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海洋與水之王”的名諱時,林年的第一反應或許是找個機會一定要把路明非的嘴撕爛。
或許現在遠在八千六百五十米海上的路明非知道林年的想法后會一臉懵逼,這關他什么事情?又不是他把海洋與水之王放在那里的。
其實林年只是有些覺得路明非太過于烏鴉嘴了一些,來日本之前,路明非就吐槽過青銅與火之王和大地與山之王按照一年一個蘇醒的頻率來看的話,那么這一次他們來日本大概就是對陣海洋與水之王了?
所有人都覺得路明非在扯淡,直到胚胎是白王的消息被曝了出來,所有的跡象都將那枚胚胎的身份指向白色的皇帝,大家如臨大敵的同時,路明非之前吐過的槽也被拋之腦后可現在看來,路神人的金口還是有些說法的,沒有任何證據,純靠臆想,虛空鎖定硬是把胚胎的身份給提前索出來了,這誰能想到?
雖說白王忽然降格為海洋與水之王可能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但現在他們所處的情況到底是不是“幸運”恐怕還說不一定。
“你說什么?”林年看向“曼蒂”目不轉睛地盯住她。
并非他真的沒聽清,而是這個消息實在來的是太過突然了,他得確定對方是不是在嚇唬他。
“海洋與水之王,海洋與水之王,海洋與水之王。”女人很自然地重復了三遍自己的話,說的每一遍目光都和林年平視,沒有絲毫的避讓和躲閃。
“證據呢?”李獲月低沉地問道。
此前他們沒有收到過哪怕一絲一毫的有關海洋與水之王這位君主的情報,直到剛才之前,海洋與水之王這個名諱唯一一次出現過,還只是在路明非的烏鴉嘴里,在整個東京他們完全沒有找到任何有關這位君主的痕跡,可現在卻忽然像是石頭里蹦出來一樣跳到他們面前?
是個人都會覺得這是在開玩笑吧?
“八千六百米的海深,除非像是黑王與白王那樣神秘的東西,否則能選擇這種地方當做孵化場、棲息地的東西也就只有那位君主了吧?要知道這種深度就算是一般的次代種也會受到行動上的限制,更何況是一枚尚未孵化的胚胎?也只有那位君王的胚胎能在這種地方得到充分的休息以及成長。”女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蛇岐八家的壁畫,以及整個日本分部的歷史和過去是做不得假的,所有的線索都導向神葬所之中埋藏的東西是那個白色的皇帝,絕非是海洋與水之王,這是事實!”李獲月眉頭深深皺起。
她能感受到整個海底的震動,仿佛千億噸的海水都在同一時刻沸騰著,數不勝數的氣泡從海床深處的裂縫涌起將整個迪利亞斯特號包裹其內,就算是360°的探測燈也無法再射穿這些阻礙!
女人笑了笑說道,
“秘黨給予你們的任務是尋找曾經失聯疑似沉沒的列寧號吧?要知道列寧號的出發點以及終點都并非日本,它只是‘碰巧’在日本海的上方失事沉沒了,從而不偏不倚地墜入了海底峽谷中的神葬所里,所以你們要找的胚胎自始至終都是列寧號上的那一枚,而非是神葬所的主人。你們從來都沒有順著列寧號的線索去收集過情報,又何談能得到有關海洋與水之王的信息呢?如今發現胚胎的真實身份有所震驚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畢竟你們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海底的胚胎是‘列寧號’運送來的?那條核動力破冰船一開始航行的目的是運送一枚君王的‘繭’?”林年驟然抬頭,這個情報在女人開口之前誰也不知道。
在這之前,愷撒和林年他們都研究過列寧號的沉沒,最終一致認為列寧號是經過神葬所上方受到了神葬所之中的“白王”的胚胎影響而沉沒的。從來都沒往列寧號上本來就有著一枚胚胎,在經過神葬所時意外沉沒這種思路上想。
因為如果按照第二個思路去思考的話.那么日本豈不是同時存在著兩個初代種以上的胚胎正在孕育?
“bingo。”女人微笑著說,只是笑容有些冰冷。
這就解釋的清了,難怪王將會在核動力艙做手腳,他根本就不怕核動力艙爆炸在重創林年他們的同時毀掉白王的胚胎,因為王將必然清楚列寧號中的根本就不是白王,所以才敢布下這種狠毒的暗手!
林年和李獲月在同一時刻目光匯聚了,彼此都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出震驚以及沉重,過去的疑惑被解答了,可新的疑問又隨之孕育而生。
如果列寧號曾經攜帶著一枚胚胎在這里沉沒,那沉沒的原因又是什么?正正好落在與白王有關的神葬所之中絕不可能是偶然。
如果秘黨和蛇岐八家所監測到的心跳聲一直以來都是列寧號上失落的胚胎,那么白王的胚胎又到哪里去了?
