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測到海底胚胎孵化進度異常浮動!”
須彌座,潛水塢內,控制臺前研究員忽然驚叫了起來,伴隨著的是紅色的警戒燈閃動,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須彌座,每個正在工作的人員都悚然地抬起頭看向轉動的紅光,又扭頭看向愈發波濤洶涌的海面,隱約能聽見雷鳴的轟隆聲從水下傳來。
“匯報孵化進度!”源稚生掉頭沖向控制臺前,神色巨變。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雖然這也是預案之中的情況,但卻是最糟糕的情況,即,通過遠洋之外的執行部對歷往的經驗總結分析,認為龍類胚胎即使尚未孵化也是存在著一定的自我意識的,當胚胎察覺到有危險靠近時,極有可能不顧一切地提前孵化,導致原本穩定的孵化進度瞬間飆升。
在預案里,一旦這種情況發生,須彌座是應該立刻回收迪利亞斯特號,并且做好四座須彌座立刻投入對孵化后的龍類上浮的阻截戰的,可現在深潛器已經失去了聯系,就連安全掛鉤都斷掉了,完全無法知道胚胎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現在的孵化進度是.6065好快70!見鬼!”研究員忽然咒罵了一句,因為他緊盯著的控制臺居然熄滅了!這讓他誤以為是誰踢掉了電纜,暴怒地站起身來想要訓斥,但卻發現自己周圍根本沒人到處走動,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監視忽如其來的海底地震,調控智能水雷的防布,不斷與巡航海面的直升機組交換信息。
才跑到一半的源稚生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的眼前忽然陷入了黑暗,警報聲、機械的滴滴聲、甚至是渦輪排水的噪音都緩緩消失了——整個須彌座的電力系統都忽然癱瘓了!
這一瞬間,黑暗中最明亮的一盞熔燈點起,那是源稚生的黃金瞳,熔紅如火,可怕的威懾從他的身上迸發,蜘蛛切與童子切推出一盞刀芒,在場每個人大氣都不敢喘,被“皇”的領域所壓迫地無法動彈哪怕一根手指頭。
所有人的心跳都被源稚生的聽覺納入感官內,即使身處黑暗,他的眼前卻是亮起無數紅色的脈動點,但凡少掉一個,他都可以瞬間鎖定位置針對可能混入須彌座的敵人進行清理。
可還沒來得及展現出“皇”的暴力,忽然須彌座的電力又恢復了,所有儀器重新上線重啟,警戒的紅燈因為重啟而停下,整個船塢內出現了片刻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大家長,我覺得您應該來看一下這個!”宮本志雄忽然叫到不遠處緩緩退回刀刃的源稚生,表情嚴肅地遞過來通訊器。
源稚生快步過去接過通訊器放在耳邊,在聆聽了片刻后表情沉了下來,最后和宮本志雄對視了一眼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做什么抉擇,直到最后他回頭掃了一眼船塢里各個儀器前忙得滿頭大汗的研究員,做下了決定,“備船。”
宮本志雄收到了許可,立刻轉頭去準備船只。
在通訊器里源稚生得到了一個情報,令他不得不暫時將注意力從海下胚胎的孵化進度上轉移——方才波及四座須彌座的大停電并非偶然,也并非海下的胚胎造成的,而是人為的,并且對方可以隨時再來上這么一次,而下一次,就不會是維持幾秒不到的斷電了,而是會摧毀整個須彌座所有依靠電力的精密機械系統。
這對于蛇岐八家來說是不能接受的,而對方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需要一次談判,公對公的談判,需要蛇岐八家的話事人當面。
這是威脅,事實證明,對方的確威脅到了點子上,在胚胎急速孵化的當下,須彌座是海上最大的一條防線,而這條防線一旦失效后果將會是災難性的。
排布須彌座周遭的智能水雷暫時關閉出了一條道路,沿著這條宛如山間荊棘中的小徑,一艘由烏鴉駕駛的海警船載著源稚生和夜叉,三個人一起開離了須彌座,一路在頭頂直升機探照燈的護航下靠近了外側海域。
