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百靈峰那位天才瘋子大師兄,到底經歷了什么樣的幼年時期?
被家人拋棄了?
這個時代很多人家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孩子太多養不活的都不在少數。
可能也是生存環境決定了生物的多樣性吧,總之這個世界的人在生存這塊的心理承受能力,普遍比較強悍。
很少說因為從小缺吃少穿加缺愛,就漸漸漢尼拔化的。
所以,難不成是被鄰居大哥哥…
不能夠吧,瞧次人格那滿地打滾要抱抱的狀態,明擺著很小就拜入百靈星君座下,且還是個挺驕氣的性子。
如料未錯,應當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公子出身。
關鍵是,次人格防御性極強,下次若再對他進行催眠的話,恐怕就沒這么輕松順利了。
而且,這位天才瘋子大師兄應當有一品修為了吧。
一身罡氣渾厚圓融,修的應該是奇門一道頗具代表性的功法——八門化氣功。
此功法易學難精,初學很快便能有小成;
若想精進,就得付出大量的時間打坐、凝氣、匯頂;如此周而復始九九九個來回,才算一次化氣流轉;
又需九十九次化氣流轉,方能有所突破;且每精進一步,便需閉關冥思月余,才能將功法真正融會貫通。
奇門大多功法,走的都是這種靜坐、冥想的路子,與需要付出大量汗水練習的武道,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
當真是,死宅修行不二之選。
“想什么呢?接著。”
酒池峰,清泉瀑底下的深潭旁,砍去幾棵高樹開辟出的一塊空地上,正在自制燒烤架上烤肉的范賢,頭也沒抬接過熊玘扔過來的竹筒。
筒里裝的是熊貨暗戳戳私藏起來的‘仙釀’。
范賢并不好酒,與段長空道別的那天,放開喝了一回。證明,酒量很一般。
不過,他所練的內修功法乃傳自七爺,如今也算小有境界,莫說是這點兒酒勁便是尋常毒物,都侵不了體。
仰頭倒了一小口,清涼如絲一線喉,好酒。
只不過,他嘗過酒翁葫蘆里的真·仙釀,很清楚兩者之間的差距,不僅僅只是口感。
‘嘩嘩’水聲響起。
光著上半身、穿了條短褲的呂文乙和孔喧,從潭水中躥出來,甩了甩一身水,瑟瑟發抖地抱緊自己,挨到范賢的燒烤架旁湊著火堆取暖。
不一會兒,又一聲‘嘩’。
潭水中躥出一條雪白光豬。
撒爾顫抖著發紫的嘴唇,道:“你們兩個輸了,沃,硬了,哈哈~~~哈嚏!”
撒爾邊打著噴嚏,邊晃蕩著某掛件從燒烤架邊經過,由于動作幅度太大,他身上的水飛濺在了肉片上。
于是乎,四人一臉嫌棄地齊聲啐罵起來。
熊玘將撒爾的褲頭,隨手扔過去,粗聲粗氣道:“顯擺啥顯擺,這兒又沒個婆娘。”
“切,光大有什么用。”呂文乙一副老司機經驗老到的嘲諷道。
‘看不起光大是不是?’慌忙護肉的范賢,心底也是一樂。
孔喧補充道:“歷久彌堅,方不失英雄本色。”
撒爾蹲在火堆旁,卷毛腦袋上好似頂著一圈問號。
光棍單身漢的生活,就是這么樸實、無華、幼稚、有趣。
保持這般平穩的節奏,半月匆匆而過。
終于,范賢有點被打動了。
倒是真沒想到,京都紈绔混不吝小侯爺呂文乙,居然也有這么堅持不懈的一面。
沒錯,范賢失約了。
那日凌晨于清泉瀑后凹洞內,壓制暴走的罡氣,迫于無奈借口支開呂文乙。原以為自己三日后未赴約,這小子定會氣餒一陣子。
結果,這小子居然接連十多日,天天早起悄摸摸溜出去。
有幾次深夜,范賢還聽到熟睡的呂文乙在那夢囈“前輩、前輩”什么的。
權衡再三,這日天未明,范賢悄然起身。
甩手灑出份量極少的迷藥,確定另三位室友絕無可能尾隨自己的情況下,收斂精神力,放出不到一成罡氣,借助晦暗的天色,不遠不近地跟著呂文乙,一路來到清泉瀑。
“前輩!前輩,文乙來了。”
穿著工服的呂文乙,呼喚了幾聲后,便在此前經常就坐的一塊圓石上坐定。
暗中觀察了約摸一刻鐘,周遭除了瀑布水聲,別無其它。
正如釀酒工大叔們說過的那樣,酒池峰上山水林石比比皆是,但蛇蟲鼠蟻卻是稀罕物,就更別說有什么雀鳥走獸了。
又靜等了半刻鐘,范賢拿定主意,腳下輕點、身輕如云,悄無聲息自呂文乙背后的一棵高樹上掠出,橫飛瀑布,來到那處被自己的罡氣‘刨’出來的山洞內。
“咳~”
閉目凝氣的呂文乙,驀地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清泉瀑方向。
“前、前輩!”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呂文乙此時的心情,比十二歲時初去暖閣被迎香姐姐抱著,還要忐忑。
“嗯~”
山洞內,范賢沉聲回應。
“前輩您、您終于肯來見文乙了!”
