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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緊鑼密鼓,大戲將上演

  這波勢,造的很成功。

  陽光底下無新事。

  這種集眾人之力,將矛頭對向受害者,從而逼迫受害者,將所有已知信息公布出來的操作,范賢一點都不陌生。

  即便,他沒有在五山山腳下抓到那攝雜魚;

  即便,他沒從那些雜魚處得到此番司空山將要面臨的局面。

  他也不會對此時所見、所聞、所感,感到一絲一毫的意外。

  因為,這就是人心。

  并且,通過個別臻選、單對單情緒感知,再順沿這情緒的主人,雙眼看向首座上顧非煙等大宗門、大世家代表時的微表情,范賢基本可以倒推出這些人當時的內心活動。

  大抵不過,就是:

  那了不起的宗師境殺手,為何不趁顧老爺子閉關參悟之機,將他即將突破成為當世第一彌羅劍仙的機緣,給滅了?

  為何不去枯山合兩位宗師之力,抹殺了劍圣墨歸塵;

  為何不去五斗涯找向無敵的麻煩;

  為何不南下徽州蕩平鄺氏;

  為何不去逐一拔了九旗門的旗子…

  他們就想著,最好那森羅殿將處于江湖金字塔頂端的大宗門、大世家,血洗一遍。

  然后,他們這些二流門派就有崛起之望了。

  聽起來好像很蠢。

  但這就是最真實的人心。

  他們現在暫時還考慮不到,若真的頂級豪門被清的一干二凈,他們這些二流貨色,會有什么下場。

  道理很簡單,天塌了高個的頂著。

  你們不是很能嗎?那你們上。

  最好拼盡,這樣整個世界就是他們的了。

  這讓范賢想到了一種長相很隨便的生物。

  不擅獵殺大型兇猛動物,但它們可以蟄伏,等兩敗俱傷之后,它們便會從陰暗的角落里鉆出來一通嘶咬,飽餐一頓。

  其實,沒什么好置喙的。吃相是難看了點,但這就是叢林生存法則。

  血腥又真實。

  江湖,何嘗不是呢?抑或者,更甚之。

  那鄭姓掌門,一份‘蝦仁炒豬心’,火候很到位。分分鐘就將現場輿論導向了質疑司空山遭襲真相的刁鉆角度。

  這,是洞明子星君所料未及的。

  但見這位額隆如山、極有福氣相的星君,老眼一虛,已是腹算到,今日這是被人‘有心算無心’了。

  “諸位。”洞明子星君再次從椅子上起身,抬起右手示了個意,高聲道:“本門已備好宴席,還請諸位移步…”

  話音未落,便聽一莽漢,粗聲粗氣道:“星君啊,俺們不急著吃飯。俺們就想知道,那晚到底是咋個回事。”

  “對啊。”有婦人之聲附和道:“星君,您就給大家伙兒具體說說唄。”

  百多號人紛紛點頭,‘請’洞明子將實情道來。

  在座所有人,從對司空山兩位星君的露面,表示很滿意、自己面上有光;到漸漸覺得星君不也就是一雙眼睛一張嘴、兩條胳膊兩條腿;再到略微質疑,直至現在明顯的不太尊重。

  這番轉變,可說是迅速又自然。

  饒是智計再高,洞明子星君此時也難以應對。

  他并非愚人,很清楚無論自己如何作答,底下這些借著拜見之名行刺探之實的百幫代表,都不會滿意。

  實情?

  哪里來的實情?

  什么才算實情?

  事情的經過就是那么簡單,百余號殺手襲鎮、兩宗師來去自如。

  在司空山修行超過一甲子,洞明子星君會不知道門內底蘊有多深厚?

  只是,那夜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按道理來說,這般毀鎮滅族的劫難,始元星君該當早有所卜。

  然而,始元星君并未在事發前,與自身神藏相通的本命卜器六爻玄龜甲產生任何感應。

  這就代表了,謀算此事之人,已先一步占得天機。

  對方定是覷準了始元星君每隔九年爆發一次的舊傷,也就是花燈節那三日,需凝神自補、無暇問卦,于此間隙發動了那場突襲。

  換而言之,森羅殿背后之人,對司空山門內之事,必定頗為了解。

  事后,始元星君耗費三成精元神念,連占三卦。

  所得,皆為大兇。

  眾多江湖門派遞來拜帖,被一一婉拒,也是考慮到了此間事。

  萬沒想到,這第一支兇卦,居然應在了這處!

