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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獄

  策劃京都疫癥事件的圣火教,那位被困在無限死循環意識空間里、早已瘋球了的白衣圣女曲云舒,為范賢提供了大量經驗值。

  擁有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一顆邏輯縝密的大腦,是范賢身為資深催眠師的硬件標配。

  意外解鎖精神力新用途內視之后,腦海內的記憶宮殿也被他發揮出了許多新用途。

  包括但不僅限于:構筑思維空間、開辟臨時存儲區與長效存儲區、隨時隨意讀取內容,等等。

  所以,離京數月,《淺談與念師的作戰方法》非但沒有放在記憶宮殿的角落里吃灰,還被范賢修修補補、填充了更多內容。

  現在,這本僅存在于思維中的巨著,正式更名為:《論,與念師對戰要點及制勝念心術》。

  可惜,眼前這個半死不活的男人,自身并不是念師。

  來神霧峰的路上,范賢精心設計的多層、連環、豪華版盜夢空間,此時看來,完全派不上用場。

  好在,近乎滿級的問診履歷,什么樣的‘客戶’他沒碰到過?

  分裂出十二型人格的大佬,他都照洗不誤,區區神藏被瑣,算得了什么。

  四舍五入,不就是嚴重自閉癥么。

  第一步,建立秩序。

  范賢在男人面前極有規律并富有節奏感地,來回走動。

  石屋寬約三米,將每步定格在五十厘米,六步走完;

  每走一步,打一聲響指,制造固定記憶。

  如此往復,將近一刻鐘。

  第二步,調整秩序。

  保持五十厘米一步的節奏,但響指從每步一響改成間隔一步,響一次的規律。

  如此往復,又一刻鐘。

  第三步,引導秩序。

  響指恢復為原每步一次的響聲,但步子縮小,每三十厘米一步,十步走完。

  如此一來,響指與步子之間便錯開了。

  以上步驟,重復到第三遍。

  在這一個時辰又一刻鐘時間內,被范賢扶起坐在石床上的男人,從一開始毫不關心,漸漸被動地跟著范賢的腳步,有規律地點頭;

  再之后,又隨著他響指的聲音,眨眼。

  中了鎖心術,神藏還受到重傷的情況下,用范賢的話來說,此人意識封閉,幾乎無法與外界交流。

  而他所做的一切,就是在通過看似毫無意義的動作,與此人建立起‘生物機械’聯系。

  而隨著他設計的頻率更換、暗示斷點等手法,男人的反射神經被喚醒。

  換而言之,他已經能感受到外界的人、事、物了。只不過,感受很弱。

  男人點頭與眨眼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并開始有些混亂。

  這正是范賢所要達到的目的。

  先立后破,方能將他封禁的‘意識防護墻’摧毀,這是他目前能用到并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如果此法不通,再換便是。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哪怕耗上三、五天,甚至一個月,都不在話下。

  當然,以他的業務水準,不至于。

  男人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了,眨眼的頻率與范賢的響指,已經不在一個頻道上。

  打亂秩序。

  緩步踱到男人面前時,范賢突然站定,不再有任何動作。

  男人不停地點著頭,眨眼的頻率也達到了一秒數次。

  男人開始錯亂了,點頭又搖頭,被粗鐵鏈扣住的雙手,胡亂在眼前抓著。

  男人的雙眼漸漸開始聚焦,渾濁的眼珠布滿了血絲,好似一頭困獸般,發出低沉的嘶吼。

  “殺!”

  范賢退后一步,緩聲道:“閻令榜首,值萬金。”

  “萬金,萬金。哈哈,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是你的。去吧,去輪轉殿領賞。”

  “不,不。”男人不停搖頭,像是在喃喃自語般,胡亂說道:“輪轉殿轉輪回,死生往復人不歸。換金所,換金所,我要去換金所…我要換萬金…”

  換金所?

