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有鬼市之間都是相同的,每個鬼市中都有一個只有市主才知道的聯通‘橋梁’,只不過開一次這個‘橋梁’需要花費很大的一番力氣,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這個聯通‘橋梁’從來都是關閉狀態中,且就算是市主都沒有權利將其開啟。
唯一開啟這個‘橋梁’的鑰匙一直都在祁淵的手上。
不過,祁淵雖說是去找聞老板,但他卻沒有直接去開啟這個‘橋梁’,而是朝著空蕩蕩的大街走去,在走到一個拐角處的偏僻小巷口時,徑直走了進去。
聞老板的當鋪可不是只在連隴鬼市,云港鬼市中也有著一家,再加上聞老板這個人經常在各家分鋪亂轉,今天在連隴鬼市,說不定明天就出現在了其他鬼市的分鋪里。
祁淵也是想著去碰碰運氣,不過等他去了巷子尾的那家當鋪后,他就發現自己的運氣好像還不錯,因為他已經瞧見了當鋪門口的小木桌,木桌上正好放著一個黑色的簽筒。
這是聞老板的規矩,只有他在的時候,當鋪的門口才會擺放出這個簽筒。
祁淵撈過桌上的簽筒輕輕搖了搖,一根竹簽掉了出來,他垂眸掃了一眼竹簽上用朱砂寫著的號碼,正好是個大寫的壹。
龍笑扛著一具妖尸喘著氣得站在他身后,伸長了脖子往竹簽上瞟了一眼,當即樂道:“嗨呀,咱們運氣可真好,居然排在了第一個,連等都不用等了。”
在他跟著祁淵走進這小巷子里的時候,龍笑就明白了自家少帝要找的人是誰,說起這位聞老板,他其實也是見過幾次的,但每一次見到他都覺得這位當鋪老板有些高深莫測,可他當初動用了不少關系,卻一直沒有查出這位當鋪老板的底細。
平時想要見見這位聞老板可得靠運氣,人家老板只接待十位客人,就算是他這位市主來了都得照規矩抽取號碼簽,若不想照著這個規矩來,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人家老板都不見的,即便是硬闖進去都是見不到人的。
別問龍笑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問就是他曾經硬闖過。
祁淵捏著手中的竹簽輕輕笑了一聲,直接推開了虛掩的木門,對龍笑丟下了一句話:“如今云港鬼市都閉市了,整個鬼市中連個鬼影子都瞧不見,能不運氣好拿到一號簽么。”
龍笑臉上的笑意一僵,他眨眨眼看著自家少帝的背影,總覺得自己被嘲諷了一句。
這家店鋪比起連隴鬼市中的那家看上去要闊氣一些,至少院子就比連隴鬼市的那家大了兩倍。
院中種滿了白梅,外界明明是夏季,可這里的白梅卻盛開的十分妖嬈。
聞著空氣中的白梅香,祁淵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他正要抬步朝前廳走去,卻聽見院角里傳來了聞老板懶洋洋的聲音。
“我就想躲個清靜才來這邊的,怎么還是被找上門了?”
祁淵眸光一動,側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一株白梅樹下放著一張美人榻,聞老板則懶洋洋地側躺在上面,緋紅的衣袍銀白的紗衣,在白梅盛開下卻是生出了一股恣意風流來。
他一手撐著頭,一手握著碧玉酒杯,祁淵眼尖地瞧見那酒杯中除了美酒外,上面還飄了一片白梅花瓣。
小木幾上放著一個小銅爐,爐中燒著碳火,上面隔著一個小銅盆,里面正咕嚕嚕的煮著酒。
祁淵見狀笑了笑,立刻轉身走了過去,“聞老板倒是寫意得緊。”
待得走近后他也不客氣,眼見四周沒有能坐的東西,祁淵輕輕動了動手指,一個小木凳就出現在了木幾旁邊。
聞老板瞅了一眼不客氣坐下后就自己給自己盛酒的祁淵,目光又一轉,落在了站在院子里正盯著他們這邊的龍笑,他的視線在龍笑身上輕輕一落后就又輕又快地掃過了龍笑肩上扛著的那具妖尸。
他輕輕地嘖了一聲,頗為嫌棄地對祁淵道:“你還是第一次來我這里帶著一具妖尸來的,我這滿院子的花香都蓋不住那一股子的臭味。”
祁淵端著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當沒聽見他的嫌棄,淡淡笑道:“好酒,聞老板可真享受。”
見他不接自己的話,聞老板輕嗤了一聲,寬大的袖袍輕輕一拂,他手中捏著的碧玉酒杯就落在了小木幾上,他懶洋洋地坐起,好整以暇地看著祁淵,道:“說吧,你又找我是想做什么?”
