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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三清解熱丹

  “小姐!!”

  香蜜山腳下、重樓藥田旁,滿頭華發的駱老頭失聲驚呼。

  就在左綰集暈厥過去的剎那,范賢托住了她的背。

  “老伯,別慌張,喚幾個丫鬟來。”

  說話間,范賢將左綰集打橫抱起,手攥成拳狀以避免觸碰到令老頭有可能暴走的某些部位,將她放到竹椅上。

  老頭身子板很硬朗、腿腳也快,沒一會兒功夫就領著幾個丫鬟、老婦趕來。

  一老婦正要去掐小姐人中,被范賢喝住。

  “不可!此時將小姐強行喚醒,只會令她暈眩難忍、嘔吐不止。”

  駱老頭心底一震,蒼老雙眼盯著范賢瞧了片刻,點頭示意下人都聽這小郎君的。

  一波指揮,剛到藥田就摸魚偷懶的小丫鬟雅兒,替自家小姐揉按耳后翳風穴、太陽穴與顱頂百會穴;

  另一名粗衣丫鬟,則按揉小姐手部的太淵、合谷、魚際、列缺,四處穴位。

  又著兩名老婦,一個將小姐衣袖挽至肘關節處、摩娑玉臂,一個捊后背。

  由于都是干慣了體力活的,兩老婦的力道,當真有點大。

  鑒于老頭在一旁盯著,范賢也不想多事,就免去了足部的幾處穴位。

  道理他不懂,反正知道女子的腳不能輕易示人就對了。

  又讓丫鬟打了熱水使紗布浸潤后敷于脖頸處,他自己則打著扇子,在左綰集面前輕輕扇著。

  約摸一刻鐘光景,夕陽垂落、幕色漸起,左綰集輕嗯一聲,羽睫顫動、悠悠轉醒。

  “我…啊!”

  左綰集感覺到兩條手臂與后背,有些火辣辣的微疼。

  “別急,坐好。”范賢溫聲笑道,讓那兩個老婦停手,轉頭對那小丫鬟道:“雅兒姑娘,煩請倒半杯溫水,給小姐飲下。”

  雅兒眨眨眼、抿抿嘴,突然覺得不能與這個‘不就是長得俊俏些的小郎君’嗆嘴了,應了一聲立馬朝灶房跑去。

  “小姐,可好些了?”駱老頭問。

  左綰集略顯虛弱地搖搖頭,“不礙事的。”

  揮散仆婦,駱老頭不知想到了什么,嘆氣道:“小姐竟連自身頑疾都與范小郎說了,老奴我…唉!”

  “駱伯,您說什么呢?我、我沒有…”左綰集聲若細蚊、咬著唇別過臉去,難得地顯露出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有的羞澀嬌柔。

  駱老頭耳力靈光的不行,驚的“咦”了一聲,抬頭指著范賢,“你,你是如何知道我家小姐有暈眩嘔吐之癥的?!”

  范賢仍輕輕搖著扇子,道:“在下在教我識文斷字的先生處,讀過一本手札,上面記載著與小姐這般微恙之癥極為相似的病例。

  也是一時情急,想著試一試。好在,小姐之癥并不嚴重,也虧了老先生急救得當。”

  駱老頭:???

  這話怎么聽著莫名的舒適,可就是有點蒙。

  管不了這許多,老頭又道:“奇了,往常小姐發病,怎么都得一兩天才能緩過來。怎的這般按壓一陣,便好了?!

  啊,對了!你說,我家小姐這暈眩嘔吐乃是微恙之癥,并不嚴重?”

  范賢反問:“小姐犯病時,耳中是否有嗡鳴之聲?”

  面色蒼白的左綰集,輕點了點頭。

  “是否神思昏饋、顱內混沌,感到天眩地轉?”

  “正是正是。”駱老頭搶答道。

  確診了,美尼爾綜合癥。

  范賢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幾個方子,選了一個適用于左綰集的,順便組織了一下語言。

  “小姐只是突然心緒混亂,念頭不通達,才會氣血沖腦造成暈眩。”

  駱老頭急問:“那、那你看的那個手札上,可有記載有效的藥方否?”

  “有是有的。”

  “范小郎,老夫愿出百銀。”

  “哈,老先生太提舉了,不過是粗淺的方子,不值一提。在下說來,煩勞老先生記好。”

  駱老頭面上一顫,老臉險些掛不住。自己似乎過于輕待這少年人了啊。

  “好、好,那老夫也不與你客氣,但請說來。若真有效,自不會虧待你。”

  范賢毫不在意地笑笑,“熟地黃四錢、菟絲子三錢、路路通二錢、黃柏…水煎服,五帖后方可見效。

  最好鞏固服藥三年,期間切不可急躁、動氣,注意休息、莫要多思多慮。”

  就這?就這!

