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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狂啊你,擱誰家門口碰瓷呢?

  行窮舉之法,范賢分析了二十九種有可能出現的局面。

  所有可能性都圍繞著兩點:

  其一,百幫聚集,有心算無心的布局者,勢必不會錯過司空山曾將某些弟子逐出山門一事,搬出來正好能攪渾水;

  其二,落星之劫那夜,司空山究竟是如何戰退兩名宗師境的?

  針對第一個問題,不管怎么說,百幫代表都不可能欣然接受。

  這是落面皮的事,誰都不想承認自己門派里養出了被司空山逐出的徒兒。

  這就像自家孩子被學校退學,做爹媽的還怎么抬頭做人?

  所以,在面上,只能來個死不認帳。

  如果此時據理力爭,結果只會引發一場被狗咬還沒處說理的僵局。

  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忽悠大法,這一非著名詭辯術。

  水渾了,要攪大家一起攪。

  品質問題,主要看跟誰對比。

  ——以這個切入點,用衡量標準化的方式,給出正面回答。

  順勢,立起‘司空山就是這么嚴苛’的旗子。

  從今天起,就將司空山當世名校這個形象給豐滿起來。

  對方無論從任何角度,都沒辦法進行言語攻擊。

  因為,這本就是詭辯。顛過來、倒過去,任由立此詭辯點的人怎么說,聽上去都極其有理。

  但這第二點…

  “呵呵”那非人老道,冷笑一聲站起身:“失敬、失敬。閣下劍韻天然、劍意凌厲,該當,有正一品修為了吧!”

  來了,來了。

  他、不是,她帶著抓到關鍵點準備大搞特搞的姿態,興奮地來了!

  百幫代表嘩然,連客座首席位置上始終保持清高姿態的顧非煙與墨臨素,都禁不住投以驚疑的目光。

  而范賢,則看向了青丘阮氏女當家身后,那個腹語十級的綠裙妹子。

  方才,千峰盡蕩開劍韻、震住全場,自然是展露了一些修為。

  但那一現即收的劍意,沒有相當敏銳的精神力,根本不可能感應的這么具體。頂多也就能判斷出,是上三品修為。

  一品,還是正一品,這般確定、精準。

  這妹子,有點東西。若非自身修為過人,那就是事先便對千峰盡‘眼熟’。

  若是后面這個原因,那這妹子極有可能就是,落星鎮遭襲夜在場的那個人。或者,她與那個‘在場者’有直接關聯。

  依范賢指導的那樣,千峰盡答的很具體。

  “正一品圓滿,隨時叩問宗師境。”

  在座人等的反應,也很真實。

  羨慕、驚詫,亦有人帶著些許不信,而其中大部分女俠則都是滿眼的驚艷之情。

  除了那個綠裙妹子。

  她明顯一怔,微啟的雙唇輕輕抽動一下。

  非人老道逼真的雙眼,竟隨之一顫。這個動作極其細微,若非范賢此時將半數心力全都投放在這一人一傀儡身上,恐怕也會錯過。

  “閣下年紀輕輕,竟有這般修為,司空山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話音落下的同時,范賢的手勢也打完了。

  千峰盡眼角微微一虛。

  兩排座椅當間的空道上,一抹流光青影疾速劃過,兩邊坐上賓只覺雙眼一花、有風撲面。

  ‘嗒’

  “嗯?”

  老道扭頭,盯著突然閃身前來、扣住自己雙手手腕的千峰盡,面部表情有些凌亂。

  千峰盡眼神如電,扣住那老道的手腕,喝道:“偷天換日,魚目混珠。

  吾一眼便看出你不是人!”

  但聽,兩聲脆響,非人老道腕骨斷裂、兩條胳膊頹然垂落。

  千峰盡單手捏住這老道的咽喉,但卻并未再下狠手。

  他眉頭驟擰,雙眼流露出極大的疑惑,沖大殿的某個方向,微微搖了搖頭。

  范賢心底也是一疑,迅速抽調一分心力。下一霎,便感應到千師叔此時的情緒,驚愕之中夾雜著一絲迷茫。

  喜、怒、哀、樂、悲、驚、懼,這是可直接感應得到、且比較具體明顯的主基調情緒;

  而猜忌、疑惑、迷茫、憂傷、緊張、焦慮等這些從主情緒中細化出來的指向性情緒,則不是那么的直觀。

  需要范賢結合已知信息,觀察對方面部表情、肢體動作,甚至細微到呼吸頻率等細節,進行精準判斷。

  所以,千師叔為何會有迷茫的情緒?

  不及范賢細思,千峰盡遲疑一霎,左右前后躥出十幾道身影,噌愣聲中刀劍出鞘。

  “好一個司空山,就是這般待客的?!”

