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楊侗的先遣部隊帶走了大量財物、珍寶、家什,但離開前,楊侗還是對紫微宮狠狠地搜刮了一遍,并將天下最大糧倉洛口倉搬走六七成糧食,一副恨不得全部拿走的架勢。
楊倓不當他是兄弟,他憑什么給楊倓留下這些財寶,他有楊廣‘隨便拿、盡管拿’旨意,楊倓固然不滿,卻也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準備了幾日,那威嚴雄偉的乾陽殿,在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似乎發射出萬道光芒!就如這個名字本身的光輝一般,照耀天下!
殿內!
留守的文武重臣分列兩排,肅然而立!
只見一身絢麗銀甲、華冠束發、大紅大氅披身、腰懸湛瀘劍,神色嚴肅莊重的楊侗一步步的走了進來!
俊郎瀟灑、身材出眾、卓爾不凡的楊侗,配上特別定制的戰甲,更顯得英氣勃勃,氣勢不凡…
文武重臣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艷!
楊侗在眾目睽睽之中,向站在中間的楊倓抱拳道:“小弟見過大哥!”
楊倓深吸一口氣,臉色驟然威嚴了許多,以長兄的口吻道:“二弟,當你踏出紫微宮,踏出洛陽城,你就不再是秦王,而是大隋重臣、護境將軍…定要守護一方百姓、造福一方百姓!別讓皇祖父失望。”
“定不負皇祖父、大哥厚望,犯我大隋者雖遠必誅!”楊侗朗聲回應。
楊倓道:“冀州多叛亂,二弟珍重!”
“大哥珍重!”
楊侗再次施禮后,見眾文武頷首示意,以示告別!然后向殿外大步而去。
踏出乾元門,抬頭望著頭頂之上金光萬道、萬里無云的天空,嘴角展露出一絲微笑!
他一步步從臺階走下,腦海里如放電影一般,回顧著降臨大隋的一幕幕。
初來乍到的彷徨、驚喜…
小妻子衛鳳舞的可愛、溫柔…
初上戰場的緊張、害怕…
滎陽大捷帶來的自信。
收到秦瓊、羅士信、裴行儼、牛俊達的激動 日夜勤學的辛苦…
名臣楊恭仁、楊師道投資時的喜悅!
一幕幕!
于眼前一一閃過。
時間不長!不精彩!很平淡單調!
但是不到兩三個月的時間里,他徹底改變了!
從此以后,他不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他已經有了一個不多,卻盡是精華的文武班底,還有幾萬驍勇善戰的大軍!
從此以后,他的歷史要翻開嶄新一頁。
當最后一步踏出端門時!一眼就看到羅士信,在他后面,還有五百名甲胄鮮明精銳等待著。
一面巨大的“隋”字軍旗隨風獵獵作響…
一顆心,也因為這面旗幟帶來的責任和使命感,而充滿無窮力量。
楊侗深吸一口氣,高聲道:“出發!”
“喏!”
眾甲士轟然回應。
楊侗跨上戰馬,輕輕一踢馬腹!帶著眾人沿著洛水東行。
母親劉妃、妻子衛鳳舞、管家楊溢、侍女、家仆、千多名工匠和更多的將士已經登上五百多艘官船、戰船,護送著皇家重寶在渡口等待。
楊侗走得很瀟灑,沒有百姓相送,更沒有檢閱仗行。但他堅信,當他回來時,百姓會自發的舉城歡迎。
轉頭望了一眼端門前揮手相送、慢慢變小的楊倓!
楊侗心情復雜,歷史已經面目全非,東都留守已經從楊侗變成了本該和楊廣一同在江都罹難的楊倓!而且他居然早早就跟王世充為伍了,也不知道他們未來將是何等命運。
只不過楊倓不僅是皇帝最為寵愛的皇長孫,更是裴氏的女婿,而一門兩相的聞喜裴氏則是關東世家的領袖,有這一支龐大力量的支持,楊倓或許真能取代王世充、李密,成為中原最大的勢力也說不定。
當然,前提是要得到關東世家的支持。
但不管未來如何,當他楊侗離開洛陽這一刻開始,他和楊倓已經處于了敵對的關系,因為皇帝只能有一個,而這個人,必須是他楊侗。只有他,才能把大隋統治維護下去!
他堅信。
而楊倓,還在做著關東世家支持他,自己會投靠他的美夢,僅此一項,他已經贏了楊倓一局。
送走了楊侗的楊倓,成為紫微宮事實上的主人。
他在洛陽也有自己的燕王府,但他不像楊侗那般安分,到了洛陽后,便住入宮中。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就是一個被家長控制得太久的叛逆少年,乍一離開家長的視線,便放飛了自我。
后來在幕僚李綱強烈要求下,不得不回住燕王府。
文思殿殿內!
楊倓和王世充、段達、元文都商量瓦崗寨之事。
那晚他和楊侗不歡而散,回去后,他也進行了反思,覺得自己什么都不差,唯獨沒有讓人信服、讓人敬畏的戰績,因此,楊侗一走,便將殲滅瓦崗寨視為自己的揚名之戰!
