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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非著名詭辯術——忽悠

  千峰盡面帶笑意,完整地背頌了一則小短文。

  那恰到好處的眼神,仿若溫柔一劍,在座不少女掌門、女當家、女少主,紛紛表示有被殺到。

  甭管嫁人沒嫁人、自家爹娘或夫君在沒在場,追求美好這一生物本能,天王老子都攔不住。

  范賢為自己此次選角的眼光,狠狠點了個贊。

  千師叔這般成熟氣度比之小鮮肉,不知遠勝多少。

  又因千師叔本人所修為一劍訣,講究‘一念出萬山不可擋’的專注,因此,心思澄澈得很。

  一雙桃花眼,比滴了潤潔還透亮。

  當然,在場大多男性賓客,自是不可能拜倒在那黛山云霧袍之下。

  并未參與此次謀算司空山的幫派、宗門代表,只要腦子不是太糊涂的,都能聽出千峰盡話中之意。

  當世三大修行序列,奇門秉承著永不分家這一墨守之規,只司空山一門正宗;有離山在外的奇士收徒傳學,均不歸司空山管;

  玄門九支,門派、世家不在少數;但也是只以玄門老祖創始地——九矅山,為至高無上尊。

  只有武道,一盤散沙。

  東南西北中,各有各的一方之主。

  像萬劍宗、五斗涯這樣的大宗門,素來清高、不問世事。

  而諸如枯山墨氏、九旗旗主,這些傳承最為悠久的老牌世家,基本都是自掃門前雪,哪管別人風與雨。

  曾經,天下武者皆一家的武道大一統時期,早已是一去不復回了。

  誰都明白,只有團結起來,才能令祖輩光輝再現。但更明白,沒有人愿意將自己門派壓箱底的絕活,貢獻出來給大家分享。

  為了一本高深的功法秘笈,明爭暗斗,甚至大打出手的事情,又不是沒有。

  且不說這,各門派為了地盤,為了門下所開的旗號、生意,明里比武,私下搞暗殺的齷齪事,又不是沒有。

  不然,那些武傭行靠什么發家致富?

  唏噓、扼腕、痛心,復雜的情緒細線,在范賢的感應之下,清淅如可撥弄之物。

  “呵呵”聽風谷門人、那山羊胡男人,一臉不爽地歪著腦袋,用折扇指著千峰盡,很不客氣地說道:“閣下這番高談闊論,依鄙人看來簡直胡扯一通。

  還所收門人不論出身,不分老幼。

  這不就是想將我們這些門派,辛辛苦苦養育成人的弟子,變成你們的人嘛。

  就像你說的,江湖朝堂哪哪都有你們司空山門人的身影。哼,這難不就是蠶食江湖各大門派的手法么?”

  剛剛還心生唏噓的百幫代表們,一時間情緒有點根不上。咂摸著這聽風谷門人的話,細品其中之味,又似乎有點內意思。

  千峰盡心底‘呀’了一聲。

  這都被樂天師侄算到了!

  等等,容吾想一想,應對這一條的臺詞是...

  想起來了,第六頁第七行。

  “哦?”千峰盡轉身看向那拿紙扇的男人,道:“那很簡單,貴門派是何名號,報來。吾這就通知門內,送還貴門派弟子。”

  “你!”山羊胡男子怒的一瞪眼。

  好利的嘴皮子!

  千峰盡仍是那般‘歲月靜好、我很自在’的笑容,掃視全場,溫聲問道:“不知,還有哪位貴客,與這位‘鄙人兄’,有一般想法的,但請說來。

  千某力所能及,定當代勞將貴門派弟子,完好送還。”

  這就尷尬了呀。

  不少門派代表倒是不氣惱這位長得很順眼的‘司空山守山人’,只對那無端惹起這等波瀾的‘老山羊’投去了不太友好的目光。

  就你丫長嘴了是不,叭叭的也不瞅瞅自己長啥球樣。

  柱杖翁、老山羊,被極速秒殺。原本全程并無太多交流的參與者,此時有不少位進行了一波眼神交流。

  ——范賢暫時將參與了本次謀算司空山的幫派代表及個人,取了個代號。

  便見,先前那個表演完單口相聲的某青城道人,清了清嗓子,一副‘我行我上’的自信洋溢。

  “這位…守、山、人!”

