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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真正的逍遙自在

  皇級上古異獸的實力與大乘后期甚至大圓滿境界的修士相當,并不容易對付。

  偏偏數斯的天賦神通,可以隨心所欲地令其他修士僵化定身,實力相差越大,影響也越大。

  即使是實力相當的修士,也會受其影響動作變得遲滯。

  強者之斗,一瞬的閃失便足以決定生死存亡。

  如此實力的數斯,至少需要兩位大乘期修士,互相策應,方能不受其天賦影響,將其擊殺。

  生死搏殺,誰還會留心給敵手留個全尸呢?

  可大師姐儲物袋中躺著的數斯,尸身完好,也沒有齜牙咧嘴怒目圓睜,像是毫無掙扎地束手就擒。

  雖然無法想象當時的狀況,但不愧是大師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白逸云見那數斯額間有一道火紅色的云雷紋,立即想到前幾日流洲散修分盟報上來的那一只率領上古異獸圍攻澹臺家的數斯。

  沒有這數斯驅使上古異獸潮,澹臺家僅憑那八位極愛葉子戲的煉虛期大能,就完全可以應付。

  如此一來,流洲的散修分盟倒是不必派出修士前去支援了。

  只不過,散修盟也因此少賺了一筆靈石,也失去了和七十二家之上二十四家末位澹臺家后續合作的機會。

  白逸云搖了搖頭,他就要飛升了,這些事自然有茵茵操心。

  而且大師姐做事,哪有他置喙的余地?

  在接引霞光的籠罩下,白逸云收起儲物袋,盤坐于地,細細體會自己體內靈力向仙靈力的轉化。

  林玄真見白逸云飛升已成定局,也不打算多留,準備前往蓬萊,將白驕送上去。

  剛剛轉身還沒掏出劍來,白逸云就叫住了她。

  “玄真大師姐,在下一直有個疑問,藏在心中已有千年之久,不知你可否為我解惑?”

  林玄真轉頭看他,心中驚訝此刻白逸云的嚴肅和正經,便點頭道“你且說來聽聽,我看看能不能為你答疑解惑。”

  散修盟實力僅次于八大宗門,比起曾誤入歧途的海角樓還要高出一分,堪稱修真界第九勢力。

  白逸云能將散修盟經營發展至此,還有什么問題能讓他憋這么久?

  體內的靈力還有大半沒有轉化完,白逸云眼神落在林玄真身上只一瞬,便飄向她身后如血般赤紅的赤水河面上。

  “大師姐你為何不飛升呢?”

  林玄真皺了皺眉,白逸云現在應該隱約知道她的本體是什么才對。

  她這天地間最后一縷鴻蒙紫氣,去了上界,下界就完蛋;留在下界,上界就完蛋。

  白逸云問這個是想找茬嗎?

  正要回答,卻聽白逸云自顧自地說道“我曾一度以為和傳言所說的一樣,大師姐你有特殊的遮蔽天機之法。時至今日渡過雷劫成了散仙,才算是確定了,那些都是謠言。”

  白逸云能隱約察覺,大師姐的本體與這修真界息息相關,但具體究竟是什么,卻無法判斷。

  大師姐并非如傳言所說能遮蔽天機,而是她本身就凌駕于天道之上。

  她根本就不需要像他們這些人族修士一樣,一步步修至飛升并繼續修煉下去,以求長生大道任逍遙。

  可惜他眼界不足,竟從未懷疑過大師姐的人族身份!

  話說回來,誰會懷疑玄真大師姐不是人啊?

  玄真大師姐被雷繁上仙撿到后,又被帶著到處拜訪大能,從未表現出與普通人族不同之處。

  天雷七星飛升前奉雷繁上仙之命將其養在五雷峰,甚少與外界接觸,但流傳出來的所有事跡,都和人族小姑娘沒什么兩樣啊!

  雷繁上仙還讓天雷七星當大師姐的預備道侶呢!

  總不可能為了不是人的小徒弟,又隱瞞她身份,又委屈七個特別能打的親徒弟吧?

  林玄真還以為白逸云這是臨飛升,也就不顧忌什么,幸災樂禍看她笑話來了。

  她口中微微發苦,強笑道“你都明白了,還問?!”