又是一聲沉悶的“嗯!”
“前輩,文乙知道您定是在考驗文乙。這些日子以來,文乙每天都準時來此等候前輩。”
范賢:都這么能自圓其說的嗎?
“咳,你、有何求?”
將一絲罡氣聚壓于喉部,改變聲帶顫幅,顯得聲音頗為厚重,聽上去非常有中老年世外高人的內味兒。
呂文乙立馬從圓石上躍起,單膝拜下,拱手稱道:“文乙只望能拜前輩為師,求前輩成全!”
“能入這司空山的,皆非尋常人家。爾之出身,豈曰無師?”
呂文乙仍恭敬地雙手高拱,回道:“晚輩呂文乙,京都人氏,家父大盛天朝神武侯。稟前輩知,并非文乙賣弄家世,只是答前輩之問,不作隱瞞。”
范賢略感一絲詫異。
這番話說的,有點水平。不卑不亢,有禮有節,闡明出身,又放低姿態。
呂文乙繼續道:“晚輩自幼與家父習武,奈何不得其法,始終未有所成,至今也只是從八品修為。”
‘你那是不得其法嗎?你那分明就是懶,還想走捷徑。’范賢心底吐了句槽。
“家父雖是一品劍修,但晚輩恐怕在劍之一道,沒有什么天賦。因此…”
所以這就是你一門心思想速成的理由?
劍道沒天賦,賤道你可以啊。
范賢搖了搖頭,有些無語。
不過,呂文乙倒還真沒說錯。
就這段時間的觀察,這家伙懶、饞、弱,倒也罷了;注意力難以集中,記憶力還不好,要他看幾遍就將招式記下,完全不可能。
總之,劍修最基礎的專注、凌厲,他一樣都挨不著。
范賢打斷呂文乙的說話,沉聲道:“閉目、凝氣。”
不等呂文乙作出反應,一股罡氣不知自何處將他籠罩。淡淡的威壓之感中,又有些怪異的令他感到一絲心安的放松。
就在呂文乙依言閉目、凝氣,咂摸著高人前輩那玄妙不可言的罡氣之時。
范賢緩緩開啟神藏,借罡氣為引,使精神力探查了呂文乙的神藏與氣海。
就、挺想一走了之的。
“這都是啥啊?”
范賢心底輕噴一句,暗中催動內修功法、放出零點五成功力,連通呂文乙的氣海,迅速梳理其內那五彩繽紛、滿山桃花開似的混亂罡氣。
罡氣何等重要的存在,如此混亂不堪,難怪修習不得法了。
嗯?似乎有什么外在因素,令這雜亂無章、明顯不屬于呂文乙自身修行而成的罡氣,聚攏、凝實。
愚蠢。自身罡氣亂如麻,氣海若這般強行夯實,初時會有突飛猛進之奇效,但根基不穩,之后的修行都將會是白費。
這就像搭建一幢樓宇,地基是用稻草、泥土、石塊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拼湊壓實而成。無論之后上面建的多好看,遲早有一天會崩壞毀盡。
這不是在幫他,而是害他!
“唔!”
呂文乙發出一聲悶哼,只覺氣海丹田處,一陣震顫。隨后,絲絲縷縷罡氣遍走全身諸脈、竅穴。
呂文乙心底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但他堅信自己就是說書先生話本中的氣運之子。
此時吃過的苦,將來終會回報予他一份風流。
待他武道有成、問鼎高品之時,父親、大哥就會重視他心中所想,就會明白他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如此這般,一刻鐘后。
呂文乙腦補了一出逆襲成神的大戲,范賢在完成一波清理之后,切斷兩人之間的罡氣連接,收斂精神力。
問道:“使了什么手法,凝實氣海?”