  一襲綢袍、風度翩翩的苗姓青年,噌愣一聲抖出一朵劍花,劍尖寒芒畢現,欲給千峰盡來個致命背刺。

  便聽叮一聲。

  那銀劍尚未送出,半道被兩指挾住。

  熒惑星君身旁那位一身流紗袍的男弟子,不知何時已掠身至千峰盡背后,單立一手、兩指控住銀劍,一臉森然盯著執劍人。

  與此同時,微胖鄭掌門、花裙某夫人、鹿杖翁、青城道人、絡腮胡壯漢,等等十幾人,齊齊向千峰盡面門攻去。

  劍韻蕩開。

  眾人下意識頓住,不敢直撲。

  大德殿敝開的高門之外,好似自云巔掠飛來一把長劍。

  那劍,通體湛青,甫一入殿,便帶起一股清風。

  青劍懸于身側,千峰盡劍指豎立,微微側頭掃視自己眼前呈半包圍的十幾人。

  此時此刻,玉樹臨風都不足以形容他那渾然天成的獨特氣度。

  不過,在這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面下,千峰盡竟微微彎起唇角。

  他,居然,笑了?!

  欲群起攻之的十幾人,內心是懵逼的。

  “一、一品很屌嗎?”圍攻者中,有人面惡心慫地顫聲道:“司空山這么欺負人,大伙一起上。”

  百幫代表中的大部分,都被這突發狀況給驚呆了。

  見過豪橫,沒見過這么豪橫的。

  好慘一老道。

  頭先還笑呵呵說著話、聊著天兒呢,怎么一轉眼,兩條胳膊說廢就廢了!

  這也太不講江湖道義了。

  如此看來,司空山果真包藏禍心。這堂上之人,更是不好相與之輩。

  如那人所說,正一品圓滿,修為是很高。但他們三百多號人,還能怕了不成?

  況且,他們中,也有不少一品修為。

  ‘噌’一聲。

  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劍出鞘,精準刺向那柄懸停于半空中的青劍。

  ‘叮’一聲。

  錚鳴聲中,劍意激蕩。

  千峰盡身旁兩側及前后,幾位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手,在那劍意波及自身之前,反應迅速地提起自家修為不高的弟子,翻身后飛,急退近十米。

  但見。

  那幾位老手所坐的椅子、茶案,登時便被兩股相擊蕩開的劍意震裂,迸飛的木屑又被就近處的門派代表們,釋出體外的罡氣阻住。

  枯山,墨臨素。

  誰都沒想到,這位會出手。

  墨氏長女,究竟修為如何,至今也沒個確切的說法,也算是江湖一小謎。

  以今日這試探意味濃重的一劍看來,修為必定不低于從二品。

  墨臨素盯著千峰盡,烏劍與青劍交鋒過后,復歸其手。

  “墨大小姐。”

  沉默了許久的洞明子星君,開口道:“我這師弟,性情最是淡漠。這般行事,必有其因。”

  當然有其因。

  繞不過去的第二點,那晚司空山到底是如何戰退兩名宗師境的?

  當真是不可言說的秘密?

  不,可以說。

  但問題在于,江湖百幫真正想要探究的,并非這么淺層的表面。而是司空山力退兩名宗師境,背后深藏的所謂底牌,所謂企圖心。

  對方的目的,就是集悠悠眾口,逼迫司空山將埋藏的部分,展露出來。

  這是比道德綁架還要經典的大勢裹挾。

  但,司空山門內之事。

  何容他人置喙?

  何需向他人交代?

  司空山需要低調,但奇門一道更需要威望。

  雖然在各國鄰邦,在朝廷軍中,奇士個個都混的風聲水起。

  但司空山自身,已經保持不溫不火的狀態,長達五百多年之久。

  作為當世三大修行序列之一,奇門遁甲一道沒有武者那么積極開拓門庭,也沒有玄修那么努力搞業務。

  就、很咸魚。

  只不過,這條咸魚,有點大。

  不與江湖百幫站對立面,但也沒必要曲意迎合,甚至做出一些讓步,來獲得他人的認可。

  那樣的認可,都是虛假的。

  真正的認可,只能是威望。

  威望如何得來?

  在江湖,自然是打出來的。

  不過,打,也講究個打法。

  千峰盡一手捏著那老道的咽喉,目光掃視身前越聚越多的百幫來客。

  其中不少位掌門、副掌門,已是旋動氣機,集眾之力以罡氣威壓千峰盡。

  角落里,范賢腦力疾速運轉。

  他錯漏了什么?

  為何千師叔沒有直接將那傀儡拆了?

  確認暗號已經接收到了,只要千師叔那邊表演‘徒手撕人’,他立馬就會下令,讓陣徒們將指定的‘一級禍亂份子’控制起來,并趁亂暗中拿住那綠裙妹子。

  劇本就此急轉,導演換他來當。

  千師叔為何會產生迷茫的情緒?

  難道?!

  范賢敏銳地捕捉到那綠裙女子的情緒,出現了小小的波動。

  這是,喜。

  為何喜?喜從何來?