  白逸云敏感地察覺到大師姐的語氣有些不對,求生欲瞬間回歸,連忙告饒道“大師姐莫惱,且聽我說完!”

  林玄真面無表情地看了白逸云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原本我確實疑惑此事,也想不明白為何雷繁上仙與天雷七星都如此待你。眼下我雖然明白了這點,但又多了另一個問題。”

  林玄真感覺有些不對,白逸云明白的,和她以為他明白的,好像不大一樣。

  之前狼夜天飛升太快,關月爾只顧著帶她一起走,倒是沒有一個說清楚,他們眼中的她,究竟是什么。

  白逸云收斂神情,正色道“無論是人族還是靈族,難免經歷生老病死苦。萬族修煉,人族修仙,求的是長生,是逍遙自在,是不必經歷老病死苦,不想死就可以不死的大自在。”

  浩瀚寰宇,三千世界,修士只不過是滄海一粟。漫漫修仙路,飛升只是小小的一步。

  散仙、玄仙、真仙,也不過是長命些的螻蟻罷了。

  既無法擺脫肉身的束縛,也不能違抗時光的洪流。

  可大師姐早就不死不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正的逍遙自在不正是她那樣的嗎?

  還是說,到了大師姐這層次、這境界,會有不同的追求?

  白逸云皺著眉,一點仙氣兒都沒有地看著林玄真,眼中盡是不解“可大師姐你已自在逍遙得長生,還有何所求?”

  林玄真微微一怔,如醍醐灌頂是啊,她求的是什么?

  萬族生命轉瞬即逝,林玄真卻不會伴著浩劫的到來,隨十方破碎而消亡,她是不死不滅的存在,和這方世界一起,享有幾乎永恒的歲月。

  嚴謹起見,林玄真用了“幾乎”一詞。

  她是半路接手的這具鴻蒙紫氣所化肉身,雖然漸漸拼湊起“玄真”的過往,但她靈魂里依然是藍星那個林玄真。

  林玄真對于從今往后直至世界湮滅之日有多長歲月,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正如蜉蝣朝生暮死,如何理解鶴壽千歲?

  或許她與此方世界的修士,亦是如此,各有道途,不必互相遷就。

  不想看到師長故交們在眼前死去,林玄真閉關修煉促使修真界靈氣復蘇,聯通兩界以修復此方世界,如此種種,并非是為她自己。

  也就是說,是她這只千歲鶴,一直試圖裝成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并融入其中。

  林玄真心中糾結,老白說她自在逍遙得長生,可她真的自在逍遙嗎?

  不見得。

  林玄真記得自己年幼時擺弄靈劍還曾經劃到過手,弄出過小傷口,可現在連星辰劍都已經不能給她造成任何傷害。

  別人所求,是不想死就可以不死,是活著的自由;那她林玄真所求,難道是死亡的自由?

  白逸云體內的靈力已經接近轉化完,卻見林玄真若有所悟地陷入了沉思,遲遲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

  他已經感覺到修真界對他產生的強大排斥力,接引霞光好像也在向上拽著他。

  白逸云深知自己無法逗留,急切道“大師姐,你快告訴我啊!”

  林玄真被他打斷思緒,抬頭瞥了他一眼,又露出一個溫柔和善的笑,對他揮了揮手“老白你就安心飛升吧!”

  剛剛抓到一點頭緒,就被老白打斷了,就該讓他百爪撓心!

