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寒的神識視界中,不光是自己動作變得慢吞吞的,就連高速轉折奔行,出手如電的兩位高級武者,速度看起來也不怎么快——但總比他快許多就是了。
莫彩云隨手應付兩位高級武者的圍攻,一邊手指微微彈動,激發出一道道威力不大的風刃朝高寒襲來。
有些是正面直射;有些打著旋,走著曲線飛舞而來;更有七八道風刃繞了一大圈,從高寒背后繞了過來。
高寒斜向左前方跨出一步,讓開一道直射的風刃,腳還沒有落地,后腳腳踝旋轉,左前方的腳向右偏了半尺,正好避開一道打著旋飛來的風刃。
然后他脖子一縮,膝蓋微微彎曲,整個人憑空矮了半尺,頭頂一陣惡風掠過,又避開了一道風刃。
接著趔趄著跳一步,地面上響起‘啪’的一聲輕響,卻是另一道無形氣刃抽在地上。
高寒就這么歪歪扭扭的從一堆風刃中走了出來,讓莫彩云也吃了一驚。
她終于確定,高寒前兩次避開無形風刃,并不是撞了大運,甚至也不是模模糊糊感知到危機,而是真正能清晰的感知到風刃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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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感知特別靈敏,就連別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這種人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感知靈敏,有先天和后天兩種。
想要在后天訓練出這種感知能力極為困難,一般要將人長時間置于危險環境下,使得被訓練者始終保持最高警惕,利用人類的求生本能,最終迫發人體潛能,讓感知產生質變。
比如說頂級刺客,或者長時間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的雇傭兵中間,就有這種后天感知發達的人存在。
至于另一條路,自然就是成為武道大師,只要修成武道大師,就自然可以激發人體潛力,擁有超人的感知能力;或者說,只有充分激發并掌握人體潛力,才能成為武道大師——這兩者根本就是互為因果,難說是哪個更先一步。
不過,成為武道大師的概率,比通過長時間處于危險之中來激發人類潛能的概率低的多。
至于像高寒這種天生感知到無形風刃的人更是萬中無一,在武道大師看來是難得的好胚子。
這種人對身體的把握能力天生就比一般人強許多,在摶氣大成以后,導引氣血進入骨骼開始練骨的時候,優勢可不是一點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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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寒歪歪扭扭的一步步向前走去,漸漸接近了三人交手的小圈子。
“小寒一邊去,別來礙手礙腳!”
韓猛藍從高寒身邊急速掠過,一邊說,左手一拳擊出,破開空氣發出‘咝’的一聲,朝莫彩云背心打去。
這一拳發到中途,韓猛藍陡然覺得下腹處似乎有一腿襲來,不得不扭轉身形側避,拳頭也身形變化隨之改變方位,轉而取莫彩云肩背。
到了她這等高級武者的境界,身體感知千錘百煉,交手中并非全靠眼睛來掌握對手動向,皮膚觸覺對空氣流動的感應,也是她做出應對的重要判斷依據。
這原本是很得力的感知手段,但是在武道大師面前,卻正是她的弱點——剛才莫彩云根本沒有抬腿,只是驅動領域,誤導了韓猛藍。
莫彩云轉身揮臂,不但讓韓猛藍一拳落空,而且這一抓探出,就要扣住韓猛藍的手臂。
可就在這一刻,高寒進步、抬手、前拍,正好拍在莫彩云的小臂!
