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半。全身都汗津津的,枕邊一片濡濕,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恍惚間我分不清我到底是誰,是林千星,還是孟串兒…那個眉目如畫,笑起來若朗月入懷的韓一辰,就是于小山???
怎么會有這么詭異的事情?我他媽的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蠱啊?居然還夢到了孟婆??哈嘍??孟婆??要是有一天你的朋友跟你說,夢到了她的前世,不對,應該是前X10世,還夢見了孟婆,你大抵會揍她一頓讓她清醒一點吧。
這千星和一辰,連名字都是對應的,林千星臨跳崖時候的心碎,夢醒時分還足夠讓我窒息,那種肝膽俱裂的感受竟然如此真實。
我給李燕兒發了個微信,讓她起床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沒想到李燕兒秒回了我:“夜半被噩夢驚醒,方便的話可以跟我聊聊。”
我把電話撥了過去:“我大概能知道血契是怎么回事了。”
李燕兒聽上去十分驚訝:“血契在古代就是個傳說,到現在都已經失傳了,我也只是聽我的老師講過,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夢到的,只是我不明白,我喝了孟婆茶,為什么還能回憶得如此清晰?”
“嗯??你夢見孟婆了??”
“這個不重要,你幫我做個阿卡西記錄的讀取吧,我看看第二世是怎么回事。”
李燕兒沉默了一會兒道:“雖然我還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應該也挺慘的,你一定要讀取嗎?”
“嗯,開始吧。”
申請,讀取,開始,在此不贅述了。
“上次你說其實我一直在他身邊,只是他不知道,這個怎么說?”
“我親愛的孩子,阿卡西記錄的讀取者告訴我,你的游魂一直在他身邊。”
李燕兒給我普及了一個概念,她說人有三魂,命魂、驅魂和游魂。命魂又叫真魂,是累生累世負責投胎的那個,阿卡西記錄的讀取主要在這一魂上。
驅魂就是投胎的身體自帶的主管這一世。游魂的概念解釋不清可以當做是一種執念,人若無游魂就等于三魂不齊全不齊全就容易出問題,容易出現天災人禍生命會比較動蕩,痛苦不堪。
所以李燕兒急于解除我的血契是想讓我的魂魄歸位——這都是李燕兒的一面之詞縱然到了今天,我仍然將信將疑。
而且什么游魂,什么血契,我完全沒有感知到所謂的血契給我帶來的痛苦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解除?
“我跟他的第二世是怎么回事?”
“我親愛的孩子阿卡西記錄的讀取者告訴我,因為你許下了修行大愿,所以第二世你是一個…和尚。”
和尚??什么鬼???我問道:“于小山呢?他是什么東西?”
“他沒有同意我進行阿卡西記錄的讀取,所以我無從知道于小山在那一世的情況。但是我可以看到跟你糾葛最深的是一位公主。”
“公主??和尚扯上了公主??這不是對佛法大不敬嗎??”
“太具體的無法讀取,我這邊能感受到的就是兩個字慘烈。”
“我他媽的不會又跳崖了吧?”
“你沒有,你被亂箭射死了。”
我在電話這頭無語了被亂箭射死,還不如跳崖呢。至少跳崖還是我自己選的亂箭這東西,一聽就是身不由己。
我有點后悔打開這段記憶了僅僅這么簡單幾句話我的心口開始了尖銳的絞肉機一樣的疼痛。頭痛欲裂,有某些腦仁兒里面的東西像煙花一樣爆裂開來。
伴隨著疼痛居然還能襲來一陣浪潮一般的睡意,黎明破曉前,我又困了。困到意識模糊,說不出話。我最后一絲清醒消失前,我知道我又要開始冗長的夢境,這一次是關于我跟他的第二世。
我真的是個和尚,法號空如。現在我還不能叫做和尚,只能算個沙彌,因為我才十歲。
爹娘從小就沒見過,方丈也并不與我說起俗世父母之事,這是個亂世,反正兵荒馬亂的也與我不相干系。
打小我就長在應天府的護國寺里,這是個皇家寺廟。香火吃食皆是不缺的,也用不上云游和化緣。
每日里掃掃落葉和塵土,收拾一下禪堂和客房,就是跟著師父上早課晚課。一日兩餐,過午不食。有時候師父也會讓我去喂喂過來討食的野雞野兔,還有總是飛下來在大雄寶殿外聽經的鳥兒們。
能證得佛果是我小小年紀的宏愿,清規戒律聽上去復雜,但若是記事時候就遵守,也就習以為常了。
有天我正在喂野雞,忽然后面“噌”地飛來一只流矢射中了面前的野雞,一箭貫穿雙目,野雞連撲騰一聲都沒來的及,就一命嗚呼了。
“中了!哈哈哈!我真是神勇!”一個嬌俏的稚氣未脫的小女子的聲音,如銀鈴般悅耳。
一個穿著對襟金絲穿鳳紅色小襖的小丫頭,拿著一把看上去像特制的小孩子用的非常精致的弓跑了過來。
我不忍見野雞死狀,皺了皺眉,拱手道:“阿彌陀佛,它又沒有招惹你,你何苦一定要它性命,造自己的殺業。”
小丫頭的個子跟我齊平,她撿起野雞,丟給后面跟過來的侍從下命令道:“去,給本公主拾掇干凈了,架火銬起來,再放點竹鹽。”
然后轉臉沖我:“我乃本朝潤國公主,你這小和尚怎地見了公主還不跪拜。”
我行了佛禮:“給公主請安。”我并不奇怪,尋常人家是進不來護國寺的,連官員命婦也只有大節慶的時候才得以參拜,這小姑娘定是金枝玉葉。
潤國公主笑了笑,小臉兒紅彤彤的:“小和尚,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你要不要一起吃烤雞?”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能沾染葷腥,小僧也并不想跟這只雞有什么因果。”
“哈哈哈,你說話好有趣。這不能算是你跟這只雞得因果,只能算作我的,就算你不在,我也要殺了它吃了它,你只不過是機緣巧合而已。
佛語有云,已作不失,未作不得。今日正好撞見,不一起共享美味,豈不是逆天而為?”
我簡直哭笑不得,這個古靈精怪的公主滿嘴里歪理邪說,卻有著自己的三分道理。在寺廟里待久了,不是聽師父講經說法,就是跟師兄參禪打坐,從沒跟塵世里的人有過任何牽扯。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撬動了一下,山門里正殿前,香在焚,裊裊白煙靜定般,一線沖天。
一念起落,便是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