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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風波

  長樂宮中,李慕認真的作畫,這些天來,他逐漸覺得,宮里的畫師不肯教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女皇畫道造詣極高,教他的時候,又溫柔又負責,兩天時間,李慕就將什么宮廷畫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心一意跟著女皇。

  周嫵站在李慕身邊,一邊看,一邊說道:“畫之一道,不必拘泥外表的形似,要以形寫神,追尋一種似與不似之間的感覺…”

  李慕細細領悟她的話,過不多時,女皇坐回龍椅上,輕聲說道:“今日晚些時候,朝廷要在朝陽殿宴請諸國使臣,你到時候與中書省官員一起過去。”

  大周作為宗主國,每次朝貢時,都會宴請諸國使臣,屆時除了朝中重臣外,女皇也要出席。

  畫完這幅畫,李慕就來到了中書省。

  今日之宴,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會受到邀請,中書省也只有中書令和兩位中書侍郎有資格,李慕剛剛回到值房,不多時,劉儀便走進來,問道:“今日午宴,李大人也會參加吧?”

  李慕點點頭,說道:“陛下讓我隨中書省官員一同過去。”

  雖然李慕品級不夠,但他會去,也不出劉儀所料,他笑了笑,說道:“那晚些時候,本官再來叫李大人一起。”

  距午宴還有些時間,閑來無事,李慕伸出手,白光閃過,手中出現畫圣之筆。

  他握著畫筆,嘗試著在虛空中畫了幾筆,卻什么都沒有留下,李慕讓女皇試過,她也無法使出畫道“無中生有”的終極法術。

  李慕不行也就罷了,居然連女皇都不行,李慕有理由懷疑,此法和道術神通一樣,應該也需要口訣或咒語。

  可惜畫圣的墓中,十分簡陋,除了這支筆以及幾幅真跡,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在畫之一道上,李慕遇到了和小白一樣困境,他們都缺少修行法門,小白的困境,還容易解決,狐族至今是一大妖族,畫道卻很久都沒有出現了。

  目前李慕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女皇好好學作畫,等待機緣。

  小半個時辰之后,李慕和劉儀等人,向朝陽殿走去,此殿就在紫薇殿左邊,先帝時期,經常在這里大宴群臣宗族。

  走進朝陽殿,李慕走到屬于他的位置坐下,目光望向對面。

  這次宴會,大周朝臣在左,諸國使者在右,李慕的對面,就是諸國使者。

  祖州東南,西南,有十余個小國家,這些小國的面積加起來,也才只有大周的一半。

  在這百年里,他們都是大周的附屬國,他們向大周朝貢,大周為他們提供保護,除了這層關系,大周不會干涉他們的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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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國家中,以梁、虞、姜、景、申、雍六國最為強大。

  道門六派,除了符箓派和玄宗位于大周,其余四派,分別位于梁國,虞國,姜國,景國,仰仗四派,這四國在南方,都有不小的影響。

  申國雖然沒有道門,但卻是佛門起源之地,在諸國中面積最廣,人口最多,實力也不可小覷。

  曾經的申國,是大周的勁敵,在大周建立之初,申國趁著大周初立,國體不穩,主動挑釁大周,被太祖派兵險些打到申國國都,若不是大周一向奉行和平政策,申國早已被從祖洲抹去。

  自那以后,申國就徹底老實了下來。

  一直以來,申國都有成為祖洲霸主的野心,但由于大周的存在,他們始終只能屈居第二,卻始終沒有熄滅稱霸之心。

  雍國雖然沒有厲害的宗門,但雍國皇室實力極強,上三境強者不止一位,遠超曾經的大周蕭氏。

  更為難得的是,在大周皇帝,一代比一代昏庸,就快要敗盡祖宗基業時,雍國接連出了五代明君,百年勵精圖治,掃清國內一切阻礙,完成了國家的和平統一,這一百年,雍國國力穩步提升,在祖州,是僅次于大周和申國的第三強國。

