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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四方商會

  上夜的人選一般都是提前安排好,很少有當天或前一天安排,哪幾個人為一班,接替他們的又是哪幾個人為一班,這些都不能匆匆而就,上夜的差使辛苦而又重要,人選上有時候需要敲定,特別是經過多事之秋的承平伯府更要留意。

  今夜又是一個多事之秋,大門里面現在是管家林德,會功夫的這位。

  尋思,是每個人的天性,再笨的人也能轉動幾個想法。

  林德就今晚的事情尋思著尋思著,大門就被砸了,他沒有第一時間的跳起,雖然他完全可以做到。

  有承平伯夫人交待過的今夜格外小心門戶,說不好有賊還是有匪,林德雖不明白內幕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殿下深夜而來,主人不顧寡婦名聲,這都說明有大事發生中。

  耳中聽著小宣夫人和隔壁上夜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鬧,林德對著身邊另一個上夜的打出手勢,這意思請伯夫人前來處置,上夜的人也是不明就里,卻可以早有預料風雨忽至,他匆匆而去,留下林德繼續尋思殿下說不定一起過來。

  .....

  滿院的桂花香隨著夜色的濃而深厚,當花香可以用激烈表示時,房間里三個人之間的氣氛也接近激烈。

  這種激烈不是殿下針對伯夫人,伯夫人針對平民,而是迫在眉睫的危險隨時將演繹著激烈。

  傷藥在莫斗的體內緩緩吸收,每多一刻他就多一刻的清醒,這位年青的走私販用他的閱歷提出的建議也是:把貨物分散,越散越好。

  他這樣說因為經歷過,南興不是魯王的封地,可違禁物品人人可以揭破并密報,魯王完全可以在南興拿住晉王的把柄,并且揭的盡人皆知。

  只要那批加起來數目可觀的銅堆積在一個地方,最后就有可能查到晉王的頭上。

  承平伯夫人同意這個建議,原因她已經說出來。

  梁仁同意這個建議,他的想法和另外兩個人都不一樣,首先這里是南興,不管貨物有無線索攀扯到他,一句“盤查不力”就是梁仁的罪名,而屯積東西并沒有說說、指派下去人、等著收貨這樣的容易,這批精煉銅能運到不遠處的小石橋這個地名,步步都有故事。

  他要應付魯王,也要安全的收貨,承平伯夫人和莫斗想不到的地方,在梁仁腦海瘋狂轉動。

  就梁仁知道的南興約有四十位出去的巡查御史,不知道的沒法統計數目。

  本朝花在巡查御史上的支出最為可觀,他們遍布各個封地、省市和鄉村,在過往的案件里,御史出現在不可思議的地方不止三件五件。

  倘若梁仁是魯王,現在應該和御史接洽上,梁仁最怕什么,御史明天就到小石橋,聲明搜查那批貨物。

  “莫斗,你確定沒有人知道小石橋有個倉庫?”沉聲再問的,梁仁眉頭鎖起。

  “我以性命發誓,我從小石橋離開的時候沒有被人跟蹤,離王城外三十里的地方被劫住,當時還有其它的行人在,對方故意碰撞我引起爭吵,我不肯同他們吵,他們提拳就打我,想把我打傷留在原地,是我拼命的逃進王城。”

  阻止逃進王城,這更說明魯王的矛頭極大可能指的就是梁仁,梁仁心急如焚,怎么辦?怎么能在明天就把貨物分開?

  風云似乎無形的肆虐在這間房里,梁仁、承平伯夫人和莫斗心事重重,在這三個人里梁仁最能承擔,另外兩個人在焦急無奈的時候就注目于他,看到他時而揚眉仿佛激斗風云,時而垂眸宛如斗敗前夕,承平伯夫人為息息相關而同理心、而奮力想轍、而大膽直言。

  “殿下,四方商會......可好?”嗓音從迸發到猶豫,再到遲疑,把一場撲面而來的驚喜帶給梁仁。

  梁仁側抬起面容,一雙眼睛像盛滿星河的光輝,蕩漾著,笑意就這樣蕩漾著到處都存在,也落到承平伯夫人的心田。

  這蕩漾直接勾起青春放出朝氣,那意愿如死灰的守節背后也隱藏著少女天性的明媚,就像被頻頻吹皺的春水,短時間內無法平復。

  承平伯夫人下意識的懼怕,把眸光轉了開來,還是感覺不妥就低低的斂往地面,看著腳上自己素白色的裙邊,她是個寡婦,她要時刻記住。

  這明顯的回避沒有讓梁仁激怒,“四方商會”這幾個字落到耳朵里,梁仁猛的喜悅,他知道自己有救了,這批貨物最快明天最遲不超過三天分得開。

  四方商會。

  是各地都有的一種商業現狀,用后世的話來形容,拍賣。

  在這種交通不發達的朝代,如果一場大的四方商會舉行,也極可能因為找不到足夠的客源而失敗,賣不出去太多的東西僅僅是有生意成交,從商場上應該是失敗。

  除去很大很繁榮的城池,隨時富商一大把的抓,才會有四方商會的活躍身影,南興以前用于衙門里查抄貨物的拍賣,貨物往往是積攢幾年或者當年的總數,幾年或一年的時間方便富商聞風而來,也方便有的放矢的富商往洪王府把禮送足。

