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想查證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難在,杜斯年或是杜瑤肯定不會配合去做親子鑒定,但簡單在于,還有一個杜若。
于是,回到瓏湖苑后,蔣朕就去敲了對面的門。
巧的是,杜若正好在。
杜若看到是他,意外的皺了下眉頭,“你怎么在這兒?”
蔣朕站在門外,隨意的看了眼里面,慢條斯理的反問,“不然應該在哪兒?”
杜若語氣不善,“你現在不是該有很多事需要處理?會閑的來找我?封家那邊的危機真的都徹底解決了?以后,還會不會有人再算計夭夭和葉家人?”
“你操心的可真多啊。”蔣朕哼了聲。
“你如果不想操心,那就換我操心。”杜若挑釁的看著他,“我正求之不得。”
蔣朕盡管知道他是故意在惹自己生氣,還是心里不痛快了,危險的瞇起眼,語氣冷下來,“想得美!”
杜若扯了下唇角,倒也不再繼續刺激他,“找我有什么事兒?”
“就在這里說?”
杜若狐疑的看他一眼,讓開了身子。
蔣朕神色自若的走進去,四下打量了一圈后,嫌棄的道,“你的品味實在不怎么樣,看看這顏色和…”
還不等他吐槽完,就聽杜若道,“我以為咱倆的品味應該差不多,要不然,怎么都會喜歡上夭夭呢?”
蔣朕,“…”
難得被懟的啞口無言。
“隨便坐。”杜若也不知道是想開了,還是怎么滴,如今面對蔣朕,比以前有風度多了,“茶還是咖啡?”
“咖啡吧。”蔣朕隨口道,見他去了廚房,在沙發的靠背上掃了一遍,如他所愿,發現了幾根短頭發,他看過梅影來帝都后的照片,長卷發,還染了顏色,那這短發最大可能就是杜若的,他不動聲色的拿了幾根,用紙巾包了,塞進口袋里,這才坐下,擺出客人的姿態。
杜若端著兩杯咖啡走回來,和他面對面坐著,“現在能說了吧?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兒?”
蔣朕答非所問,“你媽呢?不在家?”
“出去買菜了。”杜若眼里帶了些防備,“你是沖著我媽來的?我告訴你,蔣朕,你怎么對付杜斯年我不管,但不要拿我媽當筏子。”
聞言,蔣朕挑眉,“我以為,你跟你媽的關系不怎么和諧呢,敢情,是我想錯了?原來你還是個孝子。”
杜若眼眸閃了閃,“好不好都是我們母子之間的事兒,與旁人無關。”
“行,懂了,你放心,你媽不惹到我、觸犯我的利益,我就不會對她做什么。”
“我媽不會去招惹你。”杜若意有所指的道。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蔣朕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隨即嫌棄的皺眉,“你泡的這是什么鬼東西?”
杜若理所當然的道,“速溶咖啡啊,一塊錢一條。”
蔣朕不敢置信的盯著他,“你就用這個待客?”
杜若忽然一笑,“這個待客怎么了?我覺得很好啊,這個品牌在y國可是家喻戶曉,當年我和夭夭一起去圖書館看書時,經常泡一杯喝著提神,原來你不喜歡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當然是可惜,他跟葉桃夭沒有共同喝咖啡的美好精力。
蔣朕臉黑了,吃癟的滋味實在不好受,最重要的還是酸,他一直都不太愿意去面對葉桃夭跟杜若在y國相處的那五年,盡管知道倆人沒談過戀愛,但他還是嫉妒,但輸人不輸陣,他很快嗆回去,“我一點不覺得可惜,畢竟,現在夭夭更喜歡喝我泡的茶,且,她的余生,都會、只會喝我泡的茶,”
這話一出,輪到杜若臉色難看了。
蔣朕扳回一局,故意又喝了口咖啡,帶著挑釁的得意。
杜若咒罵了一聲“幼稚”,沒好氣的催促,“趕緊說正事兒。”
正事兒?他已經辦完了,蔣朕當然也不會就這么走,徒惹杜若懷疑什么,“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和封少卿的關系。”
杜若擰眉,“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我倆在y國時認識的,很偶然的一個機會,之后就當尋常朋友處著,不算很親近,但有過幾次合作。”
“不交心,互相利用的那種?”