“啪——”
莫彩云的手臂動也不動。
高寒這一掌拍上去,簡直如同蚍蜉撼樹,直接被震得反彈開去,沒有起到半分阻擋作用。
于是,韓猛藍右臂落入莫彩云掌心。
莫彩云手掌順勢一翻一壓,把韓猛藍壓得半跪在地上;于此同時,莫彩云右腿抬起壓下,那邊的方齡也跪下來。
兩位高級武者,在同一瞬間,被莫彩云壓得跪在地面上。
然后,莫彩云才騰出一只右手來抓高寒。
高寒身形蜿蜒舞動如龍蛇翻轉,在莫彩云一只右手撲撈之下,連續避開了七次抓拿,卻在第八次被莫彩云一把拿住了肩膀。
實際上,當韓猛藍和方齡雙雙被擒的時候,高寒就想溜了。
可是,莫彩云右手五指一張,周圍紅光領域自然產生一股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讓高寒難以脫身而去,只能在方寸之間,像泥鰍一樣努力掙扎,最后還是被抓住了。
莫彩云一只手搭在高寒肩膀上,明明是一只白玉般全無瑕疵的手,卻發出無可抗拒的力量,讓高寒不得不跪在地上,就跪在韓猛藍身邊。
“你這孩子靈性不錯,學虎形這種笨功夫實在浪費,不如跟我學云蒸霞蔚千零一式吧。”莫彩云沒去看韓猛藍和方齡,而是低頭看著高寒說道。
“莫師叔,你欺負我們算什么本事!”韓猛藍猛的用力一掙,無法掙脫莫彩云的手,只能抗聲說道。
“我讓你說話了嗎?”莫彩云手上微微發力,一股無形的力量涌出,封住韓猛藍的咽喉,讓她說不出話來。
“教訓教訓也就夠了,別太過分。”一個聲音從對面的高速公路上遠遠傳來。
從海星城通往觀云城的高速公路分左右兩條,都是八車道的單向車道,一條通往觀云城方向,另一條通往海星城和海風城方向。
兩條高速公路之間,有三十米寬的綠化隔離帶,種植著各種灌木和花草。
高寒他們發生沖突的地方,在觀云城通往海星城的通道上,而那個聲音卻是從對面,海星城通往觀云城方向的車道上傳來。
韓猛藍大喜,努力掙扎起來。
“賀前輩!”方齡也很高興——這下命保住了。
“哼,我正要找你!”莫彩云說道。
高寒努力抬起頭。
兩條高速公路之間并無通道,這兩條高速公路都是壘高的路基,也就是說,兩條路之間的綠化帶是一條深溝,雖然對于武道大師來說,爬過來并不算難,但是高寒還是想看看,師父是怎么過來的。
有莫彩云大師以一掌之力抵住行駛的大巴車的事跡在前,自己這位師父與莫彩云大師齊名,要是從溝里爬過來,那可就有點掉價了,
就在高寒眼前,賀忘形右腿一步邁出,跨過高速公路的圍欄,平平跨過四五米距離之后,高度才開始下降。
就在高寒擔心他是不是要掉進溝里的時候,一聲輕微的氣爆聲響起,賀忘形腳下如同踏在實地上一般,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邁出了第二步。
一步一聲氣爆,連續七步,賀忘形步空蹈虛,就這么從對面高速公路上走了過來,來到莫彩云身邊。
“你們幾個,自己攔車回海星城。”賀忘形吩咐大巴車司機和七名向真館弟子。
“你到水月靈前,給水月和封遠上一炷香,這件事就算了。”見賀忘形逐退弟子,莫彩云也抬起腿,把方齡從地上放了起來。
七名向真館真傳弟子和方齡都點頭應是,沒人敢反駁半句。
實際上,方齡跟著韓猛藍去海星城,本身就有向賀忘形大師尋求庇護的意思——這也是武道協會會長葉楚涵的意思。
水月是莫彩云大師門下的叛門弟子,莫彩云大師可能因為她的死亡而出手,但是絕不會為了這位叛門弟子,去和賀忘形大師拼命。
只要方齡跟著韓猛藍去到海星城見到賀忘形,就算是保住性命。
只是誰也沒想到,莫彩云沒有坐預定的火車包廂,而是命人驅車連夜趕來,在半路上截住了她們。
韓猛藍敢在莫彩云面前犟頭倔腦,那是因為她是賀忘形的小徒弟,而她方齡可沒那么大的靠山,只能一切跟著韓猛藍走。
能夠在水月靈前燒一炷香就解決問題,對方齡來說再好不過。
