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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虐到底

  顧侯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那些字一看就是凌姨娘的筆跡。

  凌姨娘自己都懵了。

  有那么一瞬,她懷疑自己失憶了!

  她怕不是真寫過?

  這個奸夫當然是不存在的,為了讓整個故事更加合情合理,老祭酒最后以十分悲愴的口吻寫了一封二人之間的絕交信。

  大致是說——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我受夠了,我再也無法忍受你回到另一個男人身邊。再見了,吾心中所愛。不要來找我,我會去一個沒人的地方,帶著我們兩個人的回憶了此殘生!這些信是我曾在你的世界停留過的證明,我希望把它們留給你,珍重。

  好叭,連凌姨娘的手里為何捏著自己寫的情書的坑都填上了。

  如果沒有凌姨娘的情書,那么就只能算奸夫的一面之詞,凌姨娘不承認是寫給她的便是。

  正是有了她的親筆回信,這個風月故事才有了代入感與說服力。

  顧侯爺:難怪找不著奸夫,原來奸夫已經離開京城了!

  顧侯爺七竅生煙,不僅氣凌姨娘綠了自己,也氣那奸夫的文筆居然比自己好辣么多!

  這種肉麻唧唧的句子他就寫不出來!

  …摘個小抄,以后寫給夫人!

  顧侯爺對于凌姨娘給自己戴綠帽的事絕對稱得上憤怒,但這會兒他還能分神,就說明在他心里凌姨娘的分量并不怎么重,純粹是男人的面子問題。

  相較之下,反倒是一旁的顧老夫人氣得不輕。

  凌姨娘也太不知廉恥了,家里的男人不好么?非得去外面偷腥!

  外頭哪個野男人比得上她兒子?

  她渾身顫抖地指著凌姨娘的鼻子:“虧我從前還認為你是個好的,待你像親生女兒一樣,吃穿用度樣樣不少你的,你雖只是個姨娘,可你在府上過得比正室夫人還風光!到頭來,你就是這么回報侯爺的?”

  凌姨娘心道,是啊,比正室還風光,那還不是因為她喝下了絕子湯?如果她也生個兒子出來與顧長卿三兄弟爭奪府中家業,老夫人還會這么器重她么?

  這話她沒說。

  說了顧老夫人也不會感到慚愧,只會認為她不知廉恥、不知足,當初是她求著要進侯府的,也是她自愿喝下避子湯的,說什么都不如侯府與姐姐的孩子重要。

  難道她是在放屁嗎?

  其實凌姨娘還真沒說過這些話,可顧老夫人只愿意自己想要相信的,她就是認為凌姨娘說了。

  喝絕子藥時,凌姨娘也曾睜大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著顧老夫人。

  她沒拒絕,是因為她拒絕不了,絕不是她心甘情愿。

  然而顧老夫人就是要它將曲解為自愿。

  顧老夫人可以容忍凌姨娘陷害姚氏,但她絕不允許凌姨娘對不起自己兒子。

  凌姨娘悲痛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您難道不明白嗎?我怎么會做對不起侯爺的事?”

  證據確鑿,顧老夫人不聽!

  凌姨娘當年給姚氏潑的臟水,如今十倍地潑回她自己身上了。

  凌姨娘的指甲都掐進了肉里:“好,你們說我懷孕了,那我倒要看看十個月后我生不生得出一個孩子來!”

  但,她真的還有十個月的時間去證明肚子的真假嗎?

  顧侯爺打開了第二個匣子,里頭竟然是兩本賬冊。

  第一本是侯府的賬冊,顯然不是明面上的公賬,而是凌姨娘的私賬。

  上頭記錄了凌姨娘挪用侯府的銀子多達二十萬兩!

  要知道,顧侯爺一年的俸祿也才幾百兩而已,他不吃不喝也得五百年才能攢下這筆銀子。

  這筆銀子中,一部分是讓她貼補了娘家兄弟。

  比起落魄的姚家,凌姨娘兩個分出府單過的兄弟可是過得滋潤多了,凌姨娘隨手一給便是上千兩。

  也是這一刻,顧老夫人才覺著姚氏比這個姓凌的靠譜多了,至少姚氏不會拿侯府的血汗錢去貼補娘家。

  還有一部分銀子是凌姨娘兌換成金條存進錢莊了,這是屬于貪墨給她自個兒的。

  顧老夫人簡直不知道她存這些私房錢做什么?難不成是打算和那個野男人私奔嗎?

  顧老夫人快給氣死了!

  最后剩下的一萬兩銀子就記錄得比較有意思了,不知挪作了何用,只記錄了幾個下人的名字。

  “張德…”顧侯爺念叨著這個名字,總感覺有些耳熟。

  黃忠道:“侯爺,是不是那個小張子?”

  顧侯爺沉思:“小張子?”

  黃忠解釋道:“張不倒!千杯不醉萬杯不倒的那家伙!喝酒挺厲害!從前管庫房的,之后在先夫人跟前兒趕了一年多的馬車!”