祁淵聞言笑著也放下了酒杯,挑眉對他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聞老板撇嘴,“是一種毒,入口之后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查不出來的,中毒之人分體質強弱而發作,體質弱的短則幾分鐘,最長半小時左右。體質強的發作時間最短幾個小時,最晚也就幾天的事兒。當初來云港鬼市那幾個普通人就屬于體質弱的,龍笑市主扛著的那位便算是體質強的了。”
也就是說普通人在中毒之后發作得很快,而異族在中毒之后卻還能拖上個幾天,難怪當日在云港鬼市出事兒之后,這幾個老妖們當時并沒有出事兒,但沒過幾天也跟著發作了起來。
“你可知是什么毒?”祁淵不客氣地問道:“背后下毒之人又是誰?”
聞老板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卻沒有立刻開口回答,而是道:“你知道我這里的規矩的,想要找我問東西,也得付報酬。雖說咱倆認識了這么多年,關系也還可以,但交情是交情,規矩卻是規矩。”
祁淵并沒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畢竟他也算是很了解這位聞老板了,所以在靜默了一瞬后,開口道:“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給你想要東西。”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嗎?”聞老板挑眉。
祁淵盯著他,淡淡道:“只要回答了我的問題,我給你一滴驅魔龍族傳人的心頭血。”
話音未落,聞老板卻瞇著眼看著他不說話了,而一直等在院子中的龍笑在聽了自家少帝這話后,露出了震驚又不可思議的神色來。
臥槽————!
少帝他是瘋了嗎?
他知道他自己在說什么嗎?
他不是把那位傳人當成了眼珠子心頭肉嗎?怎么會開口說出這么個報酬來?
龍笑一臉的玄幻,怎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帝是個假的!
然而祁淵卻是十分的淡定從容,仿佛他剛剛說出口的話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般,而聞老板在看了他一會兒之后,輕輕地哼道:“你這個報酬可不算吧,那個小丫頭本來就是想要給我的。”
祁淵聞言卻笑了,“可我若不同意,她就算是想要給你也不會給你的。”
聞老板:“......”
雖然這話是事實,可他有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如何?”祁淵老神在在地問道:“這個交易成交么?”
聞老板的一張臉都綠了,盯著祁淵看了好半晌后,方才咬著牙道:“你雖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過獎。”祁淵一臉謙虛地笑道。
說不過祁淵,也狗不過祁淵,聞老板在順了順氣兒后,答應了這個交易,沒好氣地道:“毒是什么我不清楚,但卻是出自噬魂族.......”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祁淵露出了不滿意的神色。
就算他不說,祁淵也知道背后下毒之人十有八九是噬魂族做的,這話他說了也相當于沒說。
聞老板瞥了他一眼,話音又一轉,接著道:“此毒是在陽間開始流傳的,若你們真想要查源頭的話,不如跟陽間的警察合作,特別是緝/毒這一塊。”
祁淵臉上的不滿神色淡了下來,他若有所思:“緝/毒?”
聞老板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道:“友情提示一下,這毒已經在陽間開始大量輸出了,若不盡快制止的話,陽間恐怕會亂成一鍋粥,屆時說是浩劫的話,還真不過分。”
“我明白了。”祁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立刻起身便要走。
聞老板則又懶洋洋地躺了回去,瞅著他轉身要離開的背影,不緊不慢地問道:“我要的東西,你什么時候給我送來?”
祁淵快步走出了白梅林,頭也不回地道:“過兩日后神荼會給你送來。”
神荼鬼帝?
別說聞老板懵了一瞬,等在院子里的龍笑一個手滑,差點將扛在肩上的那具妖尸給砸地上去。
龍笑一臉復雜地瞅著漸漸走來的少帝,在心中默默贊同了聞老板先前說少帝的那句話——少帝的確不是人,但是真的非常狗!!!
一直等到祁淵帶著龍笑離開之后,懵逼的聞老板才反應過來了什么,他噌地一下坐了起來,隔著一堵院墻就對外面的祁淵吼道:“你可真不是個東西!我以為你要給我的是小丫頭的心頭血!!!”
院子外的小巷里,哪怕是隔著一堵院墻都能聽見聞老板的吼聲。
祁淵一臉嗤笑地朝巷口走去,邊走邊自言自語般地輕聲道:“你想得倒挺美,我只答應給你一滴驅魔龍族傳人的心頭血,又沒說是給哪位傳人的。”
如今這天地間,驅魔龍族傳人可有著好幾位呢。
軒轅天音和軒轅天心的心頭血不好弄,畢竟她倆身邊各自守著一個魔神和妖神,即便她倆同意要給了,人家妖神和魔神也不會同意的好吧,他又不是瘋了,自然不會去招惹那兩位妻奴。
可是吧......