須彌座上的安保在源稚生離開之前暫時托付給了愷撒小組,有路明非和楚子航那兩個硬茬子守在浮動平臺上,源稚生也不害怕這是某種調虎離山,才敢大膽地離開指揮中心親自前往“前線”去進行所謂的談判,而櫻則是留在須彌座上看著愷撒小組一些,隨時向源稚生匯報情況。
“少主。”正在全速開船的烏鴉忽然說話,聲音里有些低微的驚疑。
“開過去,不要自亂陣腳。”源稚生自然知道烏鴉的驚疑從何而來,他早在指揮中心的監控中見到了如今的一幕,現在也有了準備。
前方的海域燈火通明,有那么一刻海警船上的夜叉覺得自己回到了東京,只是這么粗略地一掃,仿佛是在醒神寺的露臺上眺望那座不夜城市燃燒的血管。
——整個海面一片又一片燈光星羅棋布般布滿視線的盡頭,每一片燈光都意味著那是一艘船只,大小不一,種類不一,靜靜地停在波濤的海面上,彼此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互不輕饒,又顯得針鋒相對,長長地排向視線的盡頭,宛如絢爛的銀河倒懸在了黑暗的海面之上。
他們還是小看了皇帝在混血種世界的互聯網上公開的那條情報的吸引力了,白王無論是在傳說還是在現實的吸引力都大到了難以想象,僅僅是短短數天的時間,天南地北的嗜血蟻群已經抵達了這片戰場,并且隨著現在的時間推移,從東京灣出港的船只數量還在增加。
恐怕東京海警以及近海防御的自衛隊都注意到了這異常的大量船只出航,可現在卻看不到半點軍隊的影子,這種陣仗理應足夠讓自衛隊調來軍艦驅散這種“非法集會”了,很顯然,有聲音讓日本的政界,乃至軍界“閉嘴”了。
這個聲音不一定要多權威,但只需要足夠多就行了,從各方各面各界,全世界無數的地方來自的統一一個聲音,那就是讓今晚這片海域發生的事情,整個日本的官方當看不見,成為一個暫時的瞎子。就連蛇岐八家都很難做到的事情,有人幫他們做到了,而這個人就是如今源稚生他們眼前的這片熊熊大火,
海警船很快就開到了水雷的警戒線邊緣,烏鴉漸漸放慢了船速,船上的源稚生看向了遠處的一團海面上燃起的熊熊大火——那是一艘爆炸的游艇,爆炸的原因是一架直升機墜落所導致的起火。
很顯然,之前須彌座的短頻斷電也影響到了那些海域上盤旋的直升機,有倒霉的直升機來不及回拉高度直接失靈一頭栽向了海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那艘游艇上,爆炸起火的瞬間就將游艇上的人以及直升機駕駛員給帶走了。
源稚生的視線調轉向了停靠在水雷警戒線最邊緣,也是一艘最為巨大的貨船上,在貨船的甲板護欄的邊緣一個站立的人影正居高臨下地看向靠近的警員船,在他的示意下,貨船邊緣的幾艘疑似護衛的快艇紛紛讓開路,源稚生能清楚看見快艇上的外籍雇傭兵們都是手持著全自動重火力,全副武裝到了牙齒,防風鏡內透露著明亮的黃金瞳的光芒。
“什么來頭?這么囂張?”夜叉低聲說道。
“出頭鳥啊。”烏鴉說道。
可不是出頭鳥么?很顯然,貨船之后的那些海域上的不同勢力,不同背景的船群們都樂得看見貨船主動和蛇岐八家交涉。他們雖然也都是奔著白王的遺產來的,可卻誰都不想當第一個吃槍子兒的人,現在有人蹦跶出來要和地頭蛇進行談判,他們只需要等待著談崩或者談和打開第一道口子就行了。
看著這艘貨船,源稚生心中卻有著另外的不太好的預感。
按照他的想法,最先找上,也是最該找上蛇岐八家進行“接洽”的人絕不該是這些陌生勢力,最好的情況是現在他所見面的人會是秘黨、卡塞爾學院本部派來的后續援兵,可按照之前的“停電”威脅來看,這群人是秘黨的人的可能性極低。
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導致最該第一時間趕到戰場的秘黨的援兵此刻卻依舊毫無蹤影呢?源稚生不得而知,卻也不得不往最壞的方面上想——或許,秘黨的援兵已經在東京全軍覆沒了,根本沒有機會抵達這片戰場。
海警船停靠在貨船邊緣,烏鴉不下船,一直保持著船只發動,源稚生、夜叉兩人在貨船投下的梯子幫助下登船。
甲板上很空,沒有源稚生想象的那種一上來就被荷槍實彈的雇傭兵們對準的火藥味十足的氣味,不過說實話,他倒也是想遇見這種氛圍,這樣的話解決起來事情也會方便很多,因為他從來都不喜歡陽奉陰違的談判,這種事情一般情況下都是交給元老會和政宗先生他們去做的,他只需要做蛇岐八家最硬最大的那根棒子把人腦漿敲出來就好。
