們的老父親就會食宿不寧了。

  李淵目光灼灼的注視著李建成:“你二弟有撤軍想法,但朕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如果一仗不打就眉灰土臉的放棄,朕難以向天下人交代;但問題是又沒有必勝的把握,你二弟希望我適當增兵,三四萬即可,皇兒覺得是否可行?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至此,李建成已知道李淵還有再戰的心思,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萬一又全軍覆沒了怎么辦’這句話。因為他也理解父皇的無奈和難處,朝野上下對父皇、對朝廷不滿到了極致,父皇十分迫切的希望有一場勝仗的到來。

  他不敢打擊父皇的投機之心,更不能說不增兵,否則李世民如果失了,他一定會把責任推給自己。

  但也不能一口應下來,那樣他在軍中個人的勢力會由受到削弱,并助長了李世民這個政敵的勢力,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一口答應下來,結果還是失敗了,他也要分擔失敗的責任,因為李世民會說他本已決定抗旨撤軍了,但因為李建成援軍的到來,致使他懷有僥幸之心,最終才有了戰爭,以及失敗的結果。

  所以增兵與否,對李建成來說,絕對是一項多難選擇,好在他早早收到劉文靜的信函,并就此和幕僚足足商談了一夜,因此早有準備。

  “父皇,兒臣最擔心的事情并非是中原戰場,而是擔心楊侗把我們主力拖在弘農,然后他分別讓薛萬均從上洛攻淅陽、讓尉遲恭從漢川攻西城、讓王伏寶從漢陽攻武都;甚至還會說動蕭銑兵出南郡,攻打夷陵、競陵,直接威懾襄陽。真要這般,兵力空虛的我們該如何抵擋?”

  李建成目視李淵,認真道:“隋朝氣焰萬丈,不僅有發動全面戰爭的野心,也有這個實力,所以不能指望我們的敵人老老實實的跟著我大唐的節奏來打。父皇,楊侗本身是一個不遵常理的人物,且有一群高智謀在身邊出謀劃策,他不可能想不到。”

  “朕確實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李淵也動容了,楊侗有消滅李唐的實力,使得偷襲李唐內部也能成為現實。

  李建成接著就事論事:“就算負責偷襲的隋軍攻不下一郡一縣,但他們只要兵臨城下,這對西路軍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打擊,我唐軍對隋軍本就存有畏懼之心,一旦大軍士氣大亂,二弟也只能被迫倉惶撤退,隋軍精騎追擊的結果,是我們必然慘敗。世民若是落得孝恭一樣的下場,我大唐就岌岌可危了…而兒臣認為,楊侗不會再給我們機會了。”

  李淵的面孔不禁抖了抖,李建成這番語重心長的話,又讓他想到了狼狽離開長安的不堪往事。如今連長子都不支持自己去決戰,更別說朝中文武了,他怔怔的望著李建成近乎哀求的臉色,脊梁骨仿佛斷了一般,過了好半晌,李淵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如此說來,皇兒是支持撤軍了?”

  李建成搖了搖頭,“兒臣的意思是讓援軍出朱陽關,并不一定是參戰,主要以軍勢壓制隋軍兵鋒,給隋軍一種全力進攻上洛洛南的錯覺,使薛萬均的第六軍不敢輕舉妄動,二弟就會少去三路敵人中的西面之敵,這樣起碼比現在多出三成勝算。而往最壞一方面去想,一旦二弟戰敗,還能立刻接應潰敗之師,同時能夠迅速接手朱陽關、外武關防務,將隋軍抵御在淅陽郡之外。此乃兒臣的真實想法,不知父皇以為如何?”

  李淵怦然心動,但轉念一想,忽然覺得李建成是怕自己的勢力被李世民趁機吃掉。

  想到這一些的李淵頓時怒火萬丈,這都已經到什么時候,事關大唐的前途安危,他們兄弟二人卻不顧大局的勾心斗角。

  李氏兄弟不睦,除了他們對至尊寶座均有心思之外,其實和李淵或明或暗的挑撥大有關系,但是一到關鍵時刻,李淵卻又希望他們兄弟摒棄前嫌、齊心制敵,如此心態跟‘希望馬兒跑,又不希望馬兒吃草’完全同理。

  不過惱怒歸惱怒,李淵卻也無可奈何:李孝恭的慘敗,使得太子派的軍中勢力被削弱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李世民在軍隊中的一家獨大讓李建成十分不安,所以這個決定已經是李建成最大的讓步,如果自己不答應,恐怕滿朝文武都會跑來要求撤軍。

  一念至此,李淵又生出一個想法:難道世民要求增兵,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不成?如果世民將建成的軍力吞噬干凈,還有誰能制約得了他?自己和建成聯合恐怕也不行。

  此念一生,再也揮之不去,如同魔咒一般牢牢的盤踞在李淵的腦海之中,隨即霍然道:“皇兒說得很有道理,一切依照你所言來辦。”