  奸計得逞。

  所以,那非人老道被看破,早在對方預計之中。并且,這老道本就是對方拋出來的魚餌。

  如果,似乎很說的通。

  傀儡術脫胎于奇門遁術,敢在司空山玩傀儡,并非對方藝高人膽大。

  所以,那老道…

  心念電閃之間,范賢完成了比閃電心算還要極速的推測。

  當下,范賢做出了一個有可能影響他一生的決定。

  至少,他自己是這么認為的。

  總之,這次他決心冒一次大險。

  謹慎,一直都是他人生第一信條。但也不能因噎廢食,那反而會離謹慎的原則背道而馳。

  該站出來的時候,就得勇敢地站出來。

  他就不信,這三百多號人敢當著兩位星君的面,在這大德殿內群毆他。

  再說了,真正參與此次謀劃司空山的幫派,最多只占三成,又非全部。

  穩妥起見,離客座首席的位置遠點兒。次座這邊都是些三、四品,雖數量有點多,但勝在離門近。

  說則長、當時快。

  范賢分析取舍,還下意識地找了個有利位置,前后也不過是兩三個呼吸的功夫。

  面對越來越多從座位上起身、對自己投來不善目光的百幫來客,千峰盡捏著那老道,穩穩立于原處,分毫未動。

  他心頭很是疑惑,樂天師侄給出的手印,意指此人非人,乃是借體。但這等觸感,顯然不是他所了解的那般。

  氣息、罡氣游走,這些可以模擬出來。但這血肉之軀的真實度,便是姚氏兄妹都做不出這種借體來。

  若樂天師侄判斷失誤,他這一手下去,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洞明子師兄。”千峰盡很快做出決定,照著樂天師侄的手勢暗號所指之意,道:“此人非人,乃妖孽也。”

  洞明子星君目中一凜。

  “哼,給本星君現出原形!”

  一聲喝斥,早就忍不住想動手的熒惑星君,素手一翻,掌中隱現一縷幽游飄動的紫氣。

  并同時。

  那被千峰盡扼住喉部的非人老道,‘哀嚎’一聲,用被人卡住嗓子、嘶啞低沉的聲音,怒道:“司空山欺人太甚,今日老道我身死當場…”

  “且住!”

  角落里,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喊。

  紫氣將離掌的熒惑星君、聲音仿真度極高的綠裙妹子,齊齊被打斷。

  便見一個身著染墨弟子服的年輕弟子,繞過一側座椅,自大門口向內走來。

  熒惑星君掌中幽紫迅收,柳眉微擰,面帶不悅地望向十幾丈開外的范賢。

  范賢與這位師叔目光相碰了零點零一秒,心底略略無語。

  差點,自己算漏的又何止對手,還算漏了自己這邊易上頭的隊友。

  “千師叔!”

  范賢先是給了千峰盡一個眼神,爾后沖座上左右兩位拱手微微躬身,行了個標準的弟子禮,規規矩矩道:“見過星君!弟子失禮,還望兩位星君勿怪。”

  稱千峰盡為師叔?二人看上去頗為熟稔的樣子。

  如此,明白了。

  這位樣貌平平無奇的年輕人,就是唯一堪破乾坤挪移大陣、拆出九圍解,后土閣掌陣太淵剛收的徒兒,范樂天。

  洞明子星君與熒惑星君二人對視一眼,目中掩著一絲疑惑,只微微點頭,并未多說什么。

  “喂,你這小弟子,蹦出來作甚?”先前那面惡心慫的男人,輕蔑地沖范賢比劃了一下手中的金絲大環刀。

  刀背上的金環,叮叮當當一陣脆響。

  此時,范賢前方七丈處,一群參與者將千師叔團團圍住;

  在他左右,則是他此前分析判斷出來,確定為非參與者的幫派代表;

  在他左前方十五度角方向,就是綠裙妹子所在處。

  而他現在站定的位置,是經過精準構圖、模擬測算出來,進可攻、退可跑路的最佳風水寶地。

  范賢沒去理會金絲大環刀的挑釁,在看向千峰盡手中控制著的‘非人老道’時,目光似是無意掃過那個綠裙妹子。

  他抬手作了個請姿,高聲道:“請,繼續你的表演。”

  那老道扭了扭身子,兩條胳膊耷拉在身側晃來晃去,面容扭曲道:

  “各位江湖同道,老道我今日身死當場,乃是司空山下的毒手。還請諸位替老道報…”

  “等等!”范賢抬斷,“你怎知道,今日必定身死當場?”

  老道一張扭曲的臉,僵了一瞬。綠裙妹子顯然是沒想好怎么應答,輕啟的兩瓣唇微微抿了抿。

  “答不出來是吧。”范賢又道:“我師叔說了,這老道不是人。

  想來,各位必然也想知道我師叔為何這般說。

  引用方才青城派那位卓道長的原話,在下愿代為解各位貴客之惑。”

  也不管那圍著千峰盡的二十來號人,一臉懵逼的兇狠;更不等前后座上,那些被挑撥得蠢蠢欲動的百幫代表,給出什么回應。

  范賢抬手一指,喝道:“那個誰,狂啊你,擱誰家門口碰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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