現在甲板上唯一能給源稚生敲腦漿子的人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即使是在海風極大的海面上依舊穿著一身筆挺的定制西裝,頭發焗得一絲不茍絲毫沒被海風吹亂,英倫的臉頰上戴著斯文的鑲金絲邊眼鏡,淡綠的眼眸里透著一股溫和卻不失精明的色彩。
跟在男人一旁的女人則是秘書打扮,亞洲面孔,此刻正背著手,留著一條馬尾垂在左肩前,淡粉色的口紅沒有太多凌厲感,小巧玲瓏的緣故讓人有些聯想到女子組合乃木坂46一期的齋藤飛鳥,比起干練的櫻小姐,她更像是每天會定時準點往你的辦公室端來熱咖啡,并且貼心地為你準備好你喜歡的焦糖餅干的那種人。
見到源稚生登船,紳士般的男人主動走過來,并且以日本的禮節微微鞠躬,“初次見面,想必閣下就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閣下吧?沒想到您會這么年輕,從一些傳聞上來看,我還以為您應該會更有‘威嚴’一些。”
他說的語言居然是標準的日語,口音好得就像是東京本地人一樣,沒有絲毫外國人日語的那種刻板印象。
源稚生看著這個說話有些“夾槍帶棍”的男人安靜片刻后回答,“你們的情報有延遲性,現在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位置換人了,我的確是現任大家長,但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橘政宗先生已經退位了嗎?那想必您就是他的義子,源稚生先生吧?初次見面就認錯了人,真是抱歉。”男人遺憾地說道。
可其實他并沒有多遺憾,也并沒有多意外,源稚生看得出他見到自己的時候就猜出了自己不是橘政宗,可依舊還是這么招呼了,刺探情報的方式有很多種,對方選擇了“主動犯錯”的方式,可以看得出這個人在談判處事上的底線應該會很低,屬于是那種不會在意所謂的“臉面”的人,這種人一般應對起來特別麻煩。
“你是哪一邊的人?”源稚生初步摸清楚了對方的性格,改變策略直接開門見山。
“漢高先生讓我向您致意。”男人說。
源稚生不陌生漢高這個名字,在過去卡塞爾學院留學的那段時間,他初略地接觸過以北美混血種聯盟那群人,具體來說是那群人主動找上了源稚生,想要為遠在日本不受秘黨直接管控的蛇岐八家搭線鋪路,機緣巧合下他見過漢高一面,在索斯比拍賣行的VIP包廂里。
漢高給源稚生留下的印象并不多,那一次他們只是喝了半杯東西,聊了一下日本混血種界特殊的獨立地位,商討了一下未來蛇岐八家和北美這邊的商務合作可能性。
當時源稚生還尚未直接接觸蛇岐八家的權力上層,還處于在“學習期”,所以并沒有在這方面承諾多少,漢高也并不勉強,只是和年輕人交換了一下人生的經驗就點到為止。
饒是如此,那個直到現代還留存著一股濃郁的西部牛仔味道的老人依舊給了他一些深刻的印象,恐怕最大的印象就是那只打傷過昂熱的大口徑煉金左輪槍吧?
源稚生聽過那個故事,以槍械擊中了絕不可能被子彈命中的最強時間零使用者的傳奇,昂熱也從未否認過過去的那件恥辱,在劍道館脫去衣服與源稚生搏斗時,源稚生也從那猛虎的老人背后的荊棘上尋找到過那個花瓣般擴散的槍痕傷勢。
昂熱還自我調侃過那一槍就像是吸血鬼獵人“范海辛”終于找到了藏在時間長河中的“德古拉”,用銀色的子彈打穿了“德古拉”的胸膛,但卻僅差一厘貫穿心臟,才讓“德古拉”活到了今天。
回到日本后聊起那件事,橘政宗也提醒了源稚生,漢高是個很麻煩的人物,不僅是其背后代表的北美混血種家族聯盟,其本人更是和昂熱一樣的怪物,他們都是時代的鬼魂,因為一些執念留存到了今天。
昂熱背后的秘黨也會忌憚漢高背后的家族聯盟三分,卡塞爾學院建立在北美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卡塞爾莊園的傳統,另一部分的原因則是有著震懾和監控漢高為首的混血種家族聯盟,雙方一直在混血種世界的兩極做著僵持和斗陣,足以顯示出漢高聯盟的強大。
“你為漢高做事,你代表的是北美混血種聯盟?”源稚生說,“還是我可以理解為,北美混血種聯盟是做好了與秘黨開戰的準備嗎?”
僅需一句話,甲板上的氛圍就瞬間到了臨戰點。
ps:上次的光還沒還,這次又借,地球人的元氣要被抽死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