當年,方齡、水月和韓猛藍三人算是姐妹淘,與封遠都有幾分曖昧,說好了要公平競爭。
可是在一次出擊的任務中,水月突然出手打暈了封遠,帶著封遠從此遠走高飛無影無蹤,把她們兩個扔在險境,差點被人抓住——那時候她們都是中級武者,遠沒有現在厲害。
好不容易逃出險境的兩人,以為是被水月和封遠出賣。
她們發誓要抓住水月和封遠,扒了他們的皮。
結果這次見到水月和封遠,她們才發現,當年水月把封遠打暈了以后,竟然下狠手廢掉了封遠的丹田和雙腿,把他關進地下室整整二十年不見天日。
當年豐神俊朗的封遠由于斷去雙腿,又長期被水月關在地下室,身體虛弱,患上了絕癥,眼看就要死了,水月才通過莫行歡,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這是因為水月不想死在封遠之后,她承擔不起愛人死在面前的痛苦,才會主動借著莫行歡的嘴,通知她們前來見面。
一來為了卻當年恩仇;二來是借她們兩人之手送自己上路,免得被師父清理門戶;三來卻是拖莫行歡下水,讓她有幾分內疚,好讓自己后人不至于被師父莫彩云記恨——當年她綁了封遠雙宿雙飛,卻把師父交代的事情扔在一邊,就是叛門重罪,以師父的性格,記恨上下三代都是有可能的。
水月當年就是一個心機女子,到死了,還要算計大家一次。
——這是離開觀云城時,方齡才想通的。
恐怕就連莫彩云大師連夜趕來,在半路上截住她們,也是水月留下的后手。
至于莫彩云大師說殺死封遠,恐怕多半是封遠自己不想活了。
(這要在言情劇里,光是這段恩怨情仇就得寫十萬字,不過在本書里,交待幾句就算完了)
“我們去那邊說?”賀忘形問道。
“好。”莫彩云點點頭。
賀忘形提起高寒,莫彩云拎著韓猛藍,兩位大師從高速公路上一躍而出,像是長了翅膀一樣滑翔數十米之后,才落到地上,接著他們繞過一片樹叢,再也看不見了。
“武道大師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議!”直到兩位大師躍下高速公路,走得無影無蹤,馬社杰等人才敢說話。
“誰說不是呢?我拜入向真館五年多,還是第一次看到祖師親自出手。”
“簡直像是會飛一樣!”
“武道大師是下卿位格,高級武者才是上士位格,中間跳過下大夫和上大夫兩級,你以為是為什么?”霍楓說道。
“霍師兄,我們將來能煉成武道大師嗎?”周時遠望著兩位大師消失的方向,羨慕的說。
“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霍楓有些喪氣:“整個帝朝有多少武道大師我不知道,但是整個云州武道大師不超過五位,云州人口超過四千萬,你想想看,要多少人才能出一位武道大師?”
“那高寒呢?賀祖師把高寒帶走,是不是對他特別重視?”
“那當然,我看高寒這個人多半不是我們三代弟子,你看韓師叔和高寒說話的時候,多少帶著幾分平起平坐的意思——說不定高寒是賀祖師新收的弟子也沒一定。”
“那豈不是我們下次見了高寒,得管他叫師叔?”
“那高寒將來能不能成為武道大師?”
“嘿嘿,別說成為武道大師了,就算他只成為高級武者,我也心甘情愿叫他一聲師叔。”
高級武者在地方上已經很有影響力了,不說是獨霸一方,至少誰都得賣個面子。
在許多中小城市里,走黑道的高級武者幾乎可以統一地下世界、坐地分贓。
(海星城內高級武者眾多,是因為賀忘形的緣故,并非常態。)
假如某位高級武者想要出手殺人,整個兒云州地面上都沒幾個人能擋得住——有槍都不行,一定要有同等高手坐鎮才可以。
畢竟高級武者不是傻瓜,他們要殺人的話,不會等對方準備周全,然后從正門大搖大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