  范賢打個響指,男人抬頭看向他,充血的雙眼中露出貪婪又狠厲之色。

  自制改良版‘懷表’,從范賢掌中垂落,緩慢勻速搖擺;

  懷表上,呈漩渦狀由深至淺的色彩,仿若一涴深淵般,在男人瞳孔中放大、放大,直至令他雙眼再次渙散。

  只不過,此時并非完全思考能力的封禁,而是由范賢主導了此人的意識走向。

  在這個抑制精神力的環山監獄里,還是最傳統最直接的方法,行之有效。

  “先聊聊,你的代號吧…”

  森羅殿,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范賢陷入了短時間的沉思。

  毫無疑問,這個組織不僅深諳叢林生存法則,其內管理層級也非常有序嚴明。

  在京都被他打包送給燕衛司的五品毒師,所知不多,而眼前這個二品修為的殺手,不僅有代號,還有分組。

  “血獵?”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此人神藏潰散已近臨界點。

  縱使范賢手段再高明,在挖掘出殺手‘絕對不能說’的敏感關鍵詞的過程中,還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幾個鎖心術所種下的要點。

  幸好,之前在建立秩序的過程中,埋下了足夠多的心理暗示,不然這家伙鐵定得死在他手里。

  那,可就不太妙了。

  畢竟,承了師父后土閣掌陣的身份,才得以與此人獨處。

  若死在此時,門內就算不懷疑師父太淵,也會對他這個新晉后土閣掌陣弟子,多加關注的。

  最后一聲響指,回蕩在昏暗的全封閉石屋內。

  約定的三個時辰,沒有一絲一毫浪費。在保證‘犯人’存活率的情況下,范賢已將能挖的信息,都挖得干干凈凈了。

  “師父!”

  始終在石屋外守候著的太淵長老,見到自家徒兒安然無恙,微微懸起的一顆心,這才穩當放下。

  “如何?”

  范賢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點點頭。

  太淵目中一凜,當即心底有數,這便帶著范賢去見神霧閣掌訟、太禹長老。

  來時路上,師徒二人早有言明。若真有所得,悉數告知掌訟太禹。

  范賢當然不會想著將掌握的信息,掩藏起來。主動提出由他來單獨‘詢問’,就是做好了將所有已知線索,交給門內的打算。

  七爺雖然暗翎遍布,但主力在朝不在野;就算與江湖各大門派有緊密聯系,也不會花太多人力物力,去調查森羅殿。

  但司空山就不同了,陡遭夜襲、死傷慘重,這梁子可是結大了。

  若無能力追查,那只能打落門牙往肚吞,強行忍下。但門內既然有神霧閣這般存在,想來不可能就這樣任人無端欺負了去。

  落星鎮三大氏族族人不幸殉難者,將近三成,受傷落下殘疾的也不在少數。

  門內有多少弟子出身這三大氏族,此仇不可能不報。

  而且,對方能殺上門一次,就極有可能還會有二攻、三攻…

  司空山、奇門遁甲一道,又怎會坐以待斃?!

  所以,他有什么理由,知情不報?

  京都疫癥搞事情的圣火教,少說有幾十個馬甲。

  所以,圣火教與森羅殿,是單純的雇傭關系,還是說原本就是一家?

  一方是另一方的馬甲,又或者,這二者均聽命于某個能派出宗師來夜襲司空山的究極大佬?

  無論是哪個答案,都令范賢不寒而栗。

  因為,任何一種可能性,都指向了一個事實。

  這個江湖,遠非看到、聽到的那般。水面底下,深如極淵。

  范賢緊跟師父,依環山石徑疾步登階,不一會兒便來到山腰處。

  只見,一尊數十丈高的雕像,嵌在山體內。

  周邊林木繁茂,藤蔓攀附于那像是人形又生有四足的雕像上,一眼望去,威嚴法度皆自然。神秘之中,隱隱透著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壓。

  雕像腳下一側,如山腳下的環山監獄一般,山體內部被掏出一大塊。其內,應該就是神霧閣中人,起居辦公之處。

  步入其中,空曠非常。左右兩邊皆是高門緊閉,正當間豎有一高碑,碑上刻著范賢看不懂的文字。

  說是文字,其實更像圖騰。歪歪扭扭,如蛇行走,似乎毫無章法規律。

  一股沁涼之意,自腳底直鉆心頭。

  并非寒意,只是涼。

  范賢看了眼地面,似乎是普通青石板,沒什么特別之處。

  似是知道二人前來,一位烏發長垂直掛腰際、蓄著兩撇八字胡的中年人,從碑側步出。

  “太淵師兄!”