  千峰盡轉身睨了那人一眼,沒有回禮,也未搭話。

  那藍袍道人抱劍作勢揖了一禮的雙手停在原處,討了個沒趣。不過,他并不在乎這點小尷尬。臺階嘛,別人不給自己也能蹦下來。

  囂張,看你能囂張到何時,且看貧道介張嘴。

  “貧道川西青城派卓一帆,門下現有三名弟子在貴山門重明閣,習風水遁理。還請這位守山人多多關照,稍后莫要驅逐了貧道門下的這三名弟子。”

  以退為進,還偷換概念,將送返轉化為驅逐。這就很容易引發各門派代表的不適,將剛剛冷卻了些許的矛盾再次激化。

  當得是個急智之對。

  不過!

  范賢心底自嘲一笑。

  人數有點多,饒是腦力全開,他也很難做到面面俱到、個個兼顧。

  這道人,不過就是口頭表達能力比較強,是個說書的好苗子。

  其自稱落星鎮遭襲那夜正在坊鎮內,還與酒翁打過照面,見到七武士力戰二宗師的場面。

  但從千師叔現身至此,這道人的面部表情、情緒波動,均表明,他根本就不認識千師叔。

  不過三個月的功夫,又不是三年三十年,記憶就算再衰退,也不至于連七武士中最靚的仔,站在眼前都認不出吧。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其所說的內容,每個細節都對,不可能是憑空捏造的。

  所以,當晚定然有人在場。

  會是誰呢?

  不急,魚要慢慢釣,處理眼前要事先。

  在千峰盡目光掃來之時,范賢迅速給了個手勢。

  實際上,千峰盡并非故作高清不想搭理說話的青城道人,純粹是不知道該背頌哪一頁哪一段。

  賢算有窮時。

  從譚叔擒獲的那小攝烏合之眾處得來的消息,內容很有限。

  僅知:川州十三幫派出來暗中摸進落星鎮的雜魚,攏共近兩百人;

  這些人先蟄伏在坊鎮里,若各家在司空山被集體聲討中占到了不少好處,那這些人就暫且按兵不動;

  若計劃不通,或司空山強硬不肯讓步,那這些雜魚就會在外圈搞些響動,誘使司空山先出手。

  這樣一來,大德殿內的十三幫代表,就會加大火力煽動、攛掇百幫代表,合情合理地集火司空山。

  里應外合、進退空間極大,計策雖不新鮮,但勝在非常行之有效。

  針對這出煽動百幫聲討司空山的大戲,范賢花了小半夜功夫,奮筆疾書,碼了幾頁臺詞。

  但這個青城道人能詳實地描述出落星鎮遭襲夜的經過、細節,這倒是完全沒料到。

  不過,無妨。

  合理運用語言的藝術,一樣能應對。

  千峰盡接收到手勢暗語后,細細思索,道:“既入吾山門,便是奇道人。”

  青城派的藍袍道人,面部一抖。

  騎、騎貧道?!

  “只要品行端正、心思良善,又何有驅逐一說?”

  千峰盡才不管那道人面色難不難看,抬手一抖衣袖,繼續道:“哪位掌門、幫主,若是覺得自家弟子在司空山修習,對自身不利,大可接回。”

  “說的是,說的是。”青城道人奉承了兩句,話鋒一轉道:“那您言下之意,以往被司空山送還的弟子,都是些品行不端、存心不良咯?”

  “嗯?”

  場間不少門派代表,紛紛疑聲,看向千峰盡的眼神也越來越不友好。

  這不是廢話嗎?被逐出山門這種事情,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找打臉?

  然而,并不。

  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往往不能擺到明面上攤開來說。

  其實,被司空山逐出或請退的門人弟子,倒不全都是德行問題,有些是自身確實不適合走奇門遁甲一道,有些則是自己耐不住性子自請離山。

  少部分,性情太過暴躁,犯了同門毆斗之過;還有些學了點兒皮毛,外出辦事時瞎幾把浪,惹了禍事;又有在別人家中設陣法,將主人家困住,然后私會小姐、丫鬟什么的…

  諸如此類沙雕行為,不一類舉。

  最為嚴重的,便是門內賊。

  而這欲偷陣圖、秘法之人,是因為自身需求,還是受原師門指派,那就很難說了。

  青城道人一句話,直接將這層‘大家都懂’的窗戶紙捅破。

  作為氣短理虧的一方,此時此刻,萬不能表現出氣短理虧。

  你心虛,就表示你承認自家門下弟子,品德有問題。四舍五入,等同于承認你自己德行不正。

  事情可以辦砸,場面上的人不能丟嘍。

  范賢微微擰眉,眼角余光掠過那青城道人。

  戲份這么多,此人心思必然機敏。角度也很刁鉆,就算話述中沒有漏洞,他也能硬搗出個洞來。

  不好對付!

