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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愛信不信

  陽丘縣,正是午時,城內各戶人家都升起了炊煙。

  逼仄的廚房之內,李慕蹲在灶前,望著膛內跳動的火焰,習慣性的發起呆來。

  來到這里已經三天了,三天之前,他拿著借來的二十文錢,上街買了一些米,二兩咸菜,度過了過去的三天。

  在這三天里,他陸續得到了另外的一些記憶,也對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有了更加直觀和清楚的認知。

  這赫然是一個在語言文字,民風民俗,甚至宗教信仰都和古代華夏有著一脈傳承的世界。

  這里也有道家,也有佛門,雖然和李慕所了解的佛道歷史有所區別,但這兩教的思想教義,卻并無差異。

  這是一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經過了三天的平靜,李慕勉強接受了目前的處境。

  接受他的靈魂來到這個奇異的世界,以新的身份,開啟新的人生。

  畢竟,和久病在床以及死亡相比,擁有一個健康的體魄,能夠像正常人一樣活著,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這三天里,李慕想了很多,接受這段新的人生之后,他首先需要考慮的,是自己的未來。

  做一個捕快,庸碌的過完這一生,顯然不是他想要的,這是對于他第二次生命的極大浪費。

  更何況,在這個世界,捕快這個職業,雖然也算的上是吃皇糧的公務員,但危險系數也要遠大于李慕的認知。

  這里妖鬼橫行,在一件案子里,他需要面對的犯人,并不一定是人。

  雖然李慕到現在也沒有想起來他的前身是怎么死的,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肯定不會是正常事件。

  李慕的夢想,是成為呼風喚雨,吞云吐霧的修行之人,這是他兒時的夢想,也是現在的。

  這個神奇的世界,將他曾經不切實際的夢想變成了可能。

  只不過,對于如何踏入修行世界,他還沒有任何頭緒,以前的李慕,也沒有接觸過這些。

  雖然不想做一輩子的捕快,但至少目前,他還需要老老實實的干好本職工作,一來這是他唯一的收入來源,二來,縣衙里明顯有修行者,這是目前李慕唯一的能夠接觸到這一領域的機會。

  “咳!”

  李慕捂嘴咳了幾聲,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他好像有點感冒了,這在后世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在這里,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不僅如此,這三天里,李慕發現,或許是因為死而復生的原因,他如今的這具身體,似乎還出了一些別的方面的問題。

  他想去找大夫看看,但現在的他身無分文,前兩天借張山和李肆的二十文錢,全部買了糧食,再不發月俸,他明天就斷糧了。

  心中剛剛升起這個想法,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李慕走過去,打開院門,門外站著的不是張山和李肆,而是一名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黛眉星眸,樣貌清麗出眾,只是面容有些清冷,一襲青衣,表情平靜的站在門外。

  周國境內,雖然是人族聚居之所,但也時常有妖鬼作祟,普通人對付不了這些邪物,因此各大衙門之中,都有修行之人常駐。

  他們或由朝廷委派,或是各大修行宗門弟子入世歷練,李慕對這女子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名叫李清,是一名修行者,也是他的頂頭上司。

  李慕,張山,李肆,是李清的直屬手下。

  見院門打開,李清將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遞給李慕,說道:“這是你兩個月的月俸,其中一個月是對你的補償。”

  李慕這種級別的捕快,每月的月俸是五百文,兩個月就是一千文,還給張山李肆七十文,還剩下很多,節省一點的話,很長時間都不用擔心斷糧的問題了。

  李慕接過錢袋,客氣道:“謝謝頭兒…咳!”

  李清多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生病了?”

  李慕點點頭,說道:“應該是受了一些風寒,一會兒就去抓藥。”

  李清從腰間取出一張疊起來的紙符,遞給他,說道:“化成符水,喝了就能痊愈。”

  李慕接過紙符之后,她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李慕目送她遠去,這位女上司,雖然態度冷淡了點,但對下屬是實實在在的關心,他拿著紙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多遍,也沒有看出什么門道。

  最后,李慕找來一碗水,將紙符點燃,扔進水里,然后將符水一飲而盡。

  他只覺得一股暖流,沿著喉嚨,擴散到身體的各個角落,他一個激靈之后,立刻就感覺到身體輕松了不少。

  “這么神奇…”李慕忍不住開口,心中嘖嘖稱奇。

  如果他也有這種本事,以后豈不是百病不侵?

