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尼告訴于小山,孟串兒是完完整整進入塔利ban內部又平平安安出來的人,這就代表她在某種程度上是塔利ban所認可的,雖然稱不上是朋友,但后來孟串兒對塔利ban的一系列報道完美地展現出了老A想要世界震撼的效果。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孟串兒被綁架讓老A非常不開心。
當然這種不開心并沒有到達為了孟串兒可以出動武裝力量的階段,老A是領袖,他懂得怎樣為自己的王國保存實力而不是為一個八桿子打不著的孟串兒消耗武器。
不過,動用塔利ban的力量查出這件事是哪個王八蛋組織操盤的,給出一個準確的位置信息還是老A愿意去做的。
而于小山最最需要的就是這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孟串兒睜開眼睛的時候,身處在一個非常破舊的屋子里,四面都是泥土墻,天花板由兩根被蟲子磕壞了的木頭支撐著,木頭上掛著個鉤子。
地上坑洼不平,整個屋子就像個烏龜殼,把殼子掀了純粹就是一野地,不然你見過誰家屋子里有野草,有巖石?
滿是塵土和碎石子的地上鋪著一條暗紅色的毯子,毯子上印著彩色花紋,是由一種類似帆布的粗纖維織成的,孟串兒想起駐地的地下室那條羊駝絨的白色毯子,又想起超哥跟豐隆,瞬間就濕了眼眶。
毯子上面有個枕頭,臟兮兮的暗黃色,仔細一看這枕頭的顏色原來應該是白的,實在太臟了就變成了暗黃色。
整個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用各種樹枝混合制成的破木頭門。緊靠著入口處有一個銀色的金屬桶。
屋子中間有一節舊的車用蓄電池,簡陋地接著一只燈泡。燈泡就掛在天花板那個木頭的來回晃悠的鉤子上,鉤子晃晃悠悠,燈泡跟著晃晃悠悠,昏慘慘的燈光在屋子里來回游蕩,像很多無家可歸的亡靈。
從破木頭門透出來的一絲絲亮,可以判斷現在是白天。不過跟黑天沒啥區別,這屋子里要是沒有燈泡,每個人都得跟瞎子似的。
孟串兒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但是整個腹部都在心驚肉跳地疼,腹腔里的每個器官,每個器官的每個角落都在尖銳地、不間斷地疼痛。
孟串兒嘗試著摸了一下自己,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包扎,而伴隨疼痛的還有抓心撓肝的饑餓。太餓了,餓得眼冒金星,見到天花板的燈泡都想吃,并且還渴,嗓子跟冒煙了一樣。
“餓…”聲音一出口,透出的沙啞和疲憊把孟串兒自己嚇了一跳。
沒人搭理她,孟串兒把語言切換成了英文:“有吃的嗎?好餓。”
“你剛做完胃穿孔的手術,傷得不嚴重,但是恐怕你要等到排氣之后才能進食。”
循著聲音孟串兒發現,跟她說話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美女,身穿一件厚厚長過膝蓋的羽絨服,被捆綁著坐在西邊的角落的地上,跟躺在地上的孟串兒遙遙相對。
她身上很臟,天藍色的羽絨服破了好幾個口子,臉上混兒畫的(東北話,形容斑駁的臟。),但是掩蓋不住湛藍的眼睛和白得透明的皮膚。
看出來孟串兒的疑惑,金發美女自我介紹道:“我叫蘇珊娜,是米國駐喀布er的戰地記者。我能聽懂一部分普什圖語,你的傷勢就是我偷聽他們說話聽來的。”
虛弱的孟串兒沖她抱了抱拳,用一個特別古老和中式的問候表達自己對此情此景還能遇到同樣落難同行的同病相憐以及尊重。“我叫孟串兒。”
蘇珊娜笑得很明媚:“我知道,你是那個Tiger girl。”
孟串兒扯動嘴角,勉強地笑了笑:“我現在是不是連水都不能喝?”