  正此時,那沉默了許久的非人老道——江南虛懷谷妙清真人,伸手撫須,不咸不淡地道了句:

  “呵,幸好貧道弟子不多,并未送來司空山。不然,貧道可擔不起教出品行不端徒兒的罪名!”

  瞬間,燃炸。

  啪一聲,巴掌很用力拍在茶案上的聲音。

  隨后,一個壯漢粗聲粗氣道:“得,惹不起!

  我,奎家莊,兩個大侄子在你們司空山快三年了。正好,這回我帶回去,省得以后說三道四。”

  “就是,山門大就欺負人吶。空口白話,說啥就是啥。往后咱們也別把弟子送來修行了,有啥好學的。”

  “說嘛呢!你們能教教,教不了就說娃德行有虧,神嘛玩意兒…”

  真·大型學鬧現場。

  群情那叫一個激奮。

  角落里,范賢單手結了個印,并輕輕點了點頭。

  便聽‘鏘’一聲。

  在場所有人耳中,響起一記凌厲至極的劍鳴。

  修為略低些的隨行弟子,下意識便調起罡氣護身。

  三百多雙眼睛,怒氣滿滿地盯著正當間長身直立的千峰盡。

  只見他劍指豎起,無風自鼓的衣袍,緩緩落下,猶有一抹劍韻還圍繞在他身周。

  一派瀟灑任自流。

  “諸位。”千峰盡朗聲道:“若覺自家弟子在司空山學藝修行,折損了自家顏面,大可領回。

  至于這兩位所說,品行如何、心思幾許,其實依在下看來,因人而異。

  你見山之高低,與他人見山之高低,可是一般相同?

  你眼中之美丑,與他人眼中之美丑,又豈會一致?

  這位紅衣女俠英姿颯爽,這位素裙姐姐端莊溫婉,這位少俠英朗挺拔,這位兄長氣度穩重,這位長者慈和沐風。以在下眼光來看,在座各位均有各自風采,都當得起,獨一無二。”

  事實再次證明,擁有一副好皮囊,連說話都好使得多。

  更何況,說話還這么好聽。

  被千峰盡著重點評的幾位,頓覺得面上有光。方才那莫名氣憤,此時也無端消去大半。

  千峰盡踩著沉著的步伐,邊踱步邊說道:

  “所以,衡量的標準是什么?依據是什么?這才重要。

  誠然,司空山在這方面,頗為嚴苛了些。

  但,這般嚴苛,不僅是為更好地傳道授業,更是對各大門派、世家負起一定責任,為來司空山修行的弟子,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逐出山門之人,在司空山看來,或許是其品行不端,又或許是因其犯了門規。

  當然,在各位幫主、門主眼中,自家弟子總歸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可,司空山也并不認為,那是什么惡人。

  無非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需知,大道朝天,機緣無限。

  與其苦苦纏磨,不如各放一條生路。

  何必在自己不擅長、不適合的路上,一去不回頭呢?

  莫強求,莫糾纏,自此兩清,自有光明在前方。

  往后,吾司空山收納門人仍會是這般嚴苛的,經此一事,或許還會更嚴苛。

  有心學者來,無意修者去。

  自在一些,不好么?”

  說罷,千峰盡側頭微微一笑。

  一幕表演,完美!

  辛苦熬夜背的臺詞,一個字都沒浪費。

  這大段話語中,可說是金句迭出。

  看著在座這些門派代表,個個似懂非懂,好像聽明白了什么的表情,千峰盡心底一陣暗笑。

  ‘莫說你們,吾自己都一知半解。’

  非著名詭辯術——《忽悠》。

  對方抓著‘品行不端’大做特做文章,而這段原本為預防‘各門派臨時將部分門人弟子喚回,不聽從司空山調度’一事準備的臺詞,正好用上。

  雖然,各門派就算將自家門下弟子全部召回,也絲毫不妨礙司空山的正常運作。

  但準備做的充分一些,總歸來說比較妥當。

  學鬧什么的,倒是完全不在范賢預算內。

  不過,當千師叔說到‘與其苦苦纏磨,不如各放一條生路’之時,場間幾對夫妻的情緒波動和面部表情…

  就、非常的微妙啊。

  嘖,好像發現了些不該發現的東西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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