  諸國一開始,對大周都是十分臣服的,幾乎是跪著求著,想要用國家的朝貢,來換取大周的保護,沒有了大周,他們就要直面外洲之敵。

  但隨著大周的衰落,他們的心思,自然也發生了改變。

  他們開始期盼大周滅亡,然后取而代之,成為新的祖洲霸主,而先帝昏庸,讓大周身陷泥潭,恰好周家造反奪權,大周更加混亂,諸國心思必然更加活泛,這一次朝貢,必須給予這些人足夠的震懾,否則,大周將失去在祖洲的話語權,也將喪失大國的威信。

  李慕在觀察諸國使臣時,他的對面,一名衣著與大周不同的男子,叫來身后的宦官,小聲問道:“貴國李慕李大人是哪一位?”

  那宦官望向對面,目光搜尋一番,說道:“回使者,從您正對面的桌案數起,左邊第三位便是李慕李大人。”

  那名男子,以及他兩側桌案旁的數人,目光同一時間望了過去,心中震動不已。

  “他便是那李慕?”

  “竟然如此年輕!”

  “大周這幾年變化實在太大,此人年紀輕輕,手段實在是厲害…”

  眾人來神都已經有數日,對于李慕之名,已然不陌生,在他們抵達神都的第一日,就在百姓的耳中聽到了他的名字。

  他們心中起初是好奇,經過一番調查之后,就只剩下震驚了。

  廢除代罪銀法,改革錄取官員之策,整肅書院朝堂,打擊新舊兩黨,將權力收歸大周女皇,他做的每一件,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大周代罪銀法,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一條律法,將百姓和權貴割裂,雖然方便了權貴官員,但卻是窮苦百姓的噩夢,自這條律法頒布之后,大周民心念力,便逐年降低。

  諸國對此,看在眼里,樂在心中。

  周國皇帝如此昏庸,朝廷如此腐朽,最好讓大周各郡揭竿而起,反出朝廷,也能給他們可乘之機,借機瓜分大周,從此再也不用屈居人下。

  可五年沒來,這條律法,居然被人廢除了,而李慕借助某幾件案子,還將先帝的免死金牌全部套了出去,從此以后,權貴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些事情過后,大周民心開始再次凝聚。

  此外,那李慕還提出了科舉,打破了書院的專制,從地方招攬人才,又一次凝聚了民心。

  這還遠遠不夠,大周朝堂,這幾年來,被新舊兩黨牢牢把控,一直處于內耗之中,卻在這兩年,同時被李慕打擊,大大加強了大周女皇的集權。

  這五年里,大周發生了驚天動地的事情,外姓奪權,國家易主,諸國以為,他們等待了百年的機會來了,正欲摩拳擦掌,趁著這次朝貢,和大周重談條件,可來到神都之后,這里的一切都讓他們傻了眼。

  沒有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也沒有即將崩潰的朝廷,大周還是那個強大的大周,對內整肅超綱,改革惡法,對外也極為強勢,強如魔道,也在他們手中吃了不小的虧,一時沉寂,這將他們的計劃,徹底打亂。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對面那個男人。

  一力挽大廈將傾,深得大周百姓信任,大周女皇最得寵的臣子,中書舍人李慕。

  眾人眼中,有惋惜,有敬佩,也有怨恨。

  惋惜他們失去了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

  敬佩的是那李慕的作為,拋開立場,他所做的事情,值得所有人敬佩。

  怨恨也很正常,因為此人的存在,他們多年的期盼,化為泡影,對他怎能不恨?

  很快的,兩名目中隱藏有怨恨的申國使臣,臉色就發生了變化,他們的情緒和氣力,居然隔空被人吸了去…

  兩人立刻抱守心神,這才守住了情緒之力。

  大殿中,數道視線從李慕身上掃過,沉穩如中書令,臉上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李慕微微側頭,問身旁的劉儀道:“劉大人,對面戴帽子的那兩人,是哪國的?”