“是的,你剛過麻醉的狀態,沒排氣之前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任何東西。”
饑餓、饑渴、疼痛像三個機關槍在輪番突突孟串兒,讓這只一向所向披靡的小豹子有些沮喪。她稍微翻動一下下身體,試圖側臥,后背卻硌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
孟串兒想到了家人,她一點也不希望她的媽媽在半夜的時候接到總部電話被告知她被綁架了。她也不希望李豐隆和張超的家人面對兩個人連一塊像樣的尸塊都找不到的殘酷。
一想到這里,她就感到深深的難過,身為戰地記者,她采訪過無數因骨肉至親或死或失蹤而崩潰的家庭,每一個這樣的家庭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真的不敢想象,現在自己的父母和李豐隆和張超的父母現在會是怎樣的心情,他們一定非常非常的難過,而自己的父母除了難過,一定還萬分焦慮。唯一的女兒消失在眾目睽睽之下。
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國度,孟串兒在為理想拼搏的每一天,都踏在媽媽和爸爸的心尖上。如此想來,自己真的是不孝。
孟串兒還想到了于小山,她把手伸向自己的褲兜——幸運的是那塊特殊意義的石頭還在。溫潤光滑,包漿細膩,好像是還帶著于小山的體溫一樣。
“好,我等著你的凱旋。但是有一點,你若是敢出什么事兒,我肯定會饒不了你。我定會把你捉回來,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
這句話忽然從腦海中冒了出來,孟串兒自嘲地苦笑:上窮碧落下黃泉你也找不著我,就這個破地方,屁大的空間,還有兩個拿著AK的光頭的男人在來回溜達。預計門口肯定還有守衛。
“你醒了?”其中一個光頭居然會說英語。可見剛才蘇珊娜跟孟串兒的對話他倆有可能聽到了。
孟串兒沒做啥反應。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你被打一槍然后胃穿孔做了手術,剛醒就整個腹腔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放屁不讓喝水吃東西,這時候槍手——至少跟槍手是一伙的,問一句“你沒事吧?”
孟串兒覺得這是長這么大遇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比書上任何一個情節都搞笑。搞笑到她想掐死那個傻了吧唧的光頭。
孟串兒冷哼了一聲然后道:“阿拉的平安在你身上,但是阿拉的平安沒TM的在我身上。”
蘇珊娜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光頭遂惡狠狠地拿槍對著蘇珊娜:“老實點!米國女人!如果你再做出讓我們不滿意的事情,就送你去見你們的上帝。”
蘇珊娜收起了笑容,眼神流露出非常可憐的恐懼:“別這樣,蘇西查,我不會再笑了。請不要用槍對著我,你們會從我身上得到錢,如果你們殺了我,就沒有錢了,請不要傷害我,求求你們了。”
孟串兒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跟蘇珊娜的待遇是不一樣的,她沒有被繩子綁起來——也有可能因為不綁她也跑不了。
光頭們對她的態度也不像對蘇珊娜那么蠻橫無理。孟串兒知道這是國家的問題,她來自于中國,這些人看起來并不仇恨中國,但是米國卻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在他們眼里,所有的米國人都該死。
這一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雖然穿著阿富汗傳統的服飾,但是他們沒有帶纏頭巾,而且這兩個都是光頭,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
孟串兒很擔心蘇珊娜,所以她開始跟那個叫蘇西查的光頭搭話,試圖為蘇珊娜轉移話題:“蘇西查,你好,我叫孟串兒。你的英語說的真棒,在哪學的?”
“孟搭樂兒(由于口音問題,他說不清孟串兒這幾個字,聽上去就是孟搭樂兒),你好。我在巴ji斯坦上學時學的。”
“白沙瓦?”
“不是,在南邊,小時候。我們學普什圖語、法斯語和英語。你懂法斯語嗎?”
其實他口中的法斯語就是波斯語,阿富han北部盛行這種語言,而南部盛行普什圖語。大多數阿富han人兩種語言都會說,如果這個綁匪來自阿富han北部,并且一直往返于巴ji斯坦,那他將會更愿意使用法斯語。
孟串兒搖了搖頭。
“你只會說英語?”
“我的母語是中文。”
“你來自中國?”蘇西查問道。
“是的,那是我的祖國。”
蘇西查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中國很好,中國很大很漂亮。”
“當然,”孟串兒說:“中國人非常友好和熱情,有機會你應該過去看一看,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給你做導游。”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情景,一個人質在一個破爛流丟的屋子里跟一個持槍的劫匪談論給他做導游的事情。
可是孟串兒還是從有限的對話中獲取了一些情況:給她做了手術說明不想讓她死,非常有可能是臨時起意認出了她,從蘇珊娜的言辭中判斷這些人應該會拿蘇珊娜威脅政府然后拿到贖金。
那么對于自己來說,名氣更大,也就意味著更多的贖金。但是眼前的這個光頭連她是不是中國人都不知道,說明只是個最底層的執行者。
另一個光頭也加入了對話,也是英語,只不過口音不太標準:“如果那里很好,你來我們國家做什么?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德哈拉。”
孟串兒因為說了這幾句話,嗓子越法干燥難受,極度饑渴的情況下,嗓子眼兒里往上返一股肥皂水的味道,牽扯得嗓子極為疼痛。
但她還是撐著試圖展現一種平和友好的氛圍:“我是來報道戰事的,我是一個記者。蘇珊娜跟我一樣,也是一個記者。我們只是記者,我們尊重你們,我們是中立的。”
德哈拉很是憤怒:“你們是記者,告訴我,為什么她的國家的士兵會在這里?為什么要殺害我們的人民?”
說著說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德哈拉開始變得暴躁,他順手拿過一個搪瓷的水杯朝蘇珊娜的頭上狠狠地丟了過去。然后一步一步逼近蘇珊娜。