  這么說顧侯爺便有印象了,愛喝酒,總誤事兒,后被小凌氏給打發回庫房去了:“他還在府上嗎?”

  “在呢!”黃忠說。

  “那這幾個呢?”顧侯爺把賬冊遞給黃忠。

  “這幾個都在,這個叫柳春兒的嘛…”黃忠不大確定。

  “她不在了!但是老奴知道她住哪兒了!”顧老夫人的心腹嬤嬤在簾子外說道。

  黃忠與心腹嬤嬤分頭去找人,賬冊上的大部分下人都找到了,有幾個不知去向,但也不影響最后的調查。

  顧侯爺當著凌姨娘的面與他們對質。

  他們起先不承認。

  顧侯爺冷聲道:“不承認也可以,這上頭寫的,你們拿了多少銀子,立刻給本侯還回來。若是還不上,就權當是被你們偷了,本侯這就報官!我是侯爺,我報官抓進衙門的人,只怕沒有命再出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杵了。

  張不倒最慫,第一個磕頭求饒:“侯爺開恩吶!奴才說!這筆銀子是凌姨娘給奴才們的,她讓奴才們在府里還有京城各處散播夫人害死了先夫人的消息!”

  “她還讓奴婢打碎三公子最心愛的硯臺,嫁禍給小公子!”一個嬤嬤道。

  “她讓奴才在二公子與三公子面前說,侯爺有了新夫人就不會要他們了!新夫人的肚子里若生出個兒子來,侯府就是弟弟的了!”另一個嬤嬤道。

  這幾人中,有近身伺候過顧承風與顧承林的。

  顧承風與顧承林對姚氏存了極大的偏見,一方面是來自顧老夫人與凌家,另一方面就是這些奴才的死命挑唆。

  但他們挑唆得極有技巧,都是凌姨娘在背后指導的,既能讓兩兄弟聽進去,又不會把下人們供出去。

  一個小廝道:“還有…關黑屋子那一次…三公子力氣沒那么大,門沒關死,是凌姨娘讓奴才去把門關死的…”

  這件事連顧承林自己都不清楚,他真以為是自己把門關死了。

  顧琰拉不開門,心疾發作,差點死在里頭。

  而顧侯爺也險些將顧承林三兄弟打死。

  顧長卿總在老侯爺身邊,凌姨娘不好朝他下手,便將控制的手伸向了顧承風與顧承林。

  每每二人在顧侯爺那里受了委屈,哭著爹不好,他們再也不要爹了時,下人都會說:“不是侯爺的錯,侯爺從前待你們也是極好的,都是姚氏給你們生了弟弟,侯爺才不理你們了。”

  兩個孩子將所有怒火發泄在了顧琰身上。

  可憐顧琰小小年紀,一蹦一跳地去找哥哥,換來的卻是哥哥們的凌虐。

  顧侯爺的怒火終于徹底爆發了,他站起身來,一腳踹上凌姨娘的胸口,將她整個人踹翻了過去!

  凌姨娘重重地摔倒趴在地上,嘴角吐出一口血來。

  真正寒心的時刻是現在。

  在相信她懷了別的男人的野種時,他都不曾這般動怒,然而她不過是小小地對付了一下姚氏與顧琰,他便如此大動肝火?

  那個賤人和她兒子不是沒事嗎?

  他們不是活兒得好好兒的嗎?

  難道是為了那二十萬兩銀子?

  呵,她在這個家當牛做馬,連做母親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她不值得這些錢嗎?!

  “你為什么這么做?”顧侯爺不解地看向凌姨娘。

  “為什么…”凌姨娘笑了,“當然是因為侯爺你啊…”

  從我摔下閣樓,被你接住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嫁給你了。

  可為什么你是我的姐夫啊?

  我看見姐姐和你在一起,嫉妒得整個人都要瘋掉!

  姐姐死了。

  姐姐生前對我很好。

  可我不難過,一點兒也不。

  因為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顧侯爺讓人把凌姨娘帶了下去。

  凌姨娘罪無可赦,但一則,她是凌家的女兒,二則,目前三個兒子還不知凌姨娘的罪過,貿貿然處置了,回頭兒子們不信,非說是姚氏把人怎么著了,那誤會就更深了。

  顧侯爺突然感覺很心累。

  有關姚氏的傳言他聽的不多,一是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二也是姚氏從不向他訴苦,他偶爾聽見下人嚼舌根子,當場便打發了。

  “侯爺,這些下人如何處置?”黃忠問。

  顧侯爺不耐道:“幾個下人罷了!連這個你也要來問本侯嗎?”

  “是,是!”

  唉,被遷怒,真可憐!

