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珺突然神色中流露出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
的確是換了一個。
不過嚴苛來說,應該是換了一張臉。
應該資料里的那個人依舊是她。
“說真的,我不認為你在他身邊待的時間能比上一個久。”坐在那里的申寶兒此時信誓旦旦地道:“他現在因為你,被整個京都都議論紛紛,負面形象在不斷的增加,秦家對你肯定是不會滿意的,而你自身也沒有任何價值,無論是從你的家族還是你的能力,都不會被秦家所認可。相反,到了最后,他甚至很有可能會被你拖累的形象全無。到那個時候,你猜他會不會因為有一天承受不住而帶著怨恨和你結束呢?”
這話說得很直白,也很現實。
雙方的地位和經濟實力都太過懸殊,有時候的確不是什么好事。
但問題是,這是對于一般女人來說。
時珺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女人。
她是時寅的女兒。
更何況,就算沒有時家,單單就以時珺在南邊的身份,她也真不是高攀秦匪。
只不過是眼下的她想到的比申寶兒想到的更遠罷了。
她所想的方向是,這般躲藏在這里,讓秦匪派人層層保護著自己,其實無形中已經說明她時珺是無力和江家正面對抗的。
也說明了,她在拖累對方。
盡管,她自身也不算弱,有自己的公司、有自己的能力,甚至也有自己的人手。
但是,這些東西要和一個江家來做比較,那肯定是不行的。
在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在南邊想要撼動江家的地位,或者說是威脅到江家的,那只有時家了。
時家在南邊屹立百年不倒,其中光人脈和錯雜的人情,就可以和江家拼一個玉石俱焚。
“所以,你確定要放棄這一千萬嗎?”坐在對面的申寶兒看她一直不出聲,靜靜地坐在那里,神色上也沒有什么反應,于是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下。
這讓還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時珺漸漸回了神,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申寶兒一聽到這話,喜悅頓上眉梢。
因為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哈哈,真是沒想到自己不過就說了這么幾句,這個女孩子竟然就如此速度的打退堂鼓,看來也不是很能打嘛。
以前她看好幾個閨蜜為了解決男朋友的小三又哭又鬧的,還以為有多難呢。
結果不過就是一張支票就能解決的事。
申寶兒在心里得意得不行,嘴角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地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快,我相信就算放棄秦二哥哥,你依然會在別的男人那里大展宏圖的。”
這話聽上去可實在不像是什么好話。
顯然她是把時珺誤會成了那種徹頭徹尾的拜金女了。
不過這都無所謂,反正她對時珺來說就是一個無關的路人而已。
只是看著這位“路人”迫不及待地就要把那張支票推到自己的面前,說:“現在這一千萬的支票是你的了,恭喜。”
時珺的眉梢不禁輕揚了下,只覺得這女孩子還挺好玩兒。
喜怒都放臉上,那小心思一眼就能看穿,偏偏她還故作矜持和端莊的淑女模樣。
她覺得如果自己收到那張支票的話,這人只怕得坐不住地笑出聲。
果然,下一秒她故意接過那張支票,道了一聲,“謝謝。”
當即申寶兒的眼神一亮,嘴角的笑怎么都壓不住。
要是有條尾巴的話,估計能做螺旋槳飛旋了。
天知道,在看她收下那張一千萬時,申寶兒有多激動和開心。
她覺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這女孩子既然已經拿了錢,肯定自己會想辦法和秦二哥哥斷掉,所以其他的已經不需要她來考慮了。
自認為解決了時珺的申寶兒這個時候起身,帶著滿滿的得意就此告辭。
在下樓的時候,她還想著自己哥哥的話,什么白癡都知道這么選,嘁!再怎么選,人還不是要看眼前的利益?
那種無需縹緲的東西哪里比得上眼睜睜看到一千萬支票來的實在。
而此時申寶兒在打道回府的路上,秦匪已經坐在郊區別墅里陪著自己的母親丁茹吃了一頓午餐。
前兩天沒有吃到的那頓午餐今天在丁茹的一個電話后,總算還是吃到了。
只是整頓飯吃下來,除了用安靜兩個字來形容之外,已經找不到另外的詞語可以來代替這一頓明明很尷尬,卻還得進行下去的午餐。
不過,只要丁茹不說那些話,秦匪還是能夠恭恭敬敬地陪著自己母親相安無事地吃完這一頓飯的。
當然只是也僅限于這頓飯而已。
當秦匪看到自己母親吃完飯后,坐在自己的面前,拿大把大把的藥往自己的嘴里吞咽時,心里實在不是滋味。
因為他知道,丁茹之所以要出那么多藥,全是因為兩年前那場病導致的。
如果不是他,原本她是不需要吃這么多藥。
在這點上,他總歸是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只是五分鐘的吃藥時間,秦匪內心的愧疚感層層疊疊的如海水將他淹沒。
那種窒息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地想要選擇逃離。
他怕自己再和這樣看下去,可能真的承受不住。
“媽,既然已經吃完了,那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他說。
坐在旁邊正吃完半把藥的丁茹喝完了兩口水后,語氣平靜而又漠然地道:“著什么急,我們母子倆這么久沒見,你難道不應該陪我說一會兒話嗎?”