  千防萬防,人言難防;千算萬算,人心難算。

  眼前的攻心計,雖無刀光劍影,卻比合這三百多人之力圍攻司空山,還要棘手。

  一聲。

  提議的、附議的,冷眼旁觀、靜待局勢變化的,場間所有人,齊刷刷看向聲音的來源處,洞明子左側的熒惑星君。

  一只茶盞,震落在地。

  那位從進殿到現在,一言未發、保持端莊,九霄云上女仙般的熒惑星君,緩緩起身。

  她微微抬起下巴,羽睫輕揚,目中流露出滿滿的不在乎與輕蔑之色。

  纖手探出紗袖,輕轉翻腕,指尖一捻。

  “爾等,是不是想…”

  “師父!”

  流光飛速,但見那位原本靜立于椅畔、身穿流云飛紗袍的男弟子,霎時出現在熒惑星君身側。

  就近的幾位來客,看到其速之快,竟是出現了一道殘影。

  這男弟子輕輕按住自家師父捻指的那只手,面色有些發白地暗暗搖了搖頭。

  大德殿內,再次落針可聞了兩息。

  又聽一記拍桌聲,靠近客座首席位置、一位年邁老翁,將手中鹿頭杖在光潔的地面上用力一頓。

  老翁怒哼一聲,道:“如何?星君這是想動手?”

  還真,答、對、了!

  那唇紅齒白的男弟子,整個人登時就凌亂了。心底暗嚎,完犢子啦。

  旁人或許只是猜測,但一直插著‘網線’的范賢,可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

  這洶涌澎湃的怒氣值,要有個計量器什么的,怕是要爆表。

  重頭戲份還沒到,千峰盡師叔還在地宮等待召喚,眼下能用的,就只有…

  范賢將目光落在了旁邊,與自己一樣穿著染墨服、混在隨侍弟子群中的酒池峰四杰身上。

  “啊!”

  一聲慘叫。

  正要爆發的熒惑星君、試圖摁住自己師父的男弟子,眉頭緊擰、尋思著怎么破這僵局的洞明子星君,及殿內在座不少來客,齊齊看向聲音來源處。

  便見殿側一根粗柱旁,一名年輕弟子突然飛摔出來,一路滾進了兩排座椅正當間的空道上。

  孔喧以人格發誓,這一跤真不是他碰瓷摔的。

  定是有人沖他動手了。方才,就覺得背后一股力推來,他就滾…

  地上有個人,是他孔喧丟的。

  這特么!

  “小喧!”

  靠近客座首席的位置,一年輕人低低驚呼了一聲。

  不是旁人,正是那隨師父彭遠前來的年輕弟子蔣友友。

  孔喧在聽到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時,心底就是‘哐’的一聲。

  特娘的,摔誰面前不好,要摔在蔣浪賤邊上。

  “孔喧?”

  未等孔喧有何反應,蔣友友上前伸手將他拉起。作為此次九鼎山主要代表之一的彭遠,面露些微不滿,壓著聲道:“你這…你怎么回事?”

  孔喧強壓下面上的尷尬之色,沖彭師叔潦草地拱了拱手,道:“那個…地,有點滑。”

  彭遠嘴角抽了抽,似是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說出口,只遞了個眼神,讓孔喧趕緊滾一邊涼快去。

  孔喧納悶地抱著自己的屁股,小跑回原位站好。郁悶地瞧了眼蔣友友的方向,卻正好對上蔣友友一副看他出了糗的得瑟模樣。

  在九鼎山時,兩人日常互毆。從小到大,孔喧基本都能靠親師兄萬三立完勝。

  “見鬼了,哪個王八蛋搞老子屁股?!”

  某陰陽大師于心底無能怒罵,而某趁亂暗中出手的靚仔,眼神略帶抱歉地掃過孔喧的屁、呸,后背。

  沒辦法,呂文乙好沖動、熊玘不夠機靈、撒爾嘴不利索呢,就只剩你還湊和了。

  被這出小鬧劇一搞,場間氣氛登時陷入怪異的停頓狀態。

  熒惑星君的男弟子,早已趁機將自己師父摁回了原位。要是讓他選,他想立刻、馬上,帶著師父回熒惑峰去的。

  “咳。”

  洞明子星君剛輕咳了一聲,想趁此機會繼續先前請諸位赴宴的環節。

  就在這一息的縫隙里,客座首席位上,一位著深藍粗布道袍的中年人,起身向洞明子與熒惑兩位星君,抱劍揖手一禮。

  “二位星君,請勿動怒。貧道愿代勞,解江湖同道之惑。”

  兩位星君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熒惑星君柳眉微挑,未及應聲表態,那中年道人兀自轉身,對座下眾人繼續言說:

  “諸位,且聽貧道說來。

  落星鎮遭遇襲擊那晚,貧道正好就在鎮內訪友。”

  一句話,引得殿內三百余人紛紛引頸,包括兩位星君,均將各有自目光落于此人身上。

  “確如張副幫主所說,當晚襲擊落星鎮的,將近二百多殺手。其中,確有幾十名一、二品高手。

  兩名宗師境,一位身背詭異武器,一位披大氅、戴半面甲,應是精通音波功之人。”

  殿內不少驚嘆聲響起。

  那人繼續道:“這二人初一現身,便如洞明子星君所言那般,斬落一刀。偌大一座坊鎮,這就毀去小半。

  粗壯寬大的碑石,承不住刀意,被劈裂轟碎成小石塊的情景,貧道如今想來,都不禁心驚吶。

  之后,乃見一身背大葫蘆之人,于坊鎮內擊殺那些殺手。

  貧道以為是江湖同道,便上前相助。

  沒想到,那背大葫蘆之人,在看到司空山內掠飛出數道身影后,說了句‘都來了’,便屈身拔飛而起。

  貧道緊追上前,好在貧道追了上去,不然,便要錯過一場大戰了!