  黃忠將那幾個下人該杖責的杖責,該發賣的發賣,總之都不許再踏足侯府半步。

  “侯爺。”黃忠道,“時辰不早了,您先回去歇著吧。”

  不知不覺,竟然已是半夜。

  姚氏早就回院子了。

  顧老夫人氣得頭痛,回房吃藥后也歇下了。

  顧侯爺一身疲倦,但他沒去歇息,而是去了顧承風與顧承林的院子。

  顧承風剛做完任務回來,快被榨干了,一臉蒼白,倒是符合半夜被吵醒有氣無力的樣子。

  顧侯爺:“把你們大哥叫來。”

  他氣場不太對。

  兄弟倆面面相覷,不明白父親是怎么了。

  顧承林道:“大哥去軍營了。”

  顧侯爺疲倦地開口:“那好,我先和你們兩個說。”

  顧侯爺沒說凌姨娘與人有染一事,這事兒一是不光彩,二也是不好在孩子面前啟齒。

  他只說了凌姨娘貪墨銀子以及買通下人造謠生事、挑撥離間的事。

  倆兄弟目瞪口呆。

  小凌氏去得早,凌姨娘入府時倆兄弟都還處在依賴母親的年紀,他們從凌姨娘的身上汲取母親的溫暖,在他們心里,凌姨娘就是第二個母親。

  顧承林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不信!姨娘不會這么做的!一定是姚氏!是姚氏那個賤人污蔑姨娘!”

  “你說誰是賤人!”顧侯爺也冷冷地站起身來!

  這一次,顧承風擋在了弟弟身前。

  他不會允許姨娘受委屈,也不會允許父親因為不該有的罪名教訓弟弟!

  顧侯爺頭一回從二兒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氣場,但他也沒多想,他的拳頭捏得作響:“證據確鑿,那群下人還在馬棚受罰,不信你們就過去問問!”

  顧承林道:“他們都被姚氏收買了!姚氏讓他們說什么,他們就說什么!我不信他們的話!我要見姨娘!我親口問她!我只信她!”

  顧侯爺暴跳如雷:“逆子!”

  顧承林才不理他呢,在顧承林心里,姨娘比親爹重要多了!

  他生病的時候,是姨娘衣不解帶照顧他!

  他想娘的時候,是姨娘徹夜不眠抱著他!

  他被親爹不分青紅皂白地揍了,也是姨娘安慰他、哄他,做好吃的給他!

  姨娘是這個世上除了親娘之外對他最好的人!

  他只要姨娘!

  顧承林沖去了凌姨娘的院子。

  顧承風也很擔心凌姨娘的狀況,一并跟了過去。

  “姨娘!”顧承林來到了院子外。

  侍衛攔住他:“三公子,您不能進去!”

  “閃開!”

  顧承林蠻橫地去推守門的侍衛。

  然而他推不動。

  顧承風走了過來,指尖一動,侍衛只覺膝蓋被什么擊中,身軀一彎,顧承林趁機將他推到一旁,與顧承風進了院子。

  “姨娘!姨娘!”顧承林急匆匆地去了凌姨娘的屋子。

  屋子里靜靜悄悄的,沒有掌燈,只有一道細碎的月光自門外照了進來。

  “姨娘?”顧承林輕喚。

  凌姨娘披頭散發地坐在梳妝臺前,望著銅鏡發呆。

  不過短短一日的功夫,她便仿佛不再年輕美艷了。

  “姨娘…”顧承林來到凌姨娘的身后。

  凌姨娘很安靜。

  可她紅腫的眼圈不難看出她方才痛哭過,她嘴角也還有血跡。

  顧承林心如刀割,他單膝跪下,心疼地仰視著凌姨娘:“姨娘?是不是父親打你了?他太混蛋了!我再也不理他了!我不要他了!”

  凌姨娘的眼圈紅了,眼底溢滿水光,她抬手撫了撫顧承林的臉頰:“傻孩子。”

  顧承林將自己的臉頰貼上她的手心,信誓旦旦地說道:“他們說你陷害姚氏,還偽造了證據來污蔑你!姨娘你放心,我不會上當的!父親都是被那個狐貍精給蒙騙了,我會想辦法為你洗脫冤屈的!”

  凌姨娘道:“你不是覺得她笨,做不出陷害人的事嗎?”

  顧承林哼道:“那是從前!我見到她與人私會,還害我撲了個空,我就知道她不簡單了!她不是好人!姨娘,府里若是容不下你,那我也不待了!我帶你走!帶你離開侯府!”

  凌姨娘苦澀一笑:“你是侯爺的兒子,侯爺不會讓你離開侯府的,你會被抓回來。”

  顧承林一噎,很快又說道:“他、他抓不住我!我們去凌家躲起來!外祖母一定會給我做主的!”

  她會給你做主,但她不會給我做主啊。

  我的價值,在你們長大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榨干了。

  凌姨娘含淚看著他,哽咽道:“讓姨娘再抱抱你。”

  顧承林點點頭,雙手圈住凌姨娘的腰身,將頭埋進她懷里。

  忽然間,他胸口一痛。

  一切發生得太快,一旁的顧承風根本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凌姨娘的匕首便已經插進了顧承林的心口!

  顧承林低頭看著心口的匕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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