  “師弟。”

  司空山內,不論哪峰哪閣,只要同輩,均以師兄弟、師姐妹相稱。

  白發白衣的太淵,黑發黑袍的太禹,師兄弟二人互相揖禮。

  “師弟,可否移步說話。”

  聞聽此言,太禹長老眉頭微微一挑,看了眼師兄太淵身后跟著的那名年輕弟子,不作他想,在前引路。

  神霧峰特產——石屋。

  三人來到一間頗大的石屋,從開闊的窗口,可俯瞰整片山腳。

  整座山峰呈梯田式往內里開辟,層層疊疊的環山大鐵籠,與厚重鐵門掩實的冰冷石牢,為神霧峰大獄,增添了極其濃重的魔幻色彩。

  話歸正題。

  太淵為掌訟師弟太禹引見了自己剛收的親傳弟子,范賢禮數周全地喚了聲“太禹師叔”,這便將自己所知的信息,簡潔明了、有選擇性地和盤托出。

  那男人代號厲伍,森羅殿血獵殺手;

  此次夜襲落星鎮的血獵,共有四十九名,三、四品居多,二品十多人、一品五人。

  以刺殺閻令上的目標為主要,屠戮鎮民為次。

獵物分為五等級  甲級:本次賞額最高的獵物,大盛天朝五皇子獻親王,價值萬金;

  并非任何血獵都有資格去獵捕榜首,此次被指派刺殺獻王的幾人,乃是血獵中修為最頂尖的一攝。

  這個中了鎖心術又被傷及神藏的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乙級:星君親徒,或于各國、邦,州城郡府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世家子;

  如此時還重傷未醒的水師提督之子余孝權,他的腦袋值百金。

  此次死于血獵之手的‘乙級獵物’,有十余人。分別來自大盛及周邊各邦國,都是世家子女。

  只能說澹臺鳳羽命中帶貴、氣運加身,在血獵出動之前,早早撤回了迷宮。

  丙級:江湖宗門的嫡系傳人;

  如那個本可躲過一劫、卻因主動前去救人險些送命的鄺家槍傳人鄺云烈,他的腦袋只值五十金。

  此處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臂佩虎嘯拳套的小山包壯漢,呼延大江。

  若不是他以身去擋,鄺云烈絕對吃不住四品刀客一刀斬。

  所幸,呼延大江鐵衣修為高過自身拳法造詣,皮糙肉厚,硬生生挺過了這道鬼門關。

  丁級:司空山普通門人弟子;

  割取統一制式的弟子服之衣襟,每十條換二兩金。

  戊級:被稱為‘下水’的普通鎮民;

  切下拇指即可,每十根換一兩金。

  換而言之,一條人命只值一兩銀。

  在這些被稱作‘血獵’的殺手眼中,落星鎮就是一座狩獵場,人命則不過是價值不同的豬狗而已。

  聽范賢說到此處,太淵面沉如水、眉頭緊擰,太禹長老一張本就頗長的臉,頓時拉得更長了些,冷聲道:

  “屠人者,必被屠之!”

  范賢拱手一禮,道:“師叔,弟子可否一問?”

  太禹陰沉地回了一聲,“問。”

  “師叔可是已經查到森羅殿了?”

  方才,這位臉很長、一頭黑發柔順絲滑的長老,在聽到‘森羅殿’三字時,面上并無半分訝異。

  太禹點點頭,范賢又問:“敢問師叔,查到什么程度?”

  一個多月的時間,夜襲落星鎮、震動司空山的殺手,除那兩個來去自如的宗師境,大部分當場被滅。

  漏逃走的,不得而知。唯一生擒的還受鎖心術禁錮,毫無價值可言。

  所以,神霧閣到底有幾分能耐?

  在線索斷盡,幾乎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能查到些什么呢?

  太禹瞳色極深的雙眼,微微一虛,盯著眼前這個年輕弟子看了片刻。

  范賢眼神不避不閃,磊落坦蕩地迎向這位初次見面的師叔,那探究意味十足的目光。

  一旁的太淵長老,正欲開口為自己徒兒說幾句,卻見太禹微一點頭,道:

  “神霧五行使,日前已追至關外碎星城。

  森羅殿,便在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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