  駱老頭不敢置信。他是看著自家小姐長大的,這暈眩嘔吐之癥折磨了小姐十多年,連老爺和姚太醫都束手無策。

  這少年人給出的方子,全都是些普通藥材,并無稀奇之處。

  左綰集強撐著身子坐直,急不可待地沖管理藥田的駱管事問道:“駱伯,你方才說,那些成藥追不回來,何故?!”

  “這…小姐,你這剛剛犯病了都,老奴、老奴這就去尋姚太醫給出出主意,小姐就莫要管了。”

  說著,老頭扭頭就要走。

  “駱伯!”

  左綰集輕喝一聲,老頭為難地搖頭直踱腳。

  “小姐,老奴說了,你可別再氣血上涌沖腦了啊!”

  “快說。”

  “是這般…”

  駱管事說罷,左綰集目光渙散、略顯蒼白的粉唇微微一顫,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心神。

  她,沒了主意。

  茅蒿頂替青蒿入藥,所制成的三清解熱丹,早在半個多月前就有八成被運送去了津沽衛、河間府與魯東府。

  最糟糕的是,清明一過、天氣漸熱,那些三清散熱丸就在這幾日里慢出了八、九成。

  “怎么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啊!

  咱們重樓藥坊共七十二家,所有藥材小半自產、大半與御藥局同源入貨,怎會出了這么大的錯漏哇!”

  駱老頭捶胸頓足、老淚縱橫,“老爺剛走,咱們藥坊就遭了大禍,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老奴就算是死,也沒臉去見老爺了,唉…”

  “駱伯,”左綰集有氣無力道:“此事非你之過,無需自責。”

  “可是小姐,咱們該怎么辦呀?”

  怎么辦?她也很想問,自己該怎么辦?

  父親被毒殺,幕后黑手是何人?她不敢也沒那個能力,去追查去過問。

  父親的喪禮是姚、王、劉三位叔伯幫忙操辦的,江南左氏哪還有半分親情,連個前來吊唁的人都沒有;

  母親剛剛病過一場,左府也就只剩下她左綰集一力撐起,沒想到…

  枉她自小被父親與叔伯們夸贊聰慧過人、不輸男子。呵,到頭來,真出了事,她卻束手無策。

  賣出去的藥、潑出去的水,如何還能收得回來?

  只能寄望,千萬別吃出人命來,若真那樣,父親一生的心血、重樓藥坊的招牌,可就要砸在她手上了。

  父親,女兒該怎么辦?!

  左綰集心神亂如麻,而始終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范賢,則在權衡此事自己是否該干預。

  放著不管?真心做不到。

  畢竟,吃錯藥真的會出人命。且不說左家會不會因此遭難,就是那三大縣里買了假藥的平民百姓,何其無辜。

  另外,這件事,他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謹慎一點。

  雖然不知道天、地、玄、黃四衛,此時是不是匿藏于某處暗中觀察、咳,暗中保護他,從而聽到、看到些什么。

  但,此次處理錯藥事件,越少人知道越好。

  “老先生,在下突然又想到有一個利于小姐之疾的方子。”

  還在那以袖拭淚的駱老頭,情緒有點連貫不上。

  “老先生速去煎一服來給小姐喝。”范賢拉著老頭的胳膊往藥寮方向,邊走邊說:“車前、澤瀉、白術、半邊蓮…”

  老頭立馬點頭,疾步離去。

  范賢左右看了一眼,謹慎小心、一點一點地放出精神力,探查周邊。

  方圓百米之內,確無武者氣機顯露。

  他回到平房邊,將竹椅拉到左綰集身邊近處,坐下。

  突如其來的接近,左綰集有些茫然,但此時心神迷亂得顧不上作出女兒家的反應。

  “小姐,錯藥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聲音非常輕,輕的令左綰集不得不豎起耳朵,聚精會神才能聽得清楚。

  “我…”

  “小姐輕聲。”

  “哦,”左綰集不明所以,不過也是照做,壓低聲道:“我也不知該當如何。”

  “那些售賣出去的三清解熱丹,估計多少金?”

  “差不多,千金。”

  “好。那,如果以同等代價,可將錯藥之害減輕到最低程度,你可愿意?”

  “愿!”左綰集立馬捂住自己的嘴,差點高聲了。

  “我愿意!你有什么辦法?”

  范賢壓低聲,道:“小姐聽好。此計可最大程度回收已售出之藥,但小姐必須說是你自己想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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