與百敗將軍段達相比,楊倓無疑更信任屢屢大勝的王世充。
王世充被皇帝授了個河南道討捕大使,負責河南道平叛事宜,原本那兩萬余征召起來平亂的江淮兵,現在也都隸屬于他。
這仗自然得由王世充來打了,楊倓怕他兵不夠,還從三萬隨行驍果軍中拿一萬由他統帥。
一天后,王世充的軍隊抵達金堤關,
守將是他的兒子王玄恕。
到了關城之后,王世充立即如今他的兄弟子侄商議大事。
“現在草莽豪雄開啟了亂世,而中原的一再慘敗,也暴露了大隋外強中干的本質,接下來,世家門閥肯定會推出合適人選來爭奪天下,而我們王家也自然不能落人之后。我在過去的十幾二十年里像狗一樣地活著,楊素、宇文述、蘇威、裴矩、裴蘊、虞世基等人的臭腳我都舔過。我當狗這么多年,也準備了好多好多,為的是什么?一是王家榮耀,二是我要堂堂正正的做人,要別人來舔我的腳。”
王世充一雙小眼睛向兄弟子侄一一掃過,“你們說,我們王家的江山在哪里?”
王世充的兄弟都是粗魯而兇猛之輩,缺乏王世充一樣的頭腦和狡猾,在這個問題上,他們除了把眼睛瞪得比王世充更大外,沒別的本事。
王世充無奈,將目光落在侄子王仁則的臉上,諸多子嗣侄子之中,唯一有出息的就是王仁則,這也是他極為依賴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比親子王玄應、王玄恕還重要。
“叔父,我們王家江山就是洛陽!”王仁則說出了王世充的答案。
“沒錯!”
王世充拍了一下侄子的肩膀,接道:“但是洛陽也不是這么好拿的,一是燕王楊倓,二是關東世家;楊倓一個不詣世事的小兒,一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關東世家。關東世家以正統而自居,而我們長著胡人的相貌,他們瞧不起我們,更不會支持我們。”
王世充目光又盯向了王仁則,“你說我們應該怎么辦?”
“金錢和軍權!”
王仁則短短的五個字,讓王世充瞇眼笑了起來,他挺直腰,冷冷道:“我們不能依靠關東世家,而世家個個都是墻頭草,也不可信。所以,我們的盟友只有兩個,金錢和軍權!有了錢就可以買到軍權,有了軍權就可得到更多的錢,這樣,我們的實力就越滾越大。”
“我現在成了河南道軍中第一人,已經進無可進,若是將楊倓取而代之,只會讓人一片片咬碎,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借平叛為名,大量的撈錢。有了錢,就可以買到幾十萬上百萬流民的命。”
王仁則目光一閃,道:“叔父,百姓們沒什么油水可榨了!侄兒的意思是既然我們將河南道視為根基,而關東世家有錢,又不會支持我們,索性把他們干掉得了。”
“好!好主意!”王世充哈哈大笑:“世家沒一個是屁股干凈的,殺了他們,我們錢糧有了、后患也滅了、惡名有楊倓扛,還能離間他和關東世家。這絕對頂級好點子。”
“東郡富戶到現在還安然無恙,一定跟瓦崗反賊有牽連,就從他們開始!”最后,王世充拍板。
這一決定,王世充立即引大軍進入韋城,先從民間搞到十五萬人,從中甄別出了萬余戶人家,另外還牽連出上千家東郡豪強大戶。
一時間,人心惶惶。
這時王世充宣布,可以出錢贖罪。
那些地方豪強大戶,頂多是跟瓦崗叛軍有點親戚關系,絕大多數都是無妄之災,可王世充不管,要贖罪出錢,沒錢,糧食也行。
甚至明碼標價,自稱童叟無欺。
給錢就可脫身,不給就是通叛間諜,就得處死。
最后,無數豪強大戶被王世充敲詐破產,但是到了最后,卻依然湊不足錢贖罪。
這般折騰下來,王世充家資無數,搜刮到了無數錢財,最后還殺了萬多人。
搞完東郡,又去搞濟陰郡、東平郡…
還好王世充知道百姓沒什么油水可榨,使得可憐的百姓逃了一劫,但他胡作非為、殘暴殺戮之舉,令百姓日夜不寧,一時間,害怕的百姓背井離鄉,有的被迫南下,離開了王世充控制范圍,但更多百姓橫渡黃河,逃往河北道。
可王世充卻極其狠毒,你們離開可以,但不管家中貧富,你們的一切家產都充公,只能孤身上路。
他派兵押送百姓出境,只提供一點糧食和衣物,至于別的,生死由命。
王世充這樣一搞,無數百姓憤恨難平,拒絕交出自己代代積累的財富,拒絕要飯一樣的去河北道、去江淮。
他們劫掠府庫、殺官逃亡,本來被楊侗打殘的瓦崗寨因為來了王世充這一頭野獸,勢力又立馬壯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