可再多的問題都不如他們現在立刻就要面對的一個問題要緊。
那就是——皇帝對這枚被稱為‘海洋與水之王’的胚胎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祂最拿手的事情,鳩占鵲巢。”女人看出了兩人的疑問,平靜地解答道,“祂一直都缺少一個滿意的載體,林弦雖然是極其罕有的宿主,但終究只是‘混血種’,并不滿足于祂的訴求。”
“祂的訴求?”李獲月低聲質疑。
“真正且純粹的龍王的權與力。”女人說,她看向林年,“起碼在你的見證下,他已經嘗試過不止一次奪取四大君主的力量了吧?”
白帝城對諾頓與康斯坦丁融合體的奪舍,地鐵尼伯龍根之中對耶夢加得和芬里厄融合體的覬覦,祂的確從來都沒有放棄嘗試對那君王之力的篡奪——可林年明白,這并非對方真正的目的,那些君王的力量在祂看來恐怕只是為達目的的一種手段罷了。
“這一次也如此。”女人轉頭看向列寧號的方向,即使迪利亞斯特號盡數都被翻涌的氣泡所阻隔,但她的視線卻仿佛穿越了那些阻礙,落在了鋼鐵巨獸中的那血紅之物上,“海洋與水之王的胚胎,即使只是雙生子之一,但其中所孕育的權與力卻依舊是偉大的,在象征君王的精神尚未融合于繭之時,空缺的王座自然會招來覬覦。祂很有耐心,也很有手段,用禁忌的方式花了數個月的時間如食尸鬼般蠶食那枚胚胎,從血肉,到權力,再至精神,通通據為己有。如今真正所孵化之物,將會是真正的‘海洋與水之王·尤彌爾’。”
林年兀然抬頭,女人稱皇帝為什么?
海洋與水之王·尤彌爾?
他的確是明白,所謂的四大君王不過是權與力的象征,若是奪得那絕對的權力,那么任何人都可以被冠以君王的頭銜。
而皇帝.祂如今的稱呼不應該是‘海洋與水之王·皇帝’么?
尤彌爾這個稱謂,林年在記憶之中只認識一個人被這么呼喚過。
葉列娜。
耶夢加得、亞特蘭提斯上的古龍曾經都用這個名字呼喚過葉列娜。
他過去也曾問到過葉列娜這件事,而葉列娜的回答很隨意,她過去擁有許多名字,尤彌爾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林年抬頭之時發現女人也在看他,那璀璨的黃金瞳之中充滿著幽深的意味,可片刻后她挪開了目光,“或許你會認為,皇帝不過奪得了海洋與水之王其中一半的權柄不足為懼,畢竟你連半融合的海拉都殺死過——”
“這不一樣。”林年開口說,“半融合的海拉不過是耶夢加得吞噬了無精神介質的芬里厄龍骨所誕生的畸形產物,真正的君王的融合是精神與精神的歸一,就像是諾頓與康斯坦丁的那一次融合——更何況,我不會輕視任何的君王,尤其是在對方的主場。”
“聰明。”女人盯著林年,欣慰地點頭。
“你所殺死的耶夢加得,是四大君王之中最弱的一位。”她走到觀察窗邊,手微微貼在已經升溫的玻璃面上,仰頭看向海面的方向,
“大地與山之王權力的可怕超過七成都聚集在芬里厄的身上,只可惜芬里厄天生殘缺無法完整將之全力釋放出來。所以耶夢加得在提前蘇醒后才一直韜光養晦,選擇積蓄力量,最后又不得不冒著巨大的風險與皇帝合作,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終究要靠力量說話,而她缺少的就是決定性的力量。”
女人看向林年忽然有些感慨,“其實你這輩子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是與路明非無謀闖入白帝城的那一次,倘若諾頓殿下尚存理智,以最完整的規格來招待你們,可能你和路明非已經成為了白帝城中的又一具骸骨了。”
君王們真正的強大在于自身權與力的表現,諾頓的煉金術,耶夢加得的尼伯龍根,白王的精神力——就算是耶夢加得,正面的直接戰斗力雖然是最弱的,但那神乎其技的對尼伯龍根的掌握依舊構筑出了那深達九層的復雜又規則怪異的地獄。
就算是現在的林年再和諾頓打一次,他也絕對不會愿意走進諾頓早已布置好的場地之中,鬼知道里面會有多少涉及規則,讓人根本無法以物理的力量抵抗的煉金矩陣?
現在,林年和李獲月他們就正正好處于八千六百五十米的深海極淵之中,對于海洋與水之王來講,這里難道不正是所謂的“絕對主場”?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皇帝對于那枚君王胚胎的侵占絕非是將之精神直接抹除,這種粗暴的鳩占鵲巢的做法,雖然這樣的確可以令那原始的權柄如臂驅使,但如果是祂的話,或許祂不會甘心如此——如果我是祂,我大概會選擇利用自己的權能將那精神重新塑造,最終與之進行‘融合’,以自身的權柄與海洋與水之王的王座進行異類的相融,發揮出一加一小于二,但遠大于一的表現!”女人幽然說道。
“這怎么可能?”李獲月皺眉,雙生子之間的確可以通過相互吞噬來完成一加一大于二的進化,可這也僅限于雙生子,因為他們本就是互缺的拼圖,基因和精神上都是先天互補的!