杜若默認,“你怎么又問這個?”
蔣朕一臉坦然,“我是好奇,封少卿是不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故意去接近你。”
杜若想了想,“可能性不是沒有,但目的呢?他認識我的時候,并不知道我在電腦這方面的技術。”
言外之意,不是為了利用他的技術才接近的。
蔣朕提醒,“你忘了一個人,杜蘅。”
杜若一怔,隨即驚愕的問,“你覺得封少卿跟杜蘅有來往?”
蔣朕卻忽然道,“喔,原來你也知道杜蘅沒死。”
杜若,“…”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蔣朕問。
杜若見他神色平靜,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好奇的問他,“你又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蔣朕倒也沒瞞著,“有幾個月了,我并沒證據,完全就是猜測而已。”
杜若點點頭,“那么匪夷所思的事兒,肯定不會留下證據給你查到,不過還是被你發現了,不知道杜蘅現在會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
蔣朕沒說話。
杜若提到這個,頗有些唏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我有一個哥哥叫杜蘅,他有多優秀,有多出眾,我媽經常在我耳邊念叨,我明白她的意思,無非就是鞭策我,讓我更努力的去追趕,不要被比下去,本就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如果再不夠好,那就更沒什么地位了,所以,杜蘅就是我整個童年一直在試圖跨越的一座大山,我原本還對這個哥哥有些向往,慢慢的,就成了排斥和厭惡,因為他讓我過的太累,也不幸福…”
蔣朕聽著,腦子里也浮現出過去的那些年,是不是在杜蘅心里,他也是他一直都在試圖追趕和超越的大山?是不是也因為追趕的太累而心生厭惡,甚至恨意?所以,才會不惜以自己的命為代價,把他給擊垮?
“再大一些,我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就更不喜了,還忌憚防備著,他越優秀,我就越沒有安全感,我怕,他會來對付我和我媽,那時候,我們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誰知,十四歲那年,我忽然聽說,他死了,竟然死了…”杜若勾起唇角,“那時候,我一點難過都沒有,我媽也不難過,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可是,從此后,我并沒有變得輕松幸福起來,因為,他的死,讓我媽的野心看到了曙光,杜斯年就我一個兒子了,杜家的一切,我就是最有希望繼承的那個,于是,她開始給我施壓、洗腦,我比以前過的更苦,苦到,我開始懷念杜蘅還活著的時候,甚至盼著他沒死…”
“你的愿望成真了。”蔣朕冷不丁的道。
杜若笑起來,“是啊,我祈求過無數次,讓上帝成全我和夭夭,上帝都沒答應,卻聽見了這個,你說可笑不可笑?”
“那是因為上帝也知道,你和夭夭不般配。”
“我和夭夭不般配?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若不是后來遇上你,我一定不會輸。”
蔣朕不置可否,不過在心里是贊成杜若的話的,杜若的心計和手段,若不是有自己攔著,換一個人,都斗不過他。
杜若緩了緩情緒,把話題拐回去,“一開始,我也只是懷疑杜蘅沒死,因為在杜斯年為數不多的幾次來y國時,我從他臉上并沒有看到那種喪子的悲痛,那可是他最看重的長子,寄予了厚望,一下子全部破滅,依著他對權勢的渴望,怎么可能表現的那么冷靜?太不正常了,所以,我就試探了他幾次…”
“他露出破綻了?”