  白逸云體內靈力完全轉化,再也沒法抵擋霞光的接引之力,只好一臉郁悶地飛升了。

  雷云散去,接引霞光隨著白逸云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天際。

  此時已經天亮了,初升的太陽一下躍出了地面,將赤水河的瀲滟水光上鋪了一層迷人的朝霞。

  林玄真站在原地,輕輕嘆了口氣,又送走了一個友人。

  她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打算先把正事辦完,再回洞府閉關。

  屆時再好好考慮關于自己的事,也不會有人打擾。

  林玄真御劍直向南飛,快到蓬萊島的時候,卻看見毓南州臨海的沙灘上有一頭巨大的龍王鯨。

  龍王鯨是生活在絕靈海域附近的海獸,以魷魚為食。

  因為龍王鯨形似海蛇,只多了兩條前肢,出沒之時又多是深夜,遠航捕魚的漁民看見了便以為那也是蛟的一種,又崇尚其巨大的身姿,便冠以“龍王鯨”的美稱。

  實際上,龍王鯨個頭大數量少,還不曾出現過有靈智的個體,屬于絕靈海獸的一種。

  但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都不得不承認,龍王鯨身上都是寶。

  無論是制成別有風味的鯨肉干,還是取其油脂和消化道分泌物煉丹制香,取其堅韌的鯨皮、鯨齒、鯨須煉器制衣,不會造成任何浪費。

  修真界極受歡迎的香體丹、最佳品質的儲物袋,都離不開龍王鯨身上的材料。

  整個龍王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玄真按下飛劍查看,這龍王鯨身上傷痕累累,可見經過了好一番苦斗才痛苦萬分地被對手殺死。

  龍王鯨巨大的身軀晃了晃,有東西從里面沿著食道鉆出來。

  林玄真稍微等了一會兒,之間龍王鯨的巨嘴被打開,一只巨大的魷魚張牙舞爪地龍王鯨嘴里滑了出來。

  只是魷魚剛滑出一半,滾圓的眼睛對上了林玄真,動作就這么僵住了好一會兒。

  片刻過后,那魷魚一瞬間脫離了龍王鯨的嘴,乳白光芒閃過,尤瑜現出身形,尷尬地和大師姐打招呼道“大師姐,你怎么在這里?”

  人族不喜歡她化作原形之后巨大又恐怖的身體,因此尤瑜很少以原形示人。

  她忍不住嗅了嗅,沒有聞到林大人身上有任何氣味。

  這就難怪剛才她沒能察覺林大人在龍王鯨外。

  林玄真不在意事情的來龍去脈,隨口說道“我路過此處,前來看看。你怎么和龍王鯨打起來了?”

  看著修煉之前壽命只有區區一年半的尤瑜,她心中浮起一種別樣的情緒。

  對獸類而言,上古傳承血脈太過稀薄,會直接影響天賦和壽命。

  由此,尤瑜生來便注定,即使她能修煉至血脈覺醒境界,也幾乎不可能飛升。

  林玄真想看看妖族關于蜉蝣與鶴的想法。

  尤瑜以為自己動靜太大,大師姐路過才會專程下來查看,便不好意思道“我本來在蓬萊島附近抓小蝦米吃,發現小魷魚們都被這龍王鯨捕食了。我干脆就化作原形,誘這龍王鯨上鉤,并將其擊殺。”

  她本來不想管這龍王鯨,但它實在貪婪無度,把蓬萊島附近剛剛孵化出來的小魷魚都快吃完了,甚至還想把她一起吞掉。

  林玄真開門見山,一句寒暄都沒有“無妨,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尤瑜自然愿意效勞“大師姐請說。”

  “你與蝦湫交情如何?”

  尤瑜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還可以?”

  她愛吃小浮龍蝦,蝦湫那么大個,若是有合適的法子,肯定也很好吃。

  四舍五入,蝦湫一定很好吃。

  可惜她打不過嬌小玲瓏的蝦湫,那可是血脈覺醒境的浮龍蝦大妖王。

  林玄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蝦湫將來能夠飛升成仙靈,十有八九能再突破至玄靈、真靈,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聽到大師姐這話,尤瑜高興地點了點頭,“能有大師姐金口玉言,蝦湫一定也會的。”

  林玄真微微一笑,說道“可惜你資質平平,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跳出了灶臺開了靈智,連如今的壽數也活不到。”

  尤瑜一點反駁都沒有,欣然接受事實道“確實。所以我以前輩的名義,教了蝦湫不少待人處事的道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這就很荒謬。

  尤瑜自己也沒有在人族修士中混居過幾百年,頂多就上住在岸邊的海水中,哪來的信心教蝦湫待人處事的道理?

  蝦湫被帶壞,染上為了多一根浮海帶做報仇而討價還價的惡習,這口鍋果然應該扣在尤瑜頭上。

  林玄真問了幾個問題,都沒得到想要的回話,干脆放棄了旁敲側擊。

  其實她想問的就是,和她一樣,送一個個親朋遠行后,只留下孤家寡人,會是什么樣的心情。

  最關鍵的是,這樣的離別,等她和師友們重逢后,還得再上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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