  只見,那從司空山內掠飛而出的,共有九人。

  當間一位,端著柄玉白拂塵、穿一身白袍,頗有幾分仙人之姿。

  又有一嬌俏少女,竟使一桿丈長、形似鐮刀的兵器…”

  繪聲繪色、口條流利,完全不輸茶館里的說書先生。

  范賢都忍不住想給他仍幾顆花生米了。

  一波造勢之后,現在才算是真正進入主題。

  這家伙說的這么具體詳實,連細節都注意到了,語速連貫,不像是背臺本。

  所以,那晚確實在場的概率有九成。

  就在以貧道自稱的中年男人,于兩排座椅當間的過道來回踱步,抑揚頓挫地將那晚太淵長老領后土閣七武士、陣徒,抵御兩名宗師境的過程,悉數說來之時。

  范賢則快速梳理全場,對接下來有可能出現的狀況,進行預判;然后對預判結果,進行有效應對策略篩選。

  “司空山內又掠飛出五十多名高手,都是一、二品修為,那兩名宗師境殺手,見此情形,也不戀戰,這便匆匆退去。”

  說完這句,那簪著道士髻的中年男人,姿勢滿分地一轉身,沖主座上面色已是不大好的兩位星君,又是抱劍一禮,笑道:

  “司空山,當的是奇門一道源起地,大門大戶啊!

  這宗師來襲,也是不慌不忙,隨隨便便就能搬出這么多一品高手。

  嘖嘖,當真是底蘊深厚,又深藏不露、內斂至極哇!

  像我等也算川州地界小有名氣的門派,滿打滿算,一品修為者,一雙手就能包圓了。

  往后,還需兩位星君大人,看在大家同在川州地界的面上,多多照顧。”

  熒惑星君柳眉一蹙,洞明子星君微微抿著一側唇角,正欲回一句‘無須這般自謙’之類的說話,卻又被那嘴強道人搶了先。

  “貧道臨行前,與掌門師兄商議過。

  兩位星君,不如這樣,往后這川州地界江湖事,我青城派就以司空山馬首是瞻。

  司空山說如何,便如何。以貴山門這般深厚的實力,定能護我青城無恙。

  只不過,我青城派沒什么拿得出手的產業,就怕貴山門瞧不上。

  唯一還算能上點臺面的,也就一本《青城劍訣》。

  還望,星、君、不、棄!”

  當啥道士、練啥劍?有這口條,京都天橋底下支個攤兒,不香嗎?

  這起承轉合,絕了嘿。

  呂文乙聽的直呼內行。

  外行聽熱鬧,內行聽門道。

  明面上句句都是夸贊、臣服,實則字字豬心。

  比那非人老道,哦不,比那口活一級棒的妹子,還蝦仁。

  這倆湊一塊兒,捧逗齊活,原地出道不好么。

  這番話罷,便是客座首席上的幾位貴客,都不禁將目光投向了洞明子星君。

  那道士描繪的落星鎮遇襲之夜,當的是一個大場面。

  正面剛宗師境的姚氏兄妹、領陣徒結陣護下鎮民的太淵長老、詭異肅殺的八音斷魂、一刀削去一座山林的癲狂刀客,失傳已久的巫山掌法、絕跡江湖的八臂拳,劍意盎然的白衣劍客、一根金棒舞得飛起的猛男、背著酒葫蘆一手冰魄神針使得出神入化的老頭…

  一切的一切,都太過震撼。

  這顛覆了絕大多數江湖中人,對司空山的固有印象。

  他們也都知道,司空山定然是有藏而不露的部分。誰家還沒點壓箱底的王牌?

  但誰都沒想到,竟會超出預料這么多。

  此時此刻,在場大部分人,心底浮現四個字。

  恐、怖、如、斯!

  那青城派道人,口口聲聲要以司空山為尊,欲主動交出一派劍訣求保護的表演,拿捏也是非常到位。

  輕而易舉,完成此間攻心計至關重要的一步。

  這一出一出接一出的,緊鑼密鼓。

  接下來,不出賢之所料的話,很快就要上演今日大戲,高·手動屏蔽,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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