除了他家的鳳凰和他家鳳凰的兩個姐姐外,不還是有另外兩位么。
一位是妖族狐若妖皇的妻子,那可是驅魔龍族的第一代傳人,另一位則是他們地府神荼鬼帝的妻子,同樣是驅魔龍族傳人,只不過是第五十幾代了,但心頭血可都是一樣的。
想要他家鳳凰的心頭血,誰敢用他就敢宰了誰,朋友都不能例外!
祁淵就是典型的為了自己的媳婦兒可以坑便所有人的那種,就很不要臉。
龍笑顫顫巍巍地跟在他的身后,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幻莫測,等到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巷子后,方才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您就不怕神荼鬼帝也不同意么?”
畢竟人家鬼帝大人也是個愛妻如命的人啊......
但祁淵卻相當的有把握,“神荼會同意的,他媳婦兒當年死而復活,雖然如今看上去沒什么大礙,可到底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死了那么多年,即便是神荼尋遍了各種天材地寶給他媳婦兒補身體,但依然傷及了本源。”
“那鬼帝大人就更不會答應了吧?”龍笑一臉不知道說什么好地道:“都傷及本源了,再抽取一滴心頭血,那不是傷上加傷?別說鬼帝大人不同意,就算是您家那位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的。”
“神荼會同意的。”祁淵淡淡道:“我的手中還有著幾滴鳳凰心血,拿一滴鳳凰心血給神荼作為交換,神荼高興還來不及呢。”
鳳凰心血可不是普通鳳凰的心血,而是當年混天鳳凰的心血,只需要一滴,別說是什么傷及本源了,就算是死得透透的人也能夠立馬原地滿血復活,說不得還會當年巔峰時期更甚一層樓呢。
神荼他有什么不同意的,那一滴鳳凰心血換她媳婦兒的一滴心頭血,說不得還是他賺了呢。
龍笑一臉的斯巴達,好半晌才啞然道:“您既然手中有這種寶貝,怎么沒有早早地就給了鬼帝大人,鬼帝大人這些年為了他媳婦兒可是翻遍了各界各族啊。”
祁淵聞言停下了來,回頭沖著龍笑挑眉道:“我為什么要給他?”
龍笑:“......”
雖然他家少帝臉上還帶著淡淡的淺笑,可龍笑卻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哆嗦,從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讓他深刻的意識到,鬼族確實是天生無心的種族。
因為天生沒有心,所以萬事萬物對于他們來說都是一粒不入眼的塵埃。
明知道神荼到處為他的妻子尋找天材地寶,明知神荼那位妻子是軒轅家的人,更是這一代傳人的長輩,少帝卻還是能做到不管不問,既不看在血緣親戚的關系上,也不看在神荼是同族又是得力鬼帝的關系上,手中明明有著鳳凰心血,卻一字不提,若不是因為今日的事情,只怕少帝也絕不會將他手中的鳳凰心血給拿出來。
瞧著龍笑那哆嗦的一下,祁淵笑了,輕飄飄地問道:“怎么?是不是覺得我很冷血?”
冷血是真冷血,可龍笑也不敢把大實話說出來啊,只能干巴巴地道:“您就沒想過這事兒萬一被您家的那位知道后會怎么辦么?”
“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祁淵輕笑,卻笑得龍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被嚇的。“你不說我不說,鳳凰又怎么會知曉?倘若她知曉了,那也肯定是你說的。”
龍笑心里慌得一批,“屬下怎么可能會說!!!!!”
就是很慌!
“少帝,知曉這事兒的可不只是屬下。”很慌的龍笑生怕日后會連累自己,趕緊想要撇開關系,“屬下是肯定不會說的,但鬼帝大人還有聞老板會不會在日后說漏嘴,屬下就不知道了,要是是他倆說漏嘴的,您也不能把鍋扣在屬下的身上啊。”
“他倆不會說。”祁淵淡淡地道:“神荼是個明白人,得了好處后自然不會說,至于聞老板......”他幽幽地瞥了一眼巷子口,“他要是說漏嘴,我讓他的當鋪從此自鬼市中消失,一家都不會給他留下。”
龍笑渾身僵硬成了木樁子,心中卻在嚶嚶嚶——少帝好可怕,怎么越來越覺得他家少帝越變/態了呢?
越來越可怕也越來越變/態的少帝笑瞇瞇地伸手拍了拍龍笑的狗頭,帶著一絲意味深長道:“鳳凰那里還不知道怎么樣了,云港鬼市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就先回去了。”
龍笑干巴巴地應了一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家少帝突然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蹤跡。
而在祁淵消失的同一刻,當鋪院子里的聞老板則突然破口大罵:“狗東西——!想要封我的口就直說啊,用得著這般暗戳戳的威脅么?!!!那小丫頭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了這么個混賬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