秦匪低垂著眉眼,道:“不是著急,是公司里還有點事。”
“公司兩年沒你都照樣平平安安的,現在不過是想讓你陪我兩個小時都不行?”丁茹到底是秦家的主母,對于他那些借口幾乎一針見血地就給戳穿了,然后還故意地道:“還是說你你更想要迫不及待的去陪那個女孩子,把我這個當媽的丟在一邊。”
這話讓秦匪不由得皺了皺眉,“媽,你你想哪里去了。”
對此,丁茹卻只是說:“既然公司的事那么急,那你就去吧,以后我也不會再來叫你了。”
“您又何必說這樣的話。”秦匪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索性道:“那這樣吧,今天天氣好,我陪你去小花園坐一坐吧。”
丁茹這才淡淡“嗯”了一聲,緊接著轉而說:“榮嫂,你去煮一壺紅茶來。”
“是。”
就這樣,秦匪攙著丁茹就這樣走到了小花園。
不知道是不是她身體真的已經垮到這種地步,竟然走了不到兩分鐘,就喘起來,還需要停下來休息會兒才繼續下去。
對于丁茹身上的每一步發現,秦匪心里的那股難受和窒息就越發地濃重了起來。
但他不敢在丁茹面前表現,只好將那股情緒深深地壓制在心底。
原本不過花費五分鐘就能到達小花園的路程居然硬生生地就被丁茹走了十五分鐘。
好不容易坐定下來,丁茹喝了口暖融融的茶水,才像是整個人緩過來似的,然后才開口:“這些年你在海城過的怎么樣?”
她像是兩年之后第一次遇到秦匪一樣,完全將前幾天那些不愉快地事給抹去了。
秦匪自然不會主動去提及那天的事,也就順著她,重新道:“挺好的。”
“在海城住哪兒?”丁茹再次詢問著。
秦匪有一句就回一句的回答:“就住在宿舍里。”
這個回答讓丁茹不由得一愣,“什么?”
秦匪連忙道:“學校的職工宿舍也挺好的。”
丁茹當下就皺起了眉頭,“你堂堂一秦家少爺,就算離開京都,也不至于淪落到窩在學校的職工宿舍里才對,沈家這么點眼色都沒有嗎?”
顯然對于他住在學校里這種事非常的不滿。
她這個兒子雖說不是那種從小精雕細琢的養大,但好歹也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
怎么最后就淪落到去職工宿舍和那些人睡大通鋪呢?
這太不可思議了。
對于這個問題,秦匪倒是挺無所謂的,“當時我也沒想太多,反正有地方住就行,我都行。”
“你行?你的潔癖那么嚴重,睡眠要求又那么苛刻,沒一個好地方怎么睡。”對于這個兒子,丁茹這個母親雖然對他心有隔閡,但也只是兩年前開始,在此之前的這些年來她對這個兒子還是特別細心寵愛的。
畢竟,她的身邊就剩下這么一個孩子了。
但沒想到的卻是這個兒子大房子不住,跑去窩在學校里。
還說什么有地方住就行。
他是哪種隨便哪兒都成的人嗎?
想都不用想,他這么做是為了誰了。
聽說那個女孩就是一個住宿舍生。
然而秦匪不知道自己母親心里那些想法,只是很認真地回答:“那個學校是個私立學校,硬件設施都挺不錯的,我正好單獨住一層,所以還行。”
“那你倒是挺幸運的。”丁茹不冷不熱地說了這么一句。
坐在旁邊的秦匪一時沒注意她這言辭里的真正含義,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他不點頭還好,一點頭讓丁茹心里就有氣。
這是把她當傻子在糊弄啊!
一想到這里,她本來還算的上平心靜氣的情緒漸漸開始變得有些起伏和波動了。
以至于脫口時說出的話,下意識地就變了味:“給了你兩年空白時間,你應該研發出不少的好東西吧?”
秦匪:“…”
兩年前他們母子之間就是因為秦匪隱瞞她做研究而爆發了一場巨大的沖突。
不,說是巨大沖突,不如說是丁茹的爆發。
因為從頭到尾秦匪都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解釋,丁茹就已經將他拒之門外,甚至鬧到要和他斷絕母子關系的地步。
最終演變到了他不得不在雙重的打擊之下就此離開秦家、離開了京都,隨便找了個小城市暫時逗留。
所以,研發這兩個字在丁茹那里是禁忌。
她如今這般反問,分明是估計在挖苦他了。
秦匪低垂著頭,回答:“沒有。”
想要用否認結束這個對話。
因為他怕到時候又會為了這個話題而鬧得不歡而散。
這樣對丁茹的病情實在是不利。
他希望兩次的母子團聚中,至少有一次是大家平平淡淡結束的。
求不到一個和和美美,快快樂樂,至少也該是平靜落幕。
而不是每次來都鬧得用醫生來做結局。
可讓他沒料到的是,自己的否認卻引發丁茹的另外一個質問:“那就是說,這兩年你光顧著和那個女的談情說愛了,是嗎?”
這個問題分明比之前的研發更加的可怕。
秦匪不想再對自己的母親欺騙,可也不敢說是,來引發母親的病情。
所以他只能生硬的轉移話題。
“媽,你最近的體檢報告,我都看過了,醫生說你恢復的挺好的,不如我讓榮嫂陪著你去外地散散心如何?”
丁茹看他如此的舉動,分明就是不敢否認的默認。
當下語氣譏諷自嘲地問:“怎么,才回來,一個月都不到,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清理你媽這顆絆腳石,打算把別的女人名正言順的接到秦家住嗎?”
秦匪聽著自己母親越說越過分,內心只覺得很是無力,連忙喊停道:“媽,你說什么呢,我只是想單純的讓你出去散散心而已,怎么就變成清理絆腳石了,你怎么可能是絆腳石呢?”
丁茹脫口就答:“我當然是你的絆腳石,我不僅是你的絆腳石,我還是你的威脅。”
“你這越說越離譜,你怎么會是我的威脅。”秦匪深吸了一口氣,無奈道:“這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丁茹看那一臉頭疼的樣子,就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這個當媽的在無理取鬧一樣。
然而,無理取鬧這四個字念頭一起之后,她的情緒就開始漸漸不可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