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陰縣!
洪閔已經到這里小半年的時光了。
從開始的不解,到后來的震驚,再然后是滿心的擔憂。
到了吏部以后,他知道了自己的職責,知道了自己該干的事情。
心中的擔憂稍稍的減弱了一些。
來到了平陰縣。
沒有想象中的那些阻力,整個平陰縣的官員,幾乎自上到下,全部都被擼掉了。
用十不存一來形容平陰縣的官場或許都有些不實,而真正的現狀,應當是十不存十。
自里一級,里正,父老,杜宰,里監門,里卒。
再到亭一級,亭長,亭佐,亭侯,求盜,亭父,亭卒。
繼而鄉一級,鄉有秩、鄉嗇夫,鄉佐,鄉游繳,鄉三老,鄉卒。
再到平陰縣的各級官吏,有一個算一個,統統被撤職,該回家的回家,該治罪的治罪。
一時間,平陰縣人心惶惶。
而軍管的日子也是顯的有些糟亂,讓整個平陰縣的日常幾乎只能維持不亂,甚至連正常的運轉都很難做到。
這種情況對于這些即將來到平陰縣履職的官員來說,無疑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縣令陳華,來自南陽郡隨縣丞,縱然有二十多年的為政經驗,可在來到這里之后,依舊顯的有些束手無策。
整個縣令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手底下只有自己帶來的幾個心腹小吏。
可這些人并不是官,只能幫他做一些瑣事,跑腿打雜什么的。
洪閔來到這里之后,也是覺得頭疼不已。
好在洪閔有著大量的基層經驗,雖然沒有做過真正的領導,但他的經驗是足以支撐現在他坐在這個位置上的。
體會到朝廷對于平陰縣的布局之后,洪閔變向自己的直屬上級縣令匯報,建議鄉里這兩級的官吏,采取縣內異任的方式來解決。
平陰縣畢竟只是一個試點,縣級官員可以異地任命,哪怕增加了不少的職位,也不過從其他地方調來八位官員就足夠了。
但鄉里一級的人數卻極為龐大,若是全部從外縣調用的話,這項工作是極其復雜的。
而且基層官吏用外縣人的話,不可避免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反倒是讓他們在本縣內其他鄉任職,則可以避免那些問題。
雖然不是自己鄉,但可能是隔壁,再怎么遠,也在一座縣內。
若是太胡來,天天被人指著罵,自己在這座縣也就混不下去了。
而官碑若是做到這一步,基本上逃不了被免職的命運。
陳華覺得這個方法可以試一試,于是便將想法匯報給了分管平陰縣的吏部官員,最后被得到批準,允許試驗。
本以為接下來會是一場困難的戰斗,結果陳華倒是沒有想到。
自己這個沒有做過主吏櫞的下屬,竟然有著如此豐厚的經驗,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親自去操心就能處理的頭頭是道。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整個平陰縣各鄉各里官吏全部到位,官府工作終于得以正常開展。
而作為主事人,洪閔這幾個月幾乎是沒怎么在縣府待過的。
通過各種手段去調查,去打聽,去暗中問詢這些官吏上任以后的表現,并且列出了一份考評目錄。
或許是因為習慣,洪閔不論做什么事情,都喜歡自己親自去做一部分,以此來做到心中有數。
然而今日與往常一樣,洪閔習慣性的到下面去轉一轉。
不料還沒有出城,就聽到了一些風聲。
而剛到了下面,就被官吏們問東問西,問的他自己都有些懵了。
于是不得不暫時放棄手中的工作,返回縣府。
“你是說,今日城內外突然出現了一股流言?”陳華意識到情況可能不大對勁兒,不由的皺著眉頭道。
“是的,這股流言來的很突然,而且散播的速度極快,我懷疑是有組織的散播,這突如其來的流言,加上平陰縣先前的事情,這讓百姓突然有些擔心。”洪閔說道。
“奇了怪了,怎么會突然間有這樣的傳言呢?”陳華緊緊的皺著眉頭。
按照慣例來說,空穴不來風。
民間流傳出了什么樣的流言,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或是官方故意放出來的,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的。
但流言放出什么樣的都有,這種跟造反有關系的,放出來有什么用?
難不成還擔心平陰縣會有人造反?
也不對啊!
難道是…
陳華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空穴不來風,造反的未必是平陰縣。
而平陰縣的百姓因為前面的事情有所擔憂也是正常的。
不享受那些政策,免稅三年沒有了,這就是一大筆錢。
而最要人命的是,稅收加倍。
現在的稅收是五畝稅一石。
按照畝均產兩石的話,這個稅率就是十稅一了。
不輕不重,屬于百姓能接受的范圍之內,前提是不要過于頻繁的征召徭役。
但是除此之外,平陰縣還有大量的官田,這些官田是分布在全縣每一個角落的,耕種的百姓不需要到處亂跑就可以直接承包下來。
耕種官田只需要出力氣就行了,而每耕種三畝,只要畝產不低于一石半,就能抵消一石稅。
算上這個的話,稅收其實是不重的。
但是有一點,專治懶人。
勤快的人,一年家中的收入能比其他人多個十石糧食。
而性子太懶的人,一年的收入能比別人少二十石。
因為太懶,自家田中的產量都跟不上,還要在交稅,不是比別人少二十石是什么?
這五畝稅一石,變成五畝稅二石,而且還不準耕種官田抵消納稅,這種稅率誰又能吃的消?
陳華意識到,可能是某些地方不太平了,朝廷這或許是在末雨綢繆呢。
于是朝著屬下囑咐道:“傳令各鄉,本縣以詢問上官,今日謠言皆為無稽之談,各地勿要驚慌,若有趁機惹事者,嚴懲不貸!”
“諾!”一名心腹連忙應聲跑了出去。
左思右想,陳華還是覺得不太穩妥。
又接著吩咐道:“去通知縣尉,讓他加派人手巡查,一定不能給某些人可乘之機。”
緊接著,陳華又取出一份帛布,略微思考了一陣,便提筆在上面書寫了起來。
帛布很貴重,各縣存儲量并不大。
一般的公文只能用竹簡來寫,只有在必須加蓋官印存檔的,才允許用帛布來書寫。
至于紙,現在還不太成熟,下面也并不知道朝廷正在搞紙這件事情。
一陣提筆疾書過后,陳華從身上掏出了自己的官印蓋在了上面,然后遞給另一名心腹,囑咐道:“速去交給城防韋校尉!”
城防軍隸屬于兵部管轄,雖然駐守在各縣,但縣令是沒有權利去調動他們的。
兩者并不是一個體系,也沒有相互的隸屬關系。
而城防軍的主要任務,就是守衛城池,控制城門,守衛縣倉。
但兩者之間若是沒有聯系的話,自然不利于地方發展,所以便有了陳華親自寫下的這封文書。
陳華雖然沒有權利調動城防軍,但城防軍在接到文書之后,卻需要按照要求全營或一定兵力保持戒備,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若確定城內出現動亂,則可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直接派兵出營鎮壓。
當然,派不派兵,決定權在城防軍校尉手中。
而派不派兵,事后兵部官員都會親自來審查,看他的決定是否合理。
總之,這種做法就是遵循了王不餓的交代,要給權力松綁,同時也要將權力關進籠子里。
這種方法,目前在整個大漢,也只有平陰縣在用,同樣是試點。
自始至終,洪閔都很好的扮演了自己的角色,除去官員任免之外的事情,一概不插嘴,不聞不問。
“縣令,府外來了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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