“啊?”呂文乙反應了一下,自腰袋中掏出一只錦囊:“應當…是這個。神佗山丹道高人煉制的八寶丹,是晚輩的一位…一位姐姐所贈,有固氣通竅之用。”
范賢很快便聯想到那個心狠手辣、曾打過自己主意的郡主。
呵,真當是有錢瞎幾把花。
神佗山丹道高人,嘖,那位大盛一字異姓王爺…
“此物暫且收好,莫要再服用。”
“啊?”呂文乙茫然地舉頭望瀑布。
范賢拿著腔調,沉聲道:“氣海渾濁,便是通竅固氣,亦枉然。
萬丈高樓平地起,根基不固毀修行。爾,若想有所成,不可行此自斷前程之舉。
今日,吾傳你一門運氣心法。每日晨昏各修習七七四十九遍,不可間斷。
四十九日后,自可見分曉。
聽好了!
神者身之本,氣者神之主;提玉樓、收谷道,氣于喉、意送下;前任后督、氣行滾滾,井池點沓、內勁循循;始…”
待呂文乙跟隨心法口訣,疏引罡氣于周身各處大穴、竅臺漫游一遍,再睜眼時,天色已半透。
高人不愧是高人,來無影去無蹤,自己居然半點響動都沒聽著。
如此想著,呂文乙離開清泉瀑,整個人幾乎是飄著回到釀酒工坊的。
在接下去的幾日里,呂文乙經常一個人發愣傻笑,搞的孔喧還以為這小子在深山老林里遇上狐貍精了。
而將神游訣傳給呂文乙的某‘前輩高人’,則在暗中默默觀察,將實驗人的‘臨床表現’,一一記于心底。
其實,這并非什么厲害的心法,充其量只能算作引氣舒竅的基本功。
不過,與大多數養氣、運氣、引氣類心法不同,神游訣是專門針對自身有殘缺、或氣海曾受過損傷的武者所創。
不能說是原創,賢之魔改。
八歲那年,范賢修習七爺所傳之內功心法,由于那功法初學時極其難以控制,一時不慎,罡氣亂躥、險些暴走。
幸好范二娘子發現的及時,出手將他此前所聚起的罡氣,悉數化去。
自六歲時開始凝練的罡氣,就此一朝歸零。
只能自我安慰一句,幸好只是兩年,不是二十年。
此事在范賢心底留下了極深的烙印,令他在之后的修行,越發謹慎小心。
后來某一日,他在老師方墨儒處,讀到一本名為神游引穴經的古藉,得到了些許靈感。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反復揣摩、調整,在有九成九把握的情況下,請老師在側旁為他守護,小心翼翼地拿自己做起了試驗。
比他魔改模擬罡氣法,順利得多,一次就成功了。
因練功出岔對氣海造成的微乎其微的小損傷,被范賢從古藉中得來靈感、修修補補改出來的引氣法,漸漸療愈。
但是,他當年氣海受損時,一則年紀還小,二則受損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無法以他這一個例,判斷魔改出來的神游訣是否對氣海受損真實有效。
所以,范賢一直都很想找個實驗人,試試。
呂文乙體內的罡氣之所以混亂,是因為那本就是不屬于呂文乙自己的,而是他花了大價錢,請玄門氣士將其它武者凝練成的罡氣,渡給了他。
這種做法,很速成,短時間內就能見成效。
但缺點也很明顯,罡氣混亂,呂文乙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凝練出罡氣來。因為,無法融合。
而且,這種被武者所不恥、將之稱為玄門歪道的做法,最多也就只能助呂文乙快速升到五品。只有功力,無實戰能力的那種花架子。
壞處是,這種做法,相當于是自損氣海。
若再這么下去,自暴、毀氣海,那就是預好了約,遲早會安排上的。
呂文乙剛剛開始踏上武道修行這條路,也不知被什么人給忽悠瘸了,居然腦熱干這種事。
所幸,時日尚短,損害不大。
就看呂文乙能否以神游訣心法,疏清混亂,將來自不同武者的罡氣成功融合了。
若能成,七爺崩毀一半的氣海,興許就有望補救了!
謹慎起見,為確保首個實驗人能順利試驗,提供足夠多的參考數據,范賢先行出手幫呂文乙將亂糟糟的罡氣大致梳理了一番。
接下去,就得看實驗人自己的了。
努力啊,咸魚。
可千萬別,試試就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