  劉儀抬頭望了一眼,說道:“是申國使臣。”

  李慕了然道:“果然是申國人…”

  祖洲諸國中,最不服大周的,就是申國了,很長一段時間內,申國都以祖洲霸主自居,自信心極度膨脹,直到想要欺負剛剛建立,根基還不太穩的大周,反而被大周打到國都附近,差點慘遭滅國,才老實下來,年年朝貢,以示臣服。

  這些年,申國雖然也沒有怎么發展,但大周卻是在一直衰落,此消彼長,要說祖洲誰最希望大周崩潰消亡,必是申國無疑。

  劉儀扯了扯嘴角,說道:“申國人一直想看我們的笑話,這次他們恐怕要失望了。”

  申國使臣在李慕這里吃了個暗虧,也不敢發作,憤怒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就移開了視線。

  隨著宴會的開始,對面投在李慕身上的目光,逐漸減少,但李慕卻注意到,對面左斜方的一道視線,始終在他身上。

  李慕順著那道目光望去,一名年輕人慌忙的移開視線。

  李慕隨口問劉儀道:“那位年輕人是哪國的?”

  劉儀看了看,說道:“應該是雍國。”

  雍國國家不大,但實力不弱,尤其是雍國皇室,實力是祖州皇室之最,單就上三境強者數量而言,可比六派四宗,一國連出五位治世明君,也堪稱祖洲傳奇。

  李慕的目光從那名年輕人身上一掃而過,看向他身邊的中年人。

  此人身上的氣息隱晦,一絲不漏,看上去像是一個未經修行的凡人,可雍國是不會派一個凡人來的,他的修為就算是沒有第七境,應該也很接近了。

  李慕的視線很快又回到那名年輕人身上。

  不是因為他長得俊俏,是因為他雖然不看李慕了,但卻開始偷看女皇,目光時不時的瞄向前方的簾幕,發現李慕在注意他之后,他又立刻低下頭,專心看著面前桌案上的食物。

  年輕人發現,他每次想要偷看簾幕后那位祖洲傳奇人物,對面便會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幾次之后,他就徹底不敢再偷看了。

  午宴之上,氣氛格外的和諧。

  諸國使臣,沒有一人提出脫離大周,不再朝貢一事,他們本來已經就此事,達成了一致,但這幾日,在大周的見聞,卻讓他們不得不慎重起來。

  午宴快結束之時,梅大人從外面走進來,匆匆走進簾幕,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李慕注意到,對面一名申國使臣,似乎是接到了某種傳信,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他離開席位,走到殿中,沉聲說道:“女皇陛下,本使剛剛得知,有我國子民在你國遇害,這件事情,你們必須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否則,從今往后,大申將不會再向你周國朝貢!”

  殿內朝臣聞言,登時嘩然。

  就算是普通的人命案子,也不能大意,在諸國朝貢的節骨眼上,他國百姓在大周遇害,影響更是惡劣,稍有不慎,就會激發國與國的沖突,尤其是在申國已有異心的情況下,正好可以讓他們將此事當做借口。

  梅大人從簾幕中走出來,說道:“陛下移駕紫薇殿,命刑部即刻帶此案有關人等上殿…”

  刑部楊侍郎站出來,恭敬道:“遵旨。”

  說罷,他便大步走出大殿,快步往宮外而去。

  刑部。

  一群人聚在刑部之外,議論紛紛。

  “那申國人明明是自己摔倒,磕上石階的,怪不得別人…”

  “但若不是那年輕人追,他也不會摔倒啊…”

  “屁話,他不偷東西,別人會追他嗎?”

  “但終究是死了,還是別國人,那年輕人恐怕要以命抵命了…”

  刑部之內,楊侍郎看著魏鵬,嘆了口氣,說道:“申國使臣借此發揮,這件事情處理不好,恐怕會出大事,那人犯呢,我得帶他上殿…”

  魏鵬點了點頭,說道:“在牢里,我去提人。”

  他走進刑部天牢,打開一處牢門,對一名面色蒼白的年輕人道:“走吧,這恐怕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進宮的機會了。”

  年輕人面露絕望,顫聲道:“大人,我,我還不想死…”

  魏鵬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為什么要死?”

  年輕人身體顫抖,無限懊悔道:“如果不是我追他,他也不會死…”

  魏鵬反問道:“你不過是著急趕路而已,什么時候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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