“倒也沒有,他演技很好,不過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也或許,他對我防備的沒那么深,所以被我感知到了,后來,我有一次偷聽到他打電話,他有兩部手機,一部是工作用的,另一部只有家里人和關系親厚的朋友熟人才知道,可大家都不知道是,他還有一部,若我沒猜錯,那部手機的號碼應該就只有杜蘅一個人知道,我曾想著用技術去監聽,也試圖去查過,可都一無所獲,那部手機的保密措施,連我也攻克不了。”
蔣朕擰起眉頭,杜若的技術他已經領教過了,比他也是不差的,他都攻克不了,可見對方的防御技術更高一籌。
想到什么,他忽然問,“之前那兩次,是不是你干的?”
杜若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去年一回,今年一次,蔣朕被有關部門請去閉關解決問題,他搖頭,“不是我。”
蔣朕定定的看了他幾秒,點頭,“我信了。”
杜若心頭一動,頓時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他撇開臉,繼續自己剛才的話,“我打電話時,說的內容倒也沒什么讓人懷疑的,但他的語氣不對勁,我一開始還懷疑是他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子,后來才想到杜蘅身上…”
“你怎么想到他身上的?”
“我讓人查過十年前的事兒,知道是因為你的失誤,導致演習出了意外,你為此一蹶不振,封家趁勢起來,可杜斯年卻并沒有消沉,相反,還升了一級,手握大權,對于一個喪子的父親來說,這顯然不太合情合理,之后,我又查到他跟封家那邊有些來往,他之前是站你這邊的吧?”
蔣朕語氣嘲弄,“明面上是吧。”
“你和杜蘅交好,杜瑤又想嫁給你,外人怎么看,你們都是一個陣營的,可因為杜蘅的死,他就站到封家那邊,也實在說不過去,只能是,他一直支持的人都不是你,那杜蘅跟你的交好,也就不那么真實了。”
蔣朕沒說話。
杜若繼續道,“我把查到的事情分析了一遍又一遍,都覺得哪里不對勁,直到,設想杜蘅沒死,這一切終于都能解釋的通了,他對你的心態,跟我對他差不多,不過,他比我狠多了,我也就是在心里祈禱一下,他不但付諸行動,還用自己當靶子,說實話,我都佩服他,真是夠狠,你說,他得多想看你垮了才不惜犧牲了自己?”
蔣朕沒被這話刺激到,相反,還勾唇笑了起來,“做人太優秀了就是這樣,還有,我對我,可不是嫉恨,是忌憚畏懼,因為太害怕,他連我的命都不敢算計了去,只能用他自己的命來博一下。”
“可他也算是成功了不是嗎?”那件事后,蔣朕就從部隊上退出來了,原本的大好前程毀了,對于一個男人來說,肯定生不如死。
蔣朕點點頭,“算是吧,不過,我并不后悔我那時的決定。”
“不后悔?”杜若不信,覺得他這是在死要面子,“前程沒了,消沉自閉了十年,你說你不后悔?”
“我確實浪費了十年的光陰,但浪費這十年光陰讓我遇上夭夭,我就沒什么可后悔的。”
杜若咬牙,“別把話說的那么好聽,你浪費十年跟遇上夭夭有什么關系?你就是給自己找心理安慰…”
蔣朕嗤笑,“不知道了吧?我跟夭夭第一次見面就在醫院…”
“那不是因為你奶奶去看病嗎?”
“沒錯,但我陪著奶奶去看病后,因為被我表弟懷疑心理有問題,就給帶去夭夭那里了,你說,如果沒那十年的消沉自閉,會有這么一個遇上夭夭的機會嗎?”
“…”強詞奪理!
“所以,這就是天意啊,緣分啊,你不過是跟夭夭相處了五年而已,而我,用十年,終于等到了她。”
杜若站起來送客,“我懷疑你有幻想癥,建議你再去心理門診上看看。”
蔣朕反正目的早就達到了,正好借機離開,不過走之前,也沒讓杜若好過,“夭夭就是我的心理醫生,負責一輩子的那種。”
杜若把門關的震天響。
蔣朕笑吟吟的,回去給葉桃夭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