  南興的四方商會每一次開始以前的一個月左右,真正的好貨都被內定,之所以走個過程,為的是向朝廷報備,拍賣的貨物牽涉到稅,為防止巡查御史們聞風而動,這是必須走的一個過程。

  余下的貨物小而價值較低,富商們看不上眼,或者嫌麻煩而運費又高,往往便宜南興王城的居民,在這些貨物上老洪王并不大賺,購買者零散而又吝錢,那就放些便宜出來。

  尤家雜貨店曾搶到過貨物,當時尤桐花的父母還在,闔家歡喜又割肉打酒的慶賀,烙印在尤桐花的腦海里,人對歡樂和悲傷都有極強的記憶,在父母離世后這些歡樂和悲傷成為尤桐花重溫一家人的回憶。

  在足夠強大的危險前面,這些歡樂和悲傷的回憶往往會大范圍的釋放,承平伯夫人說出來,晉王梁仁撿到救命的稻草。

  梁仁認為應該表示自己的感激,他徑直的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承平伯夫人吃了一驚,可是這回不是第一回見到殿下時的誤解,當時是不是被“守節”和“繁多官司”堆出驚疑不知道,不過殿下眼里充滿男子的憐惜及他青睞寡婦的名聲實在不佳。

  今天房外有茶花和茶香,房里有傷者莫斗,面臨著殺頭罪名腦后懸掛,和殿下已經歷過又爭又吵又砸又責,承平伯夫人挺直脊背抬起面容,眸光里還有懼怕但更多的是審視。

  仿佛在問,要做什么?

  梁仁離開三步的距離停下來,靜靜的看著她,像一江平靜無波的水面,誰也看不透下面有什么,但表面上什么也沒有,他的情緒在話里。

  “夫人,論起來看著承平伯,我應該保護你的名聲,以前是我照顧不周,以后我再不允許任何人動你的名聲,有損林家的聲譽。”

  說完,他輕施一禮,就一個殿下來說足夠的隆重。

  說到承平伯,承平伯夫人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自從丈夫離世后而出現的委屈和心酸層層疊疊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萬般千種涌出來,最后化為承平伯夫人垂淚的道謝:“有勞殿下,伯爺地下一定有知,他定當保佑殿下福壽安康,子孫萬代。”

  莫斗看著羨慕,承平伯夫人攬過伯爺的走私差使,得到殿下的重視,那我呢?

  我們能不能也得到些許殿下的重視?

  話到嘴邊,想到自己是個走私販子,沒法過明路,沖動的話哪里來哪里去。

  接下來困擾梁仁的就只有一件事兒,誰來舉辦四方商會?

  衙門不可能,那是魯王想做夢自己送枕頭。

  私人舉辦四方商會在繁華城池時常有之,南興這里據說給老洪王送禮,也能一年有一回兩回的把各路富商貨物云集出售的可能,不過這樣的云集任何東西都產生最大價值,入場費用又貴,平民們想都不必。

  人選?

  要可靠?

  要.....

  承平伯夫人弱弱地道:“我家,可以嗎?”

  梁仁再次用喜悅盛滿他烏黑漂亮的眼眸,承平伯夫人是上好的人選,她是誥命又和自己公開的有過節,她最有可能不需要自己的支持而舉辦四方商會;她剛丟失家產,她需要錢.....

  兩個人心有靈犀,梁仁想到這里,承平伯夫人恰好開口,訥訥的道:“那個,聽說有抽頭是嗎?”

  她是真的要掙錢,雖不是衣食之憂愁。

  梁仁的笑容越來越濃,是啊,這位還是雜貨店出身的姑娘,她對經商收息有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當。

  換成一位名門閨秀,不肯輕易的把自己家變成商會的勝地。

  所有的問題都解決,莫斗安安心心的休息,梁仁出于謹慎留下小廝永守照顧,承平伯夫人出門喊來茶香:“我告訴你的話,記住了嗎?”

  “記住了。”

  梁仁也親自吩咐:“有我,你只管按伯夫人的話行事,有我,你凡事要聽她的,否則有我在!”

  茶香怯怯的蹲身:“是。”

  來回話的看門人前面帶路,梁仁帶著小廝長安、承平伯夫人點起丫頭婆子,兩撥人從交待過茶香出院門就相互橫眉冷目以對,向著大門走去。

大熊貓文學    承平伯夫人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