女人看向林年,“如果是你的話,你應該清楚這里面的可能性吧?林年。”
李獲月看向林年,卻發現他的表情很沉。
林年此刻腦海中所浮現的畫面只有一個——他自己與葉列娜曾經在大空洞中融合的場景。
他與葉列娜絕非雙生子的關系,可葉列娜卻依舊利用了他難以想象的權柄與自己進行了那種異類的融合,而所爆發出的力量也是可怕的。
葉列娜和皇帝之間本就有很多神似的地方,無論是權能還是其他,甚至之前女人還暗示“尤彌爾”這個名字也被皇帝所擁有。
如果說葉列娜和自己能完成那種融合的原因是她本身權能的特殊的話,皇帝在海洋與水之王的胚胎上完成相近的事情也是極有可能的。
林年和葉列娜的“融合”唯一的壁壘就是互相精神之間的抵抗,所以那一次葉列娜提出的要求是讓林年放開精神的戒備。而如今的那枚胚胎卻是毫無抵抗之力的,憑借皇帝那可怕的精神強度與權能,或許真能做到那種精神相融侵蝕的禁忌之行!
“林年。”李獲月忽然出聲提醒林年。
林年順著李獲月的目光看向了控制臺上代表孵化進度的數值,那個本該卡在100%的數值現在竟然飆升到了接近1000%!
“龍王的復蘇總是伴隨著侍從的環繞。”女人掃了一眼那個已經突破天際的數值,聳了聳肩解釋道。
林年看向被泡沫掩蓋的那座古城廢墟,他早料到了這座城市必然不會是空無一物的死城,它曾經是有著居民的,而那些居民無不是純血龍類,在末日降臨之后如今都被制成了尸守沉睡在深海之中!
“有東西上來了。”李獲月低沉地提醒。
她的聽覺感知中,超過三位數的雄壯的心跳以及更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吮血的聲音在海底地震的噪音之中密集響起,那些骨骼重構,龍鱗摩擦的細密聲仿佛是一場地獄的交響樂,遍布整個極淵!
即使成千上萬年的歲月磨滅了他們的意志,可如今受到王域喚醒的他們依舊擁有著不下純血龍類的力量,在醒來后第一時間會為他們擁護的王排除風險。
而現在對于白王來說最大的風險,也是這群尸守能感知到的最清晰的風險自然不言而喻——海面上那些鮮活、在對峙之中腎上腺素飆升的混血種集群!
李獲月忽然發現自己手中的村雨消失了,再抬頭看見那把妖刀已經出現在了林年的手中,對方握住刀柄的手背青筋綻起似乎準備做些什么。
即使是在八千多米下的深海,林年依舊有信心能攔住所有的尸守,一只不剩下的將他們重新葬送回極淵之底,只是會多花一些功夫。
可就在林年準備行動的時候,女人卻忽然出聲提醒他,“大敵當前,又是祂的主場,我建議你不要想著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攬。”
林年看向女人的黃金瞳,對方解釋道,“我的個人建議是雜兵就交給雜兵來解決,將對將,王對王——這些東西若是放上去了的確會掀起腥風血雨,但也會為蛇岐八家解決當下最大的難題——現在上面的所有人起碼會擁有一個無法合作的共同的敵人。”
“再者而言。”女人看向林年,“你的那個…嗯,那個特殊的龍王狩有名字嗎?”
“超級龍王狩。”林年回答。
有那么一瞬間,他聽見一直裝死人的葉列娜在他的腦子里破口大罵,叫嚷著明明是“龍王狩·破釜”什么的,但被他無視了。
“超級龍王狩么…不錯的名字。”女人明顯怔了一下,隨后點頭認可,“符合你直來直去的風格。如果能成功使用超級龍王狩的話,即使是海洋與水之王也會胎死腹中,但想要進入這個狀態對你來說并不容易吧?”
林年默然以對,因為上一次進入超級龍王狩都是靠機緣巧合和運氣,有種誤打誤撞的感覺,他還從來沒有主動開啟過那種狀態。
“我的建議是,就現在開始,準備好你的終極必殺技吧,否則等祂破繭而出后就沒那么多機會去準備了!”女人直言。
林年明白女人的意思,超級龍王狩就像《龍珠Z》里的貝吉特一樣無敵,但需要準備時間,所以反派怎么都會干擾貝吉塔和卡卡羅特融合,皇帝一旦成功破繭必然也不會給他進入超級龍王狩的時間。
女人站在控制臺旁,不知何時她已經將煉金炸彈的發射激活了,深潛器下攜帶的短雪茄外形的金屬造物在制導系統下對準了遠處的列寧號。
“這小玩意兒雖然殺不死祂,但也能爭取一些時間,之后做你們最拿手的事情就好。”女人看向林年和李獲月輕笑著說道。
“眼前誕生的不過又是一個高高在上王座,而你們兩個人的拿手好戲,不正就是將那些高高在上的東西砸得粉碎嗎?”
她按下了發射按鈕,煉金硫磺炸彈點火,就像魚雷一般在推進器的爆燃之中呼嘯穿過深海地震的泡沫,向著列寧號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