  “兒臣保奏三弟元吉為主將,率其麾下三萬精騎支援二弟。”李建成思維慎密,他擔心外姓將領帶兵前去,極有可能被李世民找理由殺人奪權,以二弟的果斷狠毒,絕對做得出這種事情,而換成元吉就不會有這種可怕的結果。

  李淵沉思良久,皺眉搖頭道:“元吉不妥,還是換一員主將領兵。”

  援軍確確實實只是壯壯聲勢、牽制上洛隋軍,但李淵就擔心形勢突變,當李世民需要支援的時候,李元吉極可能會不睬李世民,導致西路軍兵敗如山倒;也擔心形勢大好時,李元吉為了爭功,罔顧李世民的合理安排而令戰局由勝轉敗。

  都說知子莫若父,這話半點不假,對于李元吉的秉性,李淵是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同意李建成的建議。

  “那父皇認為何人比較合適?”父親的反對也使李建成有些無奈,可是想了想麾下將領的能力時,忽然發現自己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有能力者皆是外姓大將,這種人有可能被李世民干掉;李世民不敢干掉的人能力又不足,索性大方讓李淵來定主將。

  “真讓朕來定主將?”李淵笑了笑,臉上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兒臣沒有半點意見!”話已出口,根本不容李建成反悔,所以這話答得相當坦率。他相信自己都做到這一步了,父皇絕對不會做得太過。

  李淵心下寬慰之極,笑著說道:“皇兒其實就是最佳人選。”

  “啊?”李建成大吃一驚,滿臉不可思議之色。

  李淵非常享受臣子這種震驚表情,笑問道:“沒信心?”

  其實李建成也是李淵心中一位心中有天下格局的優秀帝位繼承人,在唐朝的地位始終高于李世民,這些年猶如漢之蕭何一般,為唐朝建立一個穩固的后方——所以李唐才有錢糧來支持屢戰屢敗的軍隊。最讓李淵欣慰的還是長子在大是大非面前所展示出來的雅量,僅是這一點都不能讓長子心寒,更關鍵的是李世民在軍中一家獨大讓李淵有些不安,自然不愿李世民借機做大。

  李建成定下心神,坦率的說道:“倒也不是說沒信心,關鍵是兒臣沒有獨自領軍的經驗,更沒有處理重大軍事變故的經歷,生怕自己在關鍵時刻無法正確判斷戰局,做出貽誤戰機之決策。如果是平時,兒臣對父皇的任何自然不會反對,但此戰關系重大,是輸不起的戰役,兒臣實在不敢…”

  “你確實沒有領軍經驗,但是你怎么把孝恭給忘記了呢?”

  “孝恭?”

  “是啊!”李淵笑道:“你看人家楊侗麾下的秦瓊、羅士信、裴行儼、牛進達、尉遲恭等等大將,哪個不是被破格起用的?”

  “還能這樣子??這真的可以嗎?”李建成目瞪口呆。

  “當然可以了,他雖然被朕罷黜為民,但朕可沒說永不錄用。你這個大唐皇儲從民間提拔人才合情合理,跟朕沒有半點關系。”

  “…”李建成竟然發現自己無言以對,心里只有一個在回蕩念頭:自古以來,制度制訂者才是玩弄國家律法的高人,在父皇面前,自己還是嫩了。

  呆了半晌,李建成便不再提這件事,轉換話題道:“父皇,關于募兵的具體方案,已經移交兵部,希望父皇批準實施。”

  增兵也是李唐王朝迫在眉睫的事情,唐軍不如隋軍善戰也就算了,關鍵是軍隊數量上現在也不如人家,這一國情,使朝廷上下都感到巨大的壓力,尤其唐軍這次東征被隋軍突襲時表現出來的狼狽,使每一個大臣心頭都沉甸甸的,人人都意識到必須擴軍。

  說起來也是夠奇葩的,李孝恭明明是在本土作戰,可給人的感覺卻是一支在異國作戰的孤軍似的。如果唐朝有足夠的軍隊坐鎮邊陲,那么李孝恭的撤軍之途至少有人能夠幫襯一二,而結果或許也不會敗得那么慘。

  如今在短期內撤軍已經達成了共識,但李世民提出增兵三十萬的要求卻讓諸多大臣望而卻步,他們認為朝廷無法長期承受如此大的軍事開支,只不過李唐君臣最后還是達成了妥協,先募集十萬青壯緊急訓練,然后兩年內逐步增兵,使李唐王朝的‘常備軍’增至四十萬。

  李淵當然知道兵力不足的嚴重后果,他當即對李建成道:“募兵方案朕今天就批準下來,你先去準備出生事宜吧!”

  “兒臣告退。”

  “你征用孝恭之事務必保密,朕希望他能給楊侗一個驚喜。”

  “喏!”

  李唐王朝增援西路軍一事,終于在李氏父子內部討價還價后達成了妥協,李淵隨即任命太子李建成為西征軍二路元帥、左衛大將軍、驃騎大將軍,統率四萬騎兵出襄陽,急援弘農唐軍,使中原戰役增加了幾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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