  不知道修仙能不能辟谷,如果可以的話,連飯錢都可以直接省了…

  修行者用不用吃飯李慕不知道,但他自己一頓不吃都會餓,二十文錢買了一點米,整整喝了三天的白粥,如今腰包稍微鼓起來一點,自然要好好改善改善伙食。

  今天的午飯李慕不打算在家里做,陽丘縣城雖然不大,但卻是交通要道,城里酒樓不少,李慕挑了離家最近的一個小酒樓,點了一壺茶水,幾個小菜。

  酒樓飯菜的味道雖然比不上后世的各種美食,但也比白粥和醫院的營養餐好多了,吃過飯,李慕來到一處醫館。

  這幾天,他的身體出現了一些癥狀,不僅失眠多夢,還時而胸悶氣短,精神恍惚,喝了那一碗符水之后,這些癥狀雖然有所減輕,但卻沒有徹底消失,他還是打算找大夫看看。

  片刻后,醫館之內,發須皆白的老者收回搭在李慕手腕上的手指,說道:“公子的脈搏有力,不像染病,公子身上到底哪里不舒服?”

  李慕想了想,說道:“近日夜不能寐,偶爾有胸悶的感覺,精神難以集中,時常走神…”

  老者思忖片刻之后,提筆寫下了一個藥方,說道:“老夫暫且為公子開一個清心安神的方子,公子且服上幾服,再觀后效…”

  他身體的癥狀并不怎么嚴重,只是有過上一世的經歷之后,讓李慕對于身體極為在乎,這具身體畢竟也死過一次了,死而復生,誰知道有沒有留下什么暗疾。

  發了一千文的工錢,改善了一頓伙食,抓了幾服藥,還剩整整八百文。

  抓完藥,他便離開了醫館,準備去買些糧食蔬菜,路過一處偏僻街角的時候,腳步不由的停下。

  只見街角的某處地面鋪了一塊白布,白布上畫著一個八卦圖案,墻角還豎著一張旗幟,上書“神機妙算”四個大字。

  李慕的腳步漸緩,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白布后方,一個穿著破爛道袍,花白胡子的老道,正將一張白紙放在火上烤,而隨著白紙的慢慢移動,那白紙之上,逐漸的顯現出字跡。

  “神跡,神跡啊!”在他身前的一名男子忍不住驚呼出聲。

  然后他便跪倒在地,將一錠銀子放在白布上,大聲道:“小人成婚十年,尚無子嗣,還請老神仙幫我生個兒子…”

  老道士從懷里掏出一枚黃符遞給他,說道:“回家之后,將此符燒了,溶入一碗清水,喝下符水,老夫保你明年就能抱兒子…”

  中年男人又是一番叩首,拿著那黃符,歡天喜地的離去。

  這一幕讓李慕看的感慨不已,那錠銀子少說也有十兩,這年頭,還真不缺人傻錢多的冤大頭。

  哪天自己如果實在混不下去了,也在街頭擺這么一個攤子,隨便展示一手“白紙生字”“手探油鍋”之類的“法術”,可比當捕快來錢快多了。

  人各有道,李慕也沒想著拆穿他,正準備離去時,老道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開口:“公子,請留步。”

  李慕停下腳步,問道:“道長有事?”

  老道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須,說道:“不是貧道有事,是公子有事。”

  這是江湖騙子的慣用伎倆,很顯然,這老道已經將主意打在了他的身上。

  李慕飽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問道:“難道道長你看出我印堂發黑,不日必有血光之災?”

  “你以為老夫是那些江湖騙子嗎?”老道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說道:“老夫雖然看不出你近日有沒有血光之災,但卻看出你七魄盡失,若無意外,定活不過半年…”

  “我呸!”

  李慕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他比那些江湖騙子更加可恨,江湖騙子只是咒人有血光之災,這老家伙居然咒他死…

  老道瞥了他一眼,“你不信?”

  “我信你個鬼!”

  “愛信不信!”

  老道搖了搖頭,將地上的白布疊起來,放在懷里,又扛起那寫著“神機妙算”的旗子,顯然是打算離開了。

  他從李慕身邊走過,走了幾步,腳步又一頓,回過頭,淡淡的說道:“罷了罷了,老道再提醒你一句,你三魂雖在,七魄盡失,若無機緣,半年之內,必定命喪黃泉…”

  “老夫從不占人便宜,但也從不吃虧,今日點撥你一句,為你帶來一線生機,收你八百文不過分吧?”

  李慕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的錢袋,卻摸了一個空,他抬起頭,發現自己的錢袋出現在了那老道的手里。

  不僅咒自己死,還想順走他的全部身家,李慕大怒道:“老家伙,還…”

  他話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那老道的身影